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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心死
    “选项是什么?”

    沈爻指了指阿意手上的辞镜剑,幽幽地道:“要么,你选择杀了晏离,要么,你就和晏离一起死。”

    “什么?凭什么!?”

    沈爻笑了笑,“别急啊,宝贝,我的条件还没说完呢。”

    “还记得这个伤疤吗?你不是一直好奇,同样都是起死回生,为什么你没有变成半妖吗?那是因为当年,我启用秘术,以血献祭,立下咒誓,将自己的寿数分给了你一半。可以说,你的命是我给的,也正因为如此,但凡我后悔了,想从你那里把我给予你的一切都拿回来,也照样轻而易举。”

    “你信吗,只要……”沈爻拿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寒刃直抵着他的胸口,“只要我在这早已缔结的血咒之花上,随随便便乱刻一道,更改了当初的誓言,你立时就会死在我面前。’’

    “沈爻,你好毒的心。”

    “阮知意,我救了你,多给了你一年的时间,让你不至于连死都死的不明不白的,你不应该感激我吗,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

    “呵,恩人,说得倒是好听,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有用,你又怎会救我?”

    “如果你没有用,我当然不会救你,我沈爻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成天就是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圣人。现如今,我想要的,是你亲手杀死你面前这个无数次救你于水火的男人,如果你做不到,就是失了你作为一颗棋子最后的价值,晏离要死,你同样也得死,黄泉路上你俩相互做个伴,应该也不至于孤单。”

    阿意怒目瞪着他:“沈爻,你不要太自大了,你们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正面对抗,谁输谁嬴还不一定呢。”

    沈爻笑道:“如果是从前,我自然是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可你不要忘了,晏离眼下受了重伤,行走都是勉强,怎么,你还指望他能打赢我,带你逃出生天吗?”

    阿意长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下快要气到爆炸的心情:“沈爻,你说你给了我选择,可是这两个选择,说白了只是一个选择而已。你明明知道,我和晏离无名指上都绑了‘相思累’,心脉相连,死生与共,杀了他而独活,恕我做不到。”

    “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阿意冷冷地道:“一个意思。”

    “那可不是一个意思。”沈爻看向晏离,轻描淡写地道,“晏离,你听清楚了吗?你是想要自己独揽这一切痛苦,还是想让你心爱的女人同你一起死?”

    阿意扶着晏离,恼道:“晏离,你别听他胡说,我们打不过可以逃啊,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一起死罢了,我不怕,我也不想再被他那种无耻小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晏离摇了摇头,低声道:“阿意,我们逃不掉的,沈爻是故意选了这样一个位置,你看这四周除了几棵零星的树,皆是茫茫雪原,如果我们要逃,行踪定然十分明显,没有用的。”

    “更何况,我诚然如沈爻所说一样,走不了太远的,阿意,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什么拖累!不是这样的!”阿意拼命摇头,“晏离,你怎么会是我的拖累呢,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压根就不会进入魍魉长殿,更不会被巨石砸伤,如果非要说拖累的话,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啊。”

    晏离摇了摇头,“阿意,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低声道:“阿意,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务必听好了。其实‘相思累’并不是无解的,‘相思累’发明的初衷是,情侣中任何一方遇到危险,另一方都能及时感应到,赶去解救,但并不是指有一方死去,另一方就必须殉情而亡的,留下来的那个人也可以背负着爱和责任,连同对方的希望一起,好好活下去的。”

    晏离慢慢松开了握着阿意的手,仿佛猜到了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一阵彻骨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阿意,如果痛,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

    阿意望着他,拼命地央求:“晏离,你要做什么,算我求你了,不要!”

    “不要!”

    晏离抽出无情剑,只见白光一闪,他的左手顿时血流如注。

    他竟生生连根斩去了自己绑着“相思累”的无名指!

    阿意只觉得自己手指一凉,她从未觉得指尖是如此灵敏,能精准地将那种痛传递到心脏,心脏也因为这种剧烈而尖锐的痛意紧缩着,一下又一下,她的头部渗出细汗来,膝盖一软,本以为会摔到冰冷的雪地里,没想到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她想去看一看自己的手指头是不是也少了一截,是不是出血了,可是她睁不开眼。

    怎么会这么痛呢?

    当年一剑穿心的痛楚好像也不及此深,还是因为她这段时间过得太好了,得到了太多的呵护,以至于竟忘记了痛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痛感终于完全退却,阿意睁开眼,看到的是晏离惨白的一张脸,“阿意,还痛吗?”

    阿意从未见过这样的晏离,在她的印象中,晏离永远是意气风发,胸有成竹的,可是现在……

    都是因为她阮知意,晏离才会变成这样的,都是她害了他。

    她鼻尖一酸,随即垂下眼睫,轻轻摇了摇头。

    “阿意,‘相思累’已经解开了,你待会听沈爻的话杀了我就好,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总胜过两个人一起死。”

    “不!”

    “我不要!晏离!我不要!”

