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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婴(九)
    日本总务部调查课内,秦钧和白渊溟被关在问询室内已经两个小时了。白渊溟不耐烦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铁栅栏门口用日语大喊道:“还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啊?!”

    “按道理,平宫先生应该会立刻通知工部局的人来协商的。”秦钧坐在审问桌后,倒是一副泰然自若。

    “那个平宫,他也是日本人啊!现在我们被抓了,他估计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吧。”

    “白社长,您有精力不如想想,那个人偶店外的枪手会是什么人?”

    白渊溟转身来到桌前,拄着桌边对秦钧说道:“尸偶案已经破了,我关心的是一毛侦探社以后就能贵客盈门,我还管什么枪手是谁?他没想打死我,我还得谢谢他呢!”

    秦钧抬头与正俯看着自己的白渊溟对视了一眼,随即冷然一笑:“说到这里,我现在很好奇,除了白社长您周密的推理外,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查出人偶店主陈德安的底细的?”

    “这个嘛,全上海第一神探,没几个神通广大的线人怎么能行?”白渊溟打哈哈说道。

    这时,门锁一响,紧跟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您要谢谢谁?”

    而秦钧也暗中注意到,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此时白渊溟的表情瞬间也随之僵住了!于是,秦钧疑惑地侧头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一名日本海军大尉,另一个是一名身着黑色西装马甲套装,长相十分俊秀的男人,看那悠然自若的状态与表情,既不像日本总务部的人,也不像工部局的人。

    “秦先生,您可以走了,请跟我来。”那个日本大尉用生硬的中文对秦钧说道。

    “我呢?”白渊溟冷声道。

    “不好意思,我们还需要核实您的身份。”那男人却用十分流利的中文说道。

    秦钧此时忽然觉得白渊溟举止有些奇怪,似乎他很不愿意转过身面对那两个人,“我可以给白先生做证明。”

    “抱歉,我只负责中日军部之间关于您的交接。”那个日本大尉面无表情地说道。

    秦钧见对面态度十分坚决,心想:看来自己借日本人之手调查白渊溟的思路应该是对的,于是起身对白渊溟说:“我先出去,我立刻给你想办法的。”

    白渊溟听罢,颓然摆了摆手,“快走吧。”

    秦钧看着白渊溟那同往日截然不同的表情,不禁更加疑惑,他一边朝门外走一边隐隐觉得白渊溟与进来的这个男人似乎有着某种关系。

    秦钧与那名日本大尉走后,那个男人缓缓走到刚刚秦钧的座位前坐下,面对着白渊溟说:“副队长,好久不见。”

    白渊溟猛地抬起头,一双寒冷彻烈的目光直逼向那个男人,“陈清,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有死!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我只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现在的我才更不能让当年那些兄弟失望。”这个叫做陈清的男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酒壶,打开喝了一口,继续说,“副队长,看来你也没让我失望哦!这些年原来也在调查我的下落啊。”

    “所以,你在为日本人做事?”白渊溟说完,注意突然被陈清手中的那个铁质酒壶所吸引。这个酒壶外表十分光亮,最为独特的是,在靠近酒壶口的地方,被镶嵌着一颗淡金色的弹壳,整个造型就像是一个子弹刚好穿过酒壶的那一瞬间似的。

    “日本人,呵呵,只不过是我的工具而已。”陈清冷笑道。

    “有什么事冲我来!”

    “呵呵……”陈清听罢,夸张地抖动着双肩笑了起来,随后轻轻摇了摇头,“白长官,当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怎么能对你不利呢?我们两个可是一边的,我们都想要查清当年是谁在判决书上签下了字,不然在人偶店时,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果然,你才是尸偶娃娃的真正幕后者,我没想到,你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哈哈,这最后一个我可以认,不过之前的凶手不是已经伏法了嘛!这么说来,我还将功折罪了不是?”陈清轻描淡写地笑道。

