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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说(五)
    “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高风晚见情形不对,挡到靳夕面前。

    靳夕抚额,扒开高风晚,“没事,碰到领导了。”

    何年抱臂看着她又看看高风晚,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让你好好想采访大纲,你想到这里来了?”

    靳夕赧然,结结巴巴找话辩驳,“私人休假时间,也没说不能来啊。再说,你不也在这。”

    说到这里,靳夕突然反应过来何年出现在Fantasy,这是多么劲爆的消息。她挤眉弄眼撞了何年的胳膊一下,“何老师,您这是……最近缺钱还是业余爱好啊?”

    何年皱眉看着脸蛋红扑扑的靳夕,“你是不是喝多了?我是来工作的。”

    “明白的明白的。谁不是在这工作呢。我会替您保密的。”靳夕和高风晚对视一眼,忍不住窃笑。

    如果不是何年戴着口罩帽子,靳夕会看到他脸色铁青,何年耐着性子叫她,“正好你在,上车。”

    “干嘛?”靳夕警惕地盯着他。

    “送她回去。”何年指着被他平放在车后座的女孩,“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

    高风晚拉住靳夕,“你要不想去可以拒绝。”

    “没关系,领导的马屁总得拍拍不是。你先回去吧。”靳夕唧唧歪歪坐到后座,还一直在碎碎念,“我说你们小两口吵架,也不能让人家跑出来喝这么多酒啊。会跑来Fantasy寻欢,看来是气得不轻。”

    车子驶动,她笑嘻嘻地朝窗外的高风晚挥手告别。何年反唇相讥,“你也不差啊。外面还养了个男人。”

    “对啊。人帅活好还不贵。怎么?嫉妒了?”靳夕借着酒劲故意噎他。

    “呵。”何年从鼻孔发出一声嘲讽。“女孩子家家也不知羞。”

    “切。那你男孩子家家还来这种地方。”靳夕懒得和他吵,仔细打量起瘫在车后座的女孩才发现那双“熊猫眼”觉得好像有点眼熟,是在厕所门口撞到她的那个女孩!“哎哟。是这姐们儿。”

    何年从副驾驶位回头看她。“你认识她吗?”

    “刚在会所里撞见过。”

    “封奕跳楼那天,她就站在我们旁边。”何年一语惊醒梦中人,靳夕酒醒了一大半挺直背,正色道,“所以你追着她到这来,是在查封奕的事?”

    何年一本正经地坐正身体,“不是,我来应聘男公关的。”

    真是小心眼,靳夕被噎住,无语地看向窗外。

    车子一路行驶到西京大学,因为时间太晚,宿舍都锁门了。靳夕颇费了些唇舌才求宿管阿姨打开门,把女孩送上楼。

    何年不能进,只能在楼下等候。幸而今晚遇到靳夕,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安顿这个女学生。

    他一个撑跳坐到女生宿舍门口的双杆上等靳夕,刚好一根烟的时间,靳夕气喘吁吁地下楼,叉腰扶着栏杆喘不过气来。“喝醉的人真的太他妈沉了,我和宿管阿姨两个人抬都差点没背过气去。”

    安静的深夜里,她肚子里传出的咕咕叫特别明显。口罩下的唇忍不住上扬。“走,请你吃夜宵。”

    两人经过封奕跳楼的地方,那里粉笔画的印子还没有全部擦干净,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仿佛她还躺在那里。夜里寒风一吹,靳夕忍不住快跑了两步拽紧了何年的衣袖。

    何年低头看着她的手,毫不犹豫一把拂开了。

    靳夕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气。”

    “你怕黑?”

    “不怕黑,怕鬼。”靳夕连提起那个字都战战兢兢压低了声音。

    “鬼有什么好怕的,人心比鬼可怕的多。放心吧。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他们也会去找那些真正作恶的人。”何年抬头看向教师办公楼里亮起的一隅。

    大学城附近的小吃街到了深夜仍然热闹,暖黄的烟火气给了靳夕一点暖意。

    何年随便挑了一家砂锅米线。“大小姐,屈尊,就这了?”

    靳夕知道何年故意揶揄她,却没法反驳。自己确实从没有进过这种苍蝇小店,但别人桌上红彤彤的砂锅粉看起来就很诱人。

    何年点了一碗三鲜米线,靳夕要的麻辣牛肉米线,还有几样小菜。顺便抓住机会嫌弃了何年一番,“老师,你是不是西京人啊?居然不吃辣,地域拖油瓶。”

    “以前喜欢吃,现在不行了。”何年取下口罩折好放进外套口袋里,又摘下帽子,现出年轻帅气的五官。

    这长相确实是可以去Fantasy上班啊。靳夕胡思乱想,“说的老气横秋的,你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话说你到底多大啊?”

    “45。”何年说得一脸认真。

    “你就吹吧。25顶天了,不信拿身份证出来看。”

    两人斗嘴间,米线端上桌来。看着热腾腾的米线,靳夕将什么年龄籍贯都抛到了脑后,她拿热茶水把木筷子都烫了一遍,递给何年。何年却径直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靳夕没管他,自顾自埋头到热辣的牛肉米线中,吃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难得的是这种狼吞虎咽的样子还能让人觉得养眼,旁边偷看她的大学生不在少数,真是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下筷子去夹小菜,何年却叫住她。“用公筷。”

    靳夕这才注意到小碟旁还摆着一双剔过刺的一次性木筷。心中暗骂何年这人还真是有够鸡毛的,要说他讲究,也不会到这种苍蝇店吃东西。要说他随意,又不会吃个凉菜还要用公筷。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脑子有病。

    换了几次筷子后,靳夕还是忘了一回,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碟海带。她注意到何年之后再也没有碰过这碟小菜。

    过了一会儿,何年索性直接放下筷子,“我让你回去想调查方向,你考虑的怎么样?说说看。”

    说到工作,靳夕赶紧也放下筷子,抽纸擦干净嘴,“我想了几个值得调查的方向:第一当然是从当事人出发,调查封奕跳楼的原因。封奕男友程斌在网上发声明说封奕生前曾遭到林学院某教授严重猥亵,这是她最后走上绝路最重要的原因,但校方和该教授都予以否认,如今封奕已死,未留下任何证据,真相还需要我们去还原。”

    何年的手指头在桌子上依次有规律的敲动,“你有没有想过封奕刚死,媒体蜂拥而至都在追究同一个问题。从这个方向,我们较别家做不出新东西。”

    “这个我也想过。那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从围观者角度出发。那天围观者千奇百怪的反应,包括前后态度的转变都很值得做一期节目。现在所有媒体和民众都在指责事故现场起哄的旁观者冷血。但我不想简单给他们贴标签定性,很多事情不是只有黑白善恶两面。比如说,我想给上次和你打架的男孩做个采访,以他为切入口,给这样一个群体一个开口的机会说说自己当时真实的想法。”

    “这个角度还不错。我国同理心教育严重缺乏,绝大多数人没有站在对方位置感同身受的能力。这不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或是好人坏人的问题。但这个话题性弱了点,说教性太重而故事性不足。作为开档节目还不够精彩。”

    “那……”靳夕灵机一动,“你是不是想从那个女学生身上做文章?她和封奕的死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是下一个封奕。”

    两人一直谈到砂锅店要打烊才离开,何年走的时候折断了自己用的一次性筷子扔进垃圾桶,还用湿纸巾擦过一遍坐过的地方。

    走出店门,外面的夜色依然浓郁,黑得看不到半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