    “阿意。”晏离轻轻地唤她的名字,顿了顿,又道:“听话。”

    他温柔地望着她:“我晏离这一生,从不求人,却唯独为你破例,一次又一次。”

    “上一次你没有答应我的请求,这一次,请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阿意,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天空中又飘起了细雪,像极了那一日冰冷得让人对这个人世失去了最后一丝留恋的落日原。

    只不过,那一次是她求晏离杀了自己。

    不论心头如何不舍,如何不忍,因为她的请求,她最后的尊严和骄傲,即使日后可能会恨自己千千万万遍,晏离还是亲手将无情剑刺入了她的胸膛。

    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难道自己就不可以吗?

    阿意,你不能这么自私。

    阿意死死咬着下唇,咸腥的血锈味儿一直钻到舌头根,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顺着腮帮子滚落,她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阮知意。”浅情冷飕飕地道:“你再不做决定,是想我们大家都陪你冻成冰雕吗?”

    沈爻不紧不慢地道:“浅情,多给她一点时间也无妨的,我相信,她知道该怎么选。”

    阿意没有理他们,抹去了眼睫毛上坠着的碎雪粒,终于还是缓缓提起辞镜剑,指向晏离的胸口。

    她的手在颤抖,可辞镜剑的剑锋仍是纹丝不动。

    晏离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么纯粹,那么绝美,几乎让阿意晃了神,恍惚以为回到了二人初相识的时候。

    他的眼神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像清水里汪着的碎瓷片,冰凉,脆弱。

    “阿意,我不后悔。”

    可就是在下一秒,晏离身体飞速地往前一撞,辞镜剑分毫不差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刀锋入肉的声音令阿意猛然发颤,辞镜剑“咣当”一声坠入雪地 ,她瞪大眼睛,一下子瘫软在地。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地回响着“晏离死了”“晏离死了”“晏离死了”。

    晏离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迎上剑锋的,使力极大,又对准了心脏,剑到气绝,再也回天乏术。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一切的一切在那瞬间都凋零成静止的黑白,只有那红得灼眼的鲜血,仍在无尽地流淌,滚烫的像要浇灭她最后的希望。

    他胸前,心脏的位置处,正汨汨地涌流出鲜红的,刺眼的鲜血,很快就把他一尘不染的白衣染了个通红。

    像一朵血色的刚升到至高点的烟花,绚烂到极致,却注定了转瞬便要归于永寂的虚无。

    阿意颤抖着手想去抱住晏离,可是在晏离的尸身跌入她怀中的那一刹那,便风化成了漫天细雪,触手只剩一片冰凉的扶桑花清香,可是很快,也被风吹散了。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茫茫雪原中响起,除了抖落了一些枝桠上的碎雪,便再无其它影响了。

    “晏离!”

    泪水氤氲了视线,也氤氲了如云的回忆。

    ……

    “厉鬼么?来一只,我便杀一只;来一双,我便杀一双,无论是谁,都绝不能威胁到你的安危。

    “思鸢,你是我的未婚妻,很快,便也会是我的妻。”

    “我只是想看看,在我和沈爻之间,你到底会选择谁?是我太高估了我自己。”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再来过的。我这里有向闻人神医求得的’黄粱‘,只要你愿意吃下它,忘掉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还是可以从头来过的。你不是阮知意,我也不是晏离,我们两个去隐居,一起去过快乐平静的生活,好不好?”

    “为什么无论我对你有多好,你都看不见我,你对我,从来除了感激就是愧疚,我不要你的感激,也不要你的愧疚,我甚至不奢求你能爱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哪怕你骗我。”

    “你骗骗我也好啊。”

    ……

    晏离,对不起。

    是我辜负了你。

    一双黑色的流云靴走到她跟前停下,居高临下地,无情地碾碎了几个滚落在地上,晏离给她采摘的野果。

    沈爻俯下身,冰凉的指尖爬上阿意的脸颊,轻拢慢捻,忽然极重地捏住她的下巴。

    那么用力,几乎令她痛得落下泪来。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更加愤怒地抬起头,却看不清沈爻的表情。

    胸口像被巨石填堵着,努力喘息,却依然透不过气来。

    眼前这个人是恶魔,对她的所有的好,不过只是有毒的糖果,是一场华丽却令人沉溺的障眼法,对她的所有恶和欺骗,才是赤裸裸的,深可见骨,再也医不好的伤痛。

    是他,让他至亲至信的人都一个个在她眼前死去了。

    而她只能听见他志得意满的一句警告,云淡风轻地飘落在她头顶。

    “宝贝儿,我说过什么的,永远不要妄想和我斗。”

    “别用这副神情看我,在有足够的能力杀死我之前,你应该先学会如何将你刻骨的仇恨从眼睛里藏起来。”

    “不仅对我,对任何一个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 ,亦是如此。”

    阿意突然低下头,疯狂的咬起了沈爻的手指,沈爻的手霎时之间就变得鲜血淋漓,可是他并没有甩脱她,就像被咬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旁观者这一切。

    浅情焦急地扑过来,“少主!”

    沈爻却摇了摇头,示意她退下。

    一直到阿意咬累了,咬不动了,停了下来,沈爻才把手指头从她齿关中抽了出来,冷冷地问她:“闹够了吗?”

    “没闹够就继续,闹够了就跟我们回晦冥城。”

    阿意木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