    “既然你让陈德安做了你的替死鬼,那你对欧阳宸又是什么目的?”白渊溟冷声问道。

    “那个小朋友啊,我早在加拿大就认识他了,我还是他的心理学助教呢,因为他太纯洁,太好玩了,我就把他请到我家里一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陈清说到这儿,不禁抿嘴添了一下上嘴唇,“唉,谁知道他对我的脑裂催眠术太敏感,也太有天赋,因为一个偶然他逃了出去,随后休学回国了,不过现在正好我回来了,所以,就顺手请他帮了我一个小忙,让他故意与那些日本人接触,既能将407那群蠢货引向错误的线索方向,为陈德安争取时间,又能让警备司令部陷入各界势力的压力中,但是说来,这个陈德安还真是没有我的这个小朋友好玩,听了我的几句话,就愚蠢地真以为尸偶被放到那里,鬼魂就不会缠上他,不过,我做着一切的目的就是要让全上海我惦记的人都知道,我回来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看来这十年来,你一定经历了不少事情,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这么可怕。”白渊溟深深叹了口气,随即用一种充满警告与威慑的眼神地看着陈清,“我知道你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是我警告你最好离陆铭阳与颜冰远一点,陆铭阳我很快会送他出国。”白渊溟神情紧张地盯着陈清。

    “冰姐?她可是一直都在主动找着我啊,至于陆铭阳,这小家伙倒是有些像陆长官的样子,在船上时还有些胆量!所以你认为,他会听你的吗?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陈清说着把酒壶放在白渊溟面前。

    白渊溟看着那个酒壶,良久,说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陈清说着霍然站起!眼神里满是怨毒,“那种没有尊严、没有意义的、被抛弃的牺牲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的复仇也是没有意义的。”白渊溟悻然说道。

    陈清指着那酒壶,目光怨戾地反问道:“没有意义?这个酒壶,我相信你既熟悉又陌生吧?这个酒壶是我用兄弟们的军牌重铸的,而这颗子弹穿过的位置,就是陆长官的胸口,兄弟们的尸体最后都是残破不全的,我只能摘下他们的军牌做了这个,每当我喝下一口酒时,就是又像感受到了他们愤怒的热血一样!”陈清说罢,又狞笑着收起酒壶,“总之,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看到我多年完美的复仇计划成为现实。”

    “陈清,有种你就说出来。”白渊溟说完,俯下身,与陈清目光相对。

    而面前的陈清丝毫不为所惧,“好啊,这才有意思!我可以告诉你,接下来,瑞祥钱庄吴奇伟,也是原中国驻法观战团陆军少校,摩泽尔处叛的战场中方最高指挥官。”

    “好!”白渊溟点点头,死盯着陈清的眼睛,“敢放我走吗?”

    “没问题,就是想和您叙叙旧,我现在的另一个身份是日本行政委员会事务所副理事鹤田英,白长官,我亲自送您出去。”陈清说着站起身,优雅地朝白渊溟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渊溟随即起身,用低沉的声音地向陈清警告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冲我来。”

    傍晚,沈家大公子沈卿良亲自将陆铭阳送回了圣母院路127号,一路上陆铭阳十分不好意思地婉拒了沈家的各种酬谢。当然,除了一件事还是让陆铭阳动心的,那就是沈家可以让陆铭阳在圣约翰宾夕法尼亚医学院继续读完医学专业。同时,沈孟琪也坚持跟了过来,意在表达一下上次在宾夕法尼亚医学院解剖室所造成的误会。

    “陆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还有白社长,可是您不给我们致谢的机会的确让我和哥哥心感愧疚,这点酬劳您千万要手下。”沈孟琪说着从提包中拿出一个信封递向陆铭阳。

    “不不,您客气了,沈小姐您再这样,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既然警备司令部找到我们,我们就会全力以赴救出孩子。”陆铭阳推脱道。

    陆铭阳笑了笑,正要打开车门赶快回去,忽听驾驶位置的沈卿良疑惑地说了一句:“前面停的好像是警备司令部的车。”

    陆铭阳闻声,立刻朝前车窗张望了过去。只见自己所在轿车的前面的确还有一辆黑色福特轿车正对着侦探社小院的门口停着。陆铭阳看罢,只觉得隐隐有些眼熟。

    “这好像是曹副处长的车吧?”这时沈孟琪也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嗯,像是,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沈卿良一连奇怪地自语道。

    陆铭阳突然想了起来,这就是在码头接秦钧的那辆车,对!车牌号码也十分的眼熟,是曹俊廷的车。

    “我得下去看看了。”

    “我和您一起吧。”沈卿良不放心,说着也下了车,随后沈孟琪也跟了下去。

    随后,三人走到车旁,见驾驶室是空着的。

    沈卿良朝里面张望了一眼:“曹处长自己开的车?少见。”。

    “我们进去看看。”沈孟琪说道。

    待三人走到门厅处,正见到曹俊廷扶着筱优,往客厅沙发的方向走着。

    沈卿良见状就是一愣,“曹处长,筱优小姐这是喝醉了?”

