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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团迷雾云
    “你喜欢吃板栗吗?”

    “你腿怎么样?”

    房间里。在张司泊一脸怪异地审视了陈一舟——这个‘突然闯进自己世界的奇异生物’许久之后,被看得手脚无处安放的陈一舟与他同时开口。

    陈一舟先答:“不喜欢。是买给他们吃的。”又问他:“你喜欢吗?嗯,就是吃着感觉不难受?”

    “没什么感觉。”他说,“我不挑食。”

    “真好养活。”陈一舟满意地说,然后把一袋板栗递给他,“你腿怎么样了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回来后,好多了。”他说。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用热水泡下脚吧,不然容易感冒,阿嚏——”,还没说完,陈一舟就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

    “一舟。”他突然喊住她。

    “嗯?”陈一舟听到他喊自己‘一舟’,不是‘陈一舟’,忍不住又惊又喜,心里生出几丝甜蜜。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很多东西,还有你和你为我做的许多事,不过,谢谢。”他说。

    说完,在陈一舟感到得热泪盈眶时,他又加了句,“‘谢谢’两个字,是我刚从别人那里学来的,第一次用,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属不属于‘谢谢’这个范畴。”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轻很慢,似是怕她听不懂。

    陈一舟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为他的话,他话里那么一丁点的小心翼翼。她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听到你这么说,我高兴得不得了。我也谢谢你。啊,你不懂我的话也没什么。总之就是,我也感谢你。啊——,我真的太高兴了。我先走了。再见。”

    陈一舟十分好心情地跑回了宿舍,仿佛连刚才稍微的感冒迹象也被这笑声给吓跑了。

    郭壁微再次甩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陈一舟,你是水做的吗?老娘最近看你流的眼泪,比去年一整年还多。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啊!”

    “来,吃板栗。”陈一舟将一袋子板栗递给她,笑得眉目弯弯。

    郭壁微不接,嫌弃地看了两眼上面的水滴,濡湿的袋子,又看了看陈一舟微湿的头发,将袋子往桌上一丢,推着陈一舟进浴室,然后非常严肃地开始动手脱她衣服:“陈一舟,老娘十分介意,你跟板栗一起洗了澡的事。你太堕落了!”

    陈一舟听到她说‘堕落’这个词,突然想到了阿朵的《叹金莲》,开口唱道:“什么令人忠,什么令人疯,关那扇窗命运会不一样。发已散,就算不被祝愿,我闭上眼,哪怕堕落也算精彩——”

    郭壁微眯着眼,拿手指戳她的脊梁骨,语气十分暧昧,“小样!堕落也精彩?!那就让老娘来带你堕落吧,看你服不服?!”郭壁微说着,手已经伸到了陈一舟腰肢上,陈一舟被挠得咯咯直笑,连连求饶。

    陈一舟心想:郭壁微回来了。张司泊似乎对自己越来越好了,真好。

    她带着甘甜进入了梦乡。

    元旦的日子很快来临。陈一舟和胡音手忙脚乱地布置着后台的一切,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反而更加全神贯注,时不时通过监控察看犯人们在现场的准备情况。

    此次晚会,不仅是犯人们难得的头等大事,对于狱警们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娱乐方式,当然,往往集会,人一多,危机也跟着多。陈一舟和胡音虽不常与犯人直接面对面打交道,但是老严和曾安他们说的话,她们不敢不听。

    在晚会开始之前,曾安就特地找她们来,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俩来的时间短,不常和犯人直接打交道,所以这一时半会儿,你们没办法精确知道他们的心思如何狡猾刁钻,也不知道他们常常干‘面上做工作,底下做手脚’的事。你们就牢牢记住我说的话:监狱是一个浓缩的、坏人扎堆的小社会,你们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与他们模糊了犯人和警察之间的界限。”

    老严在一旁听他说着,突然觉得曾安说得太文雅了还是不够准确之类的,叫喊道:“狗屁不通!说话就要一针见血,你说得这么笼统表面做什么!我给你们说,牢房里的犯人可都是人精,他们总结流传了一个专门拉警察下水的法子:贪小利的,送钱;贪色的,让家里人给雇小姐;廉洁清正的就奉承,带高帽子;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就让他名利双收;软硬不吃的,就故意违犯监规,制造自杀假象!总之,他们如果看不顺某个狱警,就一定会千方百计将他拖下水。”

    陈一舟和胡音到底年轻,听到这些话,都有些不寒而栗,转不过弯儿来。

    老严见自己的话颇有成效,给她们打最后一个预防针:“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他们在牢里吃饱了没事干,不弄出点事情和新闻,还怎么过日子?!刺激不?”

