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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官上任
    孟蝉一早刚到办公室,就发现裴希文轻靠在她的办公桌前,表情沉重,目光冷峻,像是有事特意在等她似的。

    孟蝉以为裴希文要质问她醉酒骂人的事情,还在想该怎么回答他。尽管事前她已经想了很多潜台词,可真到了此时还是有些有口难开。

    就在孟蝉踌躇间,裴希文先开了口。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裴希文语气冷冷地说完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该要面对的总要面对。孟蝉点点头,轻吁了口气跟在后面。

    “昨天我通知大家先暂停手上正在推进的所有项目,估计很多人一时难以接受,特别是设计部……。”

    裴希文一走进办公室就开口说话,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孟蝉赶忙也跟着停住脚步,在脑里回想了一遍裴希文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复述:“暂停所有项目?”

    裴希文点点头,继续说:“我想找设计部的人一起开个会,你帮我安排一下。”

    孟蝉怔怔地看着裴希文,沉默不语,任大脑肆意旋转。

    “初来乍到就搞这么大的动作,是否也太……。”

    尽管孟蝉的脑袋里满是质疑,但她并没有让这些变成声音钻出口。

    裴希文见孟蝉默不作声,表情认真地说:“别人也许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接触也有半年了,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吧?”

    孟蝉还在想怎么回答,刘景恒敲门进来。

    “裴总,你昨天说要暂停之前的项目,昨天下午公司很多人来找我,特别是设计部的同事众说纷纭,疑虑重重。这件事这样做恐怕有些欠妥当,咱们是不是……。”

    刘景恒还没说完,裴希文伸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刘副总,我正打算找设计部的人说这事,你要是方便,咱们一起去。”

    裴希文说完看向一旁的孟蝉:“安排好了叫我,时间越快越好。”

    孟蝉点点头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径直走向设计部。

    作为总经理助理她本能的想说点什么,因为刘景恒打岔,她决定静观其变。

    围着设计组组长白天正发牢骚的几个人,看到孟蝉来了,瞬间闭了声,个个掉着脸,凶神恶煞的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饿兽,大有一口要吃了孟蝉的架势。

    孟蝉冲白天招招手,白天从座位上起身,神色凝重地走到孟蝉跟前,指了指门外。孟蝉点头跟着出去。

    出了设计室,方才还强装冷静的白天瞬间也不淡定了。满面愁容的看着孟蝉问:“孟助理,裴总昨天突然下令暂停公司现在的项目,还叫大家好好休息几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孟蝉本想回答她也是才知道这些,然而白天像个哀怨满肚的怨妇一样,根本没给她接话的机会,继续喃喃道:“吉村总经理一去不回,裴总刚来就下这样的命令,你说总部这是什么意思啊?”

    孟蝉很想说她也想知道呢,只见白天歪头轻吁了口气。又开始说:“现在很多人都在猜裴总是不是觉得咱们广州分公司的设计部设计不出好东西,想撤了这个部门。可是我跟你讲,这对我们也太不公平了。虽然我们是没有设计出什么好东西,但是我们一直在努力啊,再说……。”

    白天不觉越说越激动,像是在跟谁争执理论一样,脸红到耳朵根,额头上还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粒。

    孟蝉只好赶忙插话:“白组长,你要不要先冷静一下,你刚才说的这些毕竟还只是大家的猜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不是还不清楚吗?”

    孟蝉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白天。白天不好意思的接过纸巾,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孟蝉看白天终于又神情正常了,这才又继续说:“白组长,其他人捕风捉影,胡思乱想,我能理解。你可是设计组的组长啊,公司现在没有设计部长,你就算是设计部的顶头上司了,你可不能也跟着听风就是雨啊。”

    白天难为情地搔了搔本来头发就不多的头顶:“你说裴总突然下令暂停之前的项目,设计部的同事们都没事可干,人闲生是非。”