    “是沈公子、沈小姐啊。”曹俊廷一脸苦笑,“你们也看见了,唉,是啊,袁伯秋那个人你知道的,向来都是喜欢酒桌上找回面子,因为太阳报,海洋公主的事情在工部局那边闹得沸沸扬扬,袁家这次也是勉强摆平了,所以酒桌上总该给也得给他个台阶下,我这还挡了些酒呢,还把筱优小姐喝成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袁伯秋。”沈卿良笑着摇摇头,目光之中藏着一种不置可否的隐晦。

    “曹处长,我来吧。”陆铭阳这时走到曹俊廷面前说道。

    “还是我来吧,我们都是女孩子方便些。”沈孟琪这时候紧走几步也来到曹俊廷身边。

    两人正说着,筱优突然垂下身发出了一声干呕的声音,“呕——!”

    “筱优!”陆铭阳说着急忙从曹俊廷怀着接过筱优,并朝曹俊廷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朝卫生间的房间走去。沈卿良随即将曹俊廷送出了门厅。

    “怎么有股怪味?”沈孟琪说着闻了闻筱优嘴角流出的涎子。

    陆铭阳听沈孟琪这么一说,脑中飞快地旋转着,随即急忙朝沈孟琪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三日后,淞沪区京沪警备司令部联合各租界警务处,对外发布了令社会各阶层都长期陷入极度恐慌的尸偶案的调查结果。由于沈岳麟与曹敬之分别请出了陈光甫与袁啸霖,于是,在上海银行公会与总商会这两股强大势力的导斡旋与正面影响下,使得各界舆论对于警备司令部的评价逐渐变得趋于正面,各租界政要与工部局也相继就此事对外发布了积极肯定的言论。

    而一毛侦探社因协助407特务科告破此案,立刻也成为了法租界新闻的焦点,一时间也变得颇有名气。筱优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毛侦探社的专访,并得到了报社极大认可。主编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返回纽约升任特稿编辑,另一个是在租界的分社任驻外调查特稿记者,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在纽约安逸舒适,一个还要留在上海。

    而此时,只有一个人心里却始终忐忑不安,那就是白渊溟,突如其来的生意盈门变并没有让他很是在意,因为他很清楚陈清那天在问讯室所说的话,并只是说说而已。他还在考虑,或者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秦钧,这样可能对于颜冰来说能更好地得到保护。

    白渊溟正想着,陆铭阳拿着登记册走进了二楼的办公室。

    “社长,这是今天我登记的案子。”

    “先放这儿,我有话和你说。”白渊溟说着接过登记册直接扔在桌上,用眼神示意陆铭阳坐下,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陆铭阳接过信封,向里面一看,抬头疑惑地看着白渊溟,“船票?”

    “我说过,这案子过去后,就回加拿大去吧。”

    “我不可能回去的!”陆铭阳坚决地说道。

    白渊溟低头也不理会陆铭阳的坚决,只是微微晃了晃头,“没看见我买了两张票吗?看你小子这两天无精打采的,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那小丫头吗?所以,和你的那个小疯丫头两个人后天一起回去,好好过个小日子多好!这也是你父亲希望看到的。”

    “社长!”陆铭阳说着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白渊溟,“无论如何我不能走!那天您说得可能有些道理,世道变了,没有人会再给我父亲正名,但是人心不能变,我母亲到加拿大后,总会看着父亲的照片偷偷流泪,有一次我劝她不要这样一直伤心,她当时就对我说,流泪有时候不是因为伤心,而是你的心在提醒你,你还没有忘记一个人,人活着,心里总要知道我们所爱的人所在乎的东西。”

    白渊溟听罢,低头长舒了口气,突然一拍桌子!瞪着陆铭阳吼道:“你!从现在起被开除了!听明白了吗?!出去——!”

