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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巫妖
    眼前场景倏然变换,阿意跌坐在那里,喘着粗气,眼前时明时暗。

    她低头去看怀中的穆清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他两鬓之间星星点点掺杂的白发。

    她早该知道的,这一年多来,心处业障孽火之中,生不如死,饱受煎熬的从来都不止她阮知意一人。

    阿意看着他,这些年来她总是恨他,恨他不相信自己,恨他辜负了自己。

    可设身处地地想,她之于穆清时,不也从来都是一样的残忍吗?

    如果当时她信他 ,像他信自己一样地信他,愿意把那个雨夜她遇见沈爻,救了沈爻,又反被沈爻威胁,被迫服下无量丸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穆清时,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大颗大颗的泪滴落,少年清隽温润的面容一瞬斑驳,阿意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江赛儿远远地望着这一切,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明明今天同穆清时成婚的是她,明明死的是她的丈夫,可她依旧只能像个可笑的局外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坐在一口大锅旁,专心致志地盯着在沸水里咕嘟咕嘟翻滚的肉块,凌乱的白发从他脸庞稀稀疏疏地落下,看不清轮廓。

    阿意的哭声比他肉汤的咕嘟声还大,他不耐烦地大声斥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吵死了,反正死都死了,又活不过来,还不如……”

    老头豁然抬头,眼里凶光四射,和辛有功一样,他的脸上也盘旋着暗紫色的巫纹,他喋喋怪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还不如也来我的锅里煮上一煮,让老儿塞塞牙缝。”

    说着,他的嘴里流下了两行黄绿色的黏液,饥渴的眼睛不停地往穆清时的尸身上瞟。

    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山洞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古怪的疯老头竟然就是失踪的方诸山华掌门,而他锅里煮着的哪是什么寻常的肉块,分明就是人肉尸骨。

    大家吓得纷纷倒退一步,眼前的华掌门已经不是先前的华掌门了,虽然不知道他在这个山洞里面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最起码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已经被巫化,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巫妖了。

    他能吃死人肉,就能吃活人肉,他能盯上穆清时,就能盯上他们,别说被他大卸八块地煮了,就算是被他那口白到反光的牙咬上一口,可真真也不是啥好事。

    终究是父女情深,在一干人默默后退的时候,只有江赛儿一个人逆流而上,“华掌门,我爹呢?”

    华掌门翻了个白眼,赤着手从沸腾的锅里捞出一截手指头,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喉头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谁知吃到一半,他竟突然变了脸,把吃剩的半截手指头径直朝江赛儿扔过来,尖声叫道:“你爹?你还好意思提你爹,若不是你爹,我又何至于沦落到这般下场?”

    “你爹多行不义,你姐姐恨他,对付他便是,何苦要连累我!”

    江赛儿并没有料到华掌门会突然发难,一时竟怔在了原地,要不是阿意及时推开了她,她就得和辛有功一个下场了。

    她思绪一阵混乱,甚至都忘了去谢谢阿意,只是盯着华掌门,不可置信地问道:“我姐姐?她回来了?我姐姐为何要劫持我爹?”

    华掌门神情阴鸷:“你爹真是疼爱你,你们江家的那些龌龊事一件都不同你讲,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你爹,或者我送你去见他。”

    言及于此,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也没见他哪里动,江赛儿就骤然跌地,被拖拽着朝那口大锅底下的火堆滑去,竟是要把她活活烧死的趋势。

    江赛儿越挣扎,被拖向火堆的速度就越快,眼看着头发就要挨着柴垛了,辞镜得了阿意的授意,笔直地向那口大锅冲了过去,带起的剑风一下就灭了那堆熊熊滋起的火焰,然后斜斜向上,将那口满满当当的大锅挑了起来。

    江赛儿暂时安全,阿意想让辞镜随便找个地方把锅放下,结果就在这时,华掌门突然仰天长笑起来,阿意一个猝不及防,手一抖,辞镜方向一歪,正好连锅带汤稀里哗啦乱七八糟一股脑地全扣在了他仰着的脸上。

    华掌门扭曲的笑容一滞,准确地说是被那些汤冲得都看不见了,他怨毒地盯住阿意,眼里升腾起暗紫色的火焰,大有下一秒就会出手的架势。

    晏离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护在了阿意身前。

    谁知华掌门动手是动手了,但不是朝着阿意去的,他一把扯开了身上穿着的衣袍,露出空荡荡的胸膛来。

    自修长脖颈往下,是开膛破肚的胸腹,五脏六腑尽数不在,只剩血淋淋的皮囊和骨架。

    众人惊呼出声,有些小辈更是捱不住此等强烈的视觉冲击,当场大呕酸水。

    他拂去脸上的肉渣,冷冷地看着阿意,“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还妄想去救别人,真是可笑之至。”

    “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没有人。”

    他把目光移到那些惊恐的面庞上,缓缓地,餍足地笑了:“你们怕我,可最终,你们都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岩壁上大大小小的石棺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坚硬的棺盖被捶得震天响,那一根根死死锥合在石纹里的长钉被狂轰滥炸得分崩离析,裹挟着一握握的碎石渣从孔洞里飞射而出。

    一具又一具的巫妖从石棺里跃出,头颅低垂,面容僵死,死气沉沉,脸上暗紫色的巫纹像极了一个矫若惊龙的“杀”字。

    “杀,杀,杀——”

    华掌门的低吟声在瘆人的黑暗中绽放出嗜血的兴奋与酣畅。

    “杀!!!”

    “嗬嗬——”巫妖们在一瞬间得到了指令,猛然抬起头颅,惨淡的眼白在压抑的空气中静静呼吸,像是在辨别着方向,然而在下一秒,便极其迅猛暴戾地向着人群厮杀过来。

    他们的獠牙尖利且锐长,常人一旦被咬到,哪怕只是微微擦破了皮,也会立时巫毒侵体,成为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阿意第一时间退回到穆清时身边,她不能让这些巫妖伤害他的尸首。

    各派好歹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虽然慌张,但行动不乱。迅速围拢,背抵背形成了一个同仇敌忾的大圈,沉着冷静地迎敌,符篆与剑诀齐飞,灵力流转,剑虹吞吐,敌来一只,便杀一只,敌来一双,便杀一双。

    饮了血的剑在一瞬间变得妖异起来,他们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嗜血的笑意,神经变得越来越麻木,仿佛除了杀戮,什么都无法给予他们如此极致而轰烈的快感。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剑尖不再朝着那些低阶的巫妖,而是转向了一旁安静得仿佛根本不存在的阿意。

    一串串的血珠从剑刃上滚落,恍若断裂的佛珠,难续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