    惆怅让白天的表情瞬间成了个大写的囧字。

    孟蝉附和地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语气柔和的说:“我现在过来找你就是想说这事,裴总想找你们设计组成员开个会。他知道大家肯定会有想法有意见,刚好到时有什么疑惑你们就直接跟他说吧。”

    白天听到这里,聚拢的眉目总算舒展开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赶紧开会吧。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是不能闲着的,闲了会出事的。”

    白天边说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个眼睛睁得跟牛眼一样大的设计部同事们。

    孟蝉点头接话:“白组长,他们可都是你的下属啊,下属胡闹上司可是要承担责任的。再说,裴总这刚来,谁做了什么他可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白组长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裴总既然这么下命令肯定也有他的打算不是?你见过哪个公司发工资不让员工做事的?大家未免想得也太美了吧,让大家好好休息应该是叫你们好好调整心情。”

    孟蝉说完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会议室:“你带大家尽快就位吧。”

    裴希文带着资料走进会议室,发现整个会议室安静有序。这跟他预想的和听到还有些不太一样。

    孟蝉已经做好了会前的一切准备,正在等他。

    裴希文打开电脑,插上投影仪的线。看了看围坐在会议桌边的同事,这些面孔像极了课堂上临时测验的学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脸上挂满了不安和担心。

    裴希文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今天找大家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谓何事。昨天中午我下通知让大家暂停手上正在推进的项目,很多人肯定很纳闷,有一肚子话想问我。在你们想问我之前,我想先给大家看点东西。看完以后如果你们还有疑问,可以现在也可以会后去我办公室详谈,我会一一解答。”

    裴希文声音清晰地说完打开幻灯片,几张公司正在推进的项目的照片立即显现了出来。

    “大家来看一下这几款腕表,也是咱们公司主打的grance系列。首先,材质,清一色金属材质,颜色,以金色,银色为主。表壳以不锈钢,钛合金IP涂层表圈居多。关于这几款腕表的功能,有谁可以给我介绍一下?”

    裴希文提完问题,看向坐在下面的设计部同事还有一些其他部门的旁听人员,空气很安静没人主动举手示意,其他部门的人小声嘀咕:“腕表不就是看时间的吗?”

    因为会议室足够安静,这人的声音虽小,却也听得十分清楚。

    “嗯,不错,看时间。”

    那个正在絮絮叨叨的人见裴希文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赶忙住了嘴。

    “确实没错,世界上第一块腕表就是将怀表绑在手上以方便看时间诞生的。看时间也是腕表的重要存在价值。”

    刚才出声的人见裴希文这是夸了自己,脸上露出一丝暗喜的表情。

    “但是,现在是人手一部手机的智能时代,不用腕表也是可以知道时间的。所以看时间也不再是腕表才有的特殊功能。”

    裴希文的这番话让刚才暗喜的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么大家有没有想过在这个智能时代,我们为什么还要设计、生产腕表?”

    听到这个问题很多人开始思考起来,包括组长白天也歪着头,但依旧没有人主动发言。

    在一片安静中裴希文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在如今,大家都知道腕表的价值不再只是用来看时间了,它上升为品味,印象,装饰品,收藏,或者礼物、情怀等等具有更深层次的意义了。还比如当你看到一个人戴着几十万块的腕表你不会觉得俗气,但是如果他戴着指头粗的大金链子则会被人说是土豪,炫富,装B,等等……。”

    听了裴希文的陈述,很多人赞同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作为设计师,该怎么做呢?”

    “这个时代不适合闭门造车,更不能随波逐流。我们不防试着反问一下自己,你愿意买自己设计的东西吗?愿意花多少钱来买?”

    “如果你设计的东西连你自己都不想拿钱来买,那最好趁早把它扼杀在你的构思里,更不要花钱去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做来浪费钱。大家觉得呢?”