    “总之我是不会放弃的。”

    陆铭阳说完,抓起一张船票,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独留下白渊溟一人颓然地看着桌上剩下的那张船票有些发愣。

    陆铭阳来到一楼,在楼梯口正碰到筱优。筱优见陆铭阳情绪有些低落,便背着手低歪头向上看着陆铭阳的脸:“怎么了?那个白一毛骂你了?”

    陆铭阳勉强一笑,关切地问道:“你休息好了吗?”

    “嗯,就是,头还有点莫名地疼。”筱优敲着太阳穴打了个哈欠,随后目光落在了陆铭阳手里,“那是什么?”

    陆铭阳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里的船票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吧。”

    筱优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随后若有所思又抬头看着陆铭阳,“船票?这么着急赶我走?你是在替我做了决定吗?”

    “有些事也许真的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再跟着我,你确实会很危险,我,我后天,送你吧。”陆铭阳几番犹豫地说道。

    筱优看着陆铭阳,收起了娇俏的笑脸,而是忽然略带矜持地朝陆铭阳微笑着点了点头,“额,好啊。”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莫名尴尬。

    “嗯,那我先出去一趟。”陆铭阳说完,眼神有些恍惚地便急忙走开了。

    筱优看着陆铭阳的背影,微微撅起嘴,脸上随即重新浮起一丝娇蛮。

    而这时,就在公租界北区虹口港沿岸的一座精致洋房内,可谓是宾客云集。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为房子的主人袁啸霖当选上海总商会会长道贺的,他们都知道,从此以后的袁啸霖势必会凭借着军政商三界的权脉力压陈光甫一筹,成为上海门臣如市的第一大财阀。

    觥筹交错、曲意逢迎间,袁啸霖端着酒杯向宾客们连道失陪,晃着依然健硕的身躯快步走上了二楼有保镖把守的一个房间内。

    “这群王八蛋,前些日子还在陈光甫和沈维德周围摇头晃脑的,今天就跑到这儿来跟您套近乎!”屋内的袁伯秋一边说,一边正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面前挂着的一条精美绝伦的地毯。

    “这就是世道,怨不得别人,也由不得自己。”袁啸霖说着把酒杯放在桌上,有些乏累地靠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爹,这吴奇伟可是真下血本了,这可是好东西啊,古董!”袁伯秋哂笑着说道。

    “不就是一条地毯吗?”袁啸霖的脸上满是不屑与疲累。

    “爹,这东西叫宫毯。”袁伯秋说着放下放大镜,回头看向袁啸霖,“这是宫里面出来的,金丝缝制,世间独一无二,慈禧太后的物件儿!”

    袁啸霖听完儿子的一番讲解,依旧并没有什么兴趣,而是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他想干什么?”

    “还不是他那破钱庄,都什么年代了还开钱庄,因为银行公会的冲击,规元、洋厘的兑换率浮动很大,所以他这不是想让您和外籍银行,还有钱业公会方面都打个招呼,给他留条活路,别让陈光甫收了他的买卖。”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你看着去办吧。”

    “我知道了。”袁伯秋走回到袁啸霖身边,给袁啸霖按起了肩膀,“爹!不过这次可真是得恭喜您了!这么一想,那些人搞得陈、沈两家鸡犬不宁的,无心竞选,倒也算帮了咱们的大忙。”

    “我提醒你!那些人和日本人的事你少管!也少打听!咱们家有今天,除了敢拼敢干外,还有一点就是知道自己什么该拿,什么拿了,是要用命来换的!这个破毯子你喜欢就拿去,可那些人的东西碰不得!皇帝老子能怎么样?慈禧太后的下场又能如何?哼!所以,我只享得了老天爷给我的命——。”

    袁伯秋听罢,急忙说道:“爹,您别动气嘛,孩儿离他们远远的,不打听就是了。”

    “嗯。”袁啸霖听完,又闭上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额,爹,明天是不是约曹伯伯吃个饭,谈一谈下一批货的事。”袁伯秋试探着说道。

    “好,你去安排吧。”

    “是。”袁伯秋答应着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袁伯秋虽然只是阳奉阴违,但是他自己也是个聪明人,那日的饭局过后,我就早已打定主意要让万卓寒先替他试试曹家父子和那个德国交流团的水,到底有多深。

    同时,法租界海格路七号赌场里,冯伦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脸怒气的少爷万卓寒身后,由外场走到后厅赌王万顷澜的房间。

    “少爷,老爷正在谈事情,您还是……”

    “爹!……”万卓寒毫不理会一旁冯伦的劝解,一边轻呼一边用力的敲着门。

    冯伦像是害怕万卓寒会突然闯进去似的,急忙也跟着朝门内请示道:“老爷,少爷他……”

    随后,里面传来一个地道上海腔的中年男人声音,“你去吧,让他进来。”

    “是。”

    冯伦退下去后,万卓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西侧梨花木的茶案前,万卓寒看到有两个人正相对而坐着。其中一个是自己的父亲赌王万顷澜,而另一个则正是曹俊廷。

    “卓寒,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先坐下,听听曹处长的具体安排,这件事对你的堂口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万顷澜目光如炬地看着万卓寒,伸手示意他坐在曹俊廷的客座旁。

    万卓寒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朝曹俊廷冷冷地点了点头,随即朝自己的父亲说道:“爹,我堂口是您给的,我只听从您的安排,至于曹处长,需要的支持我也已然鼎力相助,可是爹,每天从咱们万家过的每一笔账目流水虽说数目巨大,但是笔笔都写得明明白白,爹是您说的,咱们万家不接来路不明的财神。”

    这时,曹俊廷站起身转向万卓寒,满脸微笑,“卓寒,我想你有些误会,这件事不光是一个中德国际交流的活动,而且还是一个前景很好的病毒制药项目,我们现在既有专家,又有技术支持,唯独碍于租界工部局卫生部的监管,我们目前只能需要高度保密,这种利国利民的事业,我和我父亲与德国专家团秘密协商下来后,第一个就想到了在租界内外影响力与人脉都十分有威望的万家。”

    “噢?承蒙曹处长您厚爱。”万卓寒冷笑着看了一眼曹俊廷,“可是,为什么昨晚,我的堂口还秘密运送了一批日本病毒专家。”

    “卓寒!这件事我已经和曹处长谈好了,曹参谋长也会确保我们万家的生意一切如常。”万顷澜的语气有些不快,怒瞪了万卓寒一眼。

    “卓寒,这件事你大可放心,一切都有为兄我,不会有任何问题。”曹俊廷说着轻轻拍了拍万卓寒的肩膀,随后又对万顷澜说道,“万伯伯,改天我和家父在华懋饭店一定向您和卓寒当面道谢,后面还有很大的生意等着我们呢。”

    “嗯,俊廷,回去转告曹参谋长,试验地点不会有任何问题。”万顷澜这时也站起身,对曹俊廷微微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表情。

    “万伯伯出马,那是自然,我一定将话带到,告辞。”曹俊廷笑着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曹俊廷走后,万卓寒紧走几步来到万顷澜切近,“爹!您真的就这么答应曹俊廷了?!你真的相信他说的?我目前虽然还没有查清楚,但是这个所谓的试验研究一定有问题!”

    万顷澜端起曹俊廷的茶杯,所有所思,“卓寒,目前咱们万家各大赌场的生意都遭到工部局下辖商会的排挤,这你是知道的,我不管曹氏父子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至少这件事能让我们我资本在租界内外与外国人的赌场相抗衡,这就是对我们万家最重要的事情。”万顷澜说着,将茶杯中的水倒进了茶盘外,“卓寒,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人,做任何事一定要为整个家业考虑,我是说过来路不明的财接不得,但是不一定要把它装在自己的碗里。”

    “可是,爹,这件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407特务科好像已经在调查这事情了。”

    万顷澜将茶杯放在桌上,有些厌倦地摆了摆手,便转身朝里面的套间走去,“好啦!司令部那面有曹氏父子,你不必操心,你要做的就是看好堂口,不要让任何人走漏了风声。”

    “可是,爹……”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了!”

    万卓寒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应对,否则,万家就是他曹氏父子阴谋计划上的第一个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