    裴希文不断的反问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加重,很多人都刻意地低下头,尽量不跟裴希文的视线接触。

    “接下来我再说说总部为什么不采用广州分公司近期设计的图纸,欧斯发展几十年了,最近几年销售业绩下滑得厉害,除了不可改变的一些外部环境,我想最主要的还是欧斯产品自身的问题。如果还是延续设计生产这些过时,不实用,不能满足客户需求的产品。那只会把欧斯推向死亡。所以,昨天我菜下令暂停了大家手上现在正在推进的项目。大家确实看似非常努力,但做的几乎都是无用功。”

    裴希文说着关掉所有的幻灯片。

    “裴总,你这意思是总部不需要我们广州设计组了吗?”

    刚过试用期的设计师小何忐忑不安地问道。

    裴希文摇摇头。

    “恰恰相反。第一,总部如果不需要广州设计组,就不会调我过来进行改革。之前我也给大家讲过,我在总部做的就是设计的工作。第二,总部要是真觉得设计部没什么用处,肯定会直接撤了广州分公司,但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这说明总部觉得广州分公司并不是无药可救,还有希望。只是大家努力的方向不对。昨天我之所以暂停了大家手上的项目,是打算启动全新的项目。有句话叫如果方向错了,止步就是进步。新项目这边我想设计出一些以年轻人为主打市场的多功能时尚腕表。至于新项目是否能顺利实施并取得预期的成果,还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裴希文说完看向孟蝉,孟蝉领会地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发给大家。

    “昨天让大家休息了一天,发现大家好像不太喜欢休息。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工作,那我也尊重大家的选择。这是新项目的一些想法跟方向,大家看完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裴希文说完整个会议室稀稀拉拉地响起掌声。

    开完会孟蝉从会议室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香水味就飘过来了。

    “孟蝉,听说裴总要开展新项目?”

    孟蝉点点头,秦絮语不解地皱了皱眉头。狐疑地问:“之前那些项目可都花了几百万。从设计到制作各种样品。现在竟然说要中止,那之前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你说这个裴总他是怎么想的啊?”

    孟蝉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秦絮语不开心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他的助理吗?怎么老是一问三不知。”

    孟蝉喝了口水,放下水杯。

    “他可没告诉我这些啊,要不秦课长你进去问问看裴总是怎么想的,他要是告诉你了,你顺带再告诉我一声。”

    “我,我才懒地问,设计部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浪费的也不是我的钱。”

    秦絮语一脸高傲,无所谓地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

    裴希文又翻到总部给他的鼓励信,上面说总部支持他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这也是他一来就敢立马下令停止项目的底气。可究竟会遇到什么问题,怎么处理这些问题就是他的事了。裴希文关掉邮件,拿起桌子上的资料。

    很多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何况他裴希文也不是肯回头的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裴希文表情认真地翻着资料,刘景恒神色凝重地敲门进来。

    “裴总,新项目开展设计部那边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

    刘景恒说到这里停住。

    裴希文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刘景恒,大家竟然没什么意见,昨天他还听说这些人差点都要闹翻天了的。

    “辛苦刘副总了,说服大家很不容易吧。”

    裴希文说完想起刘景恒刚才还说了句只不过,意识到省去的话才是刘景恒真正想说的。

    “刘副总你说实话,是不是在大家心里还是没法接受叫他们放弃快要干完的事情?”

    刘景恒点点头。

    裴希文放下手上的资料。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吧,就像一对婚姻失败,看不到希望的夫妻。民政局不能因为他们有了孩子,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有过很多甜蜜的时刻,就劝他们继续这段婚姻。有个词叫及时止损,因为如果不立马结束,那么随着他们付出的越多,就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损失。所以也只有将他们分开,也就是让他们离婚了,他们彼此才可以开始新生活。你说对吧?”

    刘景恒点了点头:“这么说还真是,裴总这个比喻还挺有意思。我上年纪了,思想守旧,容易固步自守。这方面真的是要多跟裴总多多学习。”

    裴希文没想到刘景恒这么痛快地接受了自己的观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刘副总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年轻是把双刃剑,思想前卫,但也容易犯些冲动激进的毛病。”

    “您说的这是其他年轻人,裴总属于例外。”

    刘景恒的话让裴希文既开心又羞涩,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两个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看刘景恒一脸笑容的从裴希文的办公室出来,好奇心重但又没从孟蝉那儿打听到什么的秦絮语,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向废弃物仓库。

    这是公司用来放一些试作失败的试作品跟废弃物的仓库,因为平常很少有人进入,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幽会的专属秘密基地。

    熟悉的身影坐在老地方,像是知道她会来找他似的。

    “你不觉得吗?公司这几天感觉怪怪的。先是吉村宏人莫名其妙被顶替了,裴希文这一来就大刀阔斧地暂停之前的项目。”

    秦絮语发牢骚似的说完坐到椅子上,旁边的人没吭声。秦絮语来了脾气不耐烦的一把摘掉他的金丝框架眼镜。不开心地嘟囔:“副总,你倒是说句话啊!”

    刘景恒轻吁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有句话叫好奇害死猫,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裴希文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你一个财务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再说,这样总比之前那个老家伙好吧,做什么事都要立计划,畏首畏尾的什么都干不成。”

    刘景恒说完从秦絮语手上拿回眼镜戴上。

    “说的也是,我这不是马上33岁了嘛,我妈前两天找了个道士给我算了一卦,道士说我今年运势比较坎坷,搞得我看什么都很敏感。”

    秦絮语耷拉着肩膀自怨自艾地说。

    刘景恒无语地摇摇头:“别迷信了,什么33岁门槛年,那我今年48岁还本命年呢。”

    刘景恒刚说完瞬间领会了秦絮语说这句话的目的,转过身凑向秦絮语的耳朵旁轻声说:“生日礼物早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最喜欢的……。”

    刘景恒说着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四方框。

    秦絮语一脸欣喜地反问:“是我发的香奈儿的限量款吗?”

    刘景恒点点头。

    秦絮语听了开心地一把抱住刘景恒的脸狂亲。

    ****

    下班后裴希文从办公室出来看孟蝉还在座位上忙活,上前问:“加班?”

    孟蝉摇摇头。

    “那明天见咯。”

    裴希文见孟蝉态度不冷不热说完便抬步往外走。

    “那个……。”

    孟蝉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裴希文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孟蝉。

    “哪个?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裴希文突然的一脸认真,让孟蝉不觉也跟着紧张起来。虽然她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来。毕竟是她主动掀起了这场风波。

    “我,我……。”

    孟蝉一时语塞,她第一次感觉到不是发自内心的道歉原来也这么难说出口。

    “你是不是对我下午的观点有什么想法?”

    孟蝉愕然。

    “有想法也正常,毕竟你也不懂设计。但我总觉得你应该比他们都先感受到了危机,不然也不会主动找我,确实欧斯现在的产品不仅设计感过时,外观没特点,价格还不合理,就比如说前两天在走廊上看的那款纯金腕表吧,听说售价要8万块钱一只。”

    裴希文说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

    孟蝉一脸黑人问号地看着裴希文。

    裴希文继续说道:“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是要卖给谁啊?他想没想过客户定位啊,花七八万块买一块三流的腕表,人家为什么不去更有名的牌子?”

    孟蝉以为裴希文会主动提起她酒后失态的事情,结果听了半天,发现他说的全部都是其他事情。

    看孟蝉一脸木然,裴希文微皱眉头:“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很对。”

    孟蝉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虽然裴希文的语言犀利,但孟蝉觉得他所说的都是事实,还是其他人不敢说的事实。

    “你能理解这些就好。”

    裴希文说完轻轻一笑继续说:“那我可以走了吗?”

    孟蝉点点头。

    “你也早点下班吧。”

    裴希文说完转身朝门口走,手臂像雨刷似的冲后面随意摇了两下。

    孟蝉开车走在回家路上,大脑陷入一团旋涡。她以为裴希文会因为她醉酒闹事的事就算不至于开除她至少也会说她几句吧,结果这个人像是忘记了一样。这是说明他大度还是他有其他计划?孟蝉越想越纳闷,微微调了一下方向盘变到最左道拐去韩星的日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