    曾安见她们有些被吓住,不满地瞅了老严一眼:“也没那么恐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几十年风雨都过来了,看得多了,就不怕了。老严专挑恐怖的说,也只是为了让你们时刻警醒,别被犯人牵着鼻子走。”

    “知道了。”陈一舟和胡音感激地朝他们看了一眼,在心里铺了底。

    陈一舟不单只看那些个稍微熟悉了些的犯人脸面,主要是看他们的眼睛,也不知是心里不再只是怜悯,多了几分亮堂的缘故,还是别的,她突然发现犯人们的眼睛都很有特色,或波云诡谲,或阴险奸诈,或贪婪猥琐等等,无一不在通过眼睛里表现着他们心里的秘密。

    陈一舟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再回头一看,胡音脸上也是同样坚定的神色。还有守在场地周边的,她们那些身经百战的同事们。

    在政工股长、分监区长、指导员等一一落座之后。元旦晚会开始了。

    一个一个节目过去。

    众人心里都跟着落幕松了一口气,又跟着开幕提起了心胆。

    罗珂的小品《诈骗与反诈骗》表演得很成功,也很到位。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的胡音没有欢呼尖叫,眼睛里却亮晶晶的,脸上也染了一抹酡红。透过冰凉的显示屏,陈一舟能明显感觉得到,罗珂是在看着胡音的方向。

    陈一舟有些安慰,又有些难过。毕竟,演的是张司泊的故事。

    突然,显示屏里的犯人和警察都慌乱地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起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一舟刚想伸手把警棍递给胡音,胡音已经撒腿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走进人群中,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陈一舟跟上去,见老严曾安他们正在维持秩序,安排犯人们回牢房,沈苑杰他们则在安排几个领导迅速撤离回去,场面没有失控,还算有条不紊,所以一边帮忙,一边忙着去找胡音,以免她会被人误伤。

    她搜寻了许久。

    终于在后面那个专门存放犯人废弃产品的仓库找到了他们。

    两个持械的同事和胡音站在近处,中间慢慢朝着另一个人走过去的是罗珂,他们四人正在与一个将牙刷柄磨成了锋利切片的犯人对峙。陈一舟没有往前走,而她的后边明显还有几个发现事情的同事在慢慢靠近。

    那个犯人是要自杀!

    他一点点在后退,罗珂一点点在前进。

    以陈一舟所站的位置,根本听不清罗珂是在同那个犯人说些什么。

    只看见罗珂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去抢那犯人手里的‘刀’,被他慌乱又愤怒地一刀刺进胸膛,鲜血便缓缓地沿着牙刷柄流出来。

    那犯人见血一愣,其他两个同事便冲上前去一把将他制服,胡音则抱住了罗珂。

    陈一舟跟过去帮忙,又倏地顿住脚步,因为她听到那犯人在狠厉地质问罗珂,说:“你骗了我!你不得好死!你才是罪大恶极!你们为什么不捉他?!”后面一句,那犯人是在责问陈一舟他们,他眼里的绝望和愤怒,镇住了陈一舟还欲上前的脚步。

    陈一舟狐疑地看了罗珂一眼,见他脸上只有痛苦之意,眼睛微眯,看不清他对那犯人的回应,心想:许是自己想多了。那犯人可能就是不甘心自己刚刚被罗珂靠近夺了刀,所以如此强词夺理。

    他们把罗珂送去了医务室。

    处分和奖励也紧随其后,跟着送去了医务室和大牢。犯人有错,罗珂有功。合情合理。

    老实说,刚刚听到这个决定时,陈一舟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个犯人绝望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心上仿佛被人蒙了一层雾翳,看不清,道不明。

    她不想怀疑罗珂,怕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了自己对他的判断,也给他和胡音带去伤害,所以,她选择暂时不去探望他,而是跟着老严他们处理后面的事。再者,监狱的犯人一旦出事,他们就得写检查。

    老严点完犯人人数,从牢里出来,忿忿不平又似有几分雀跃地说:“好小子!就知道早晚会出事。我虽痛恨那些个犯人,老是让我们写检查写报告,我这几十年的报告和检查纸张都可以堆积成山了,可是,换句话说,他们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不闹事,我都忍不住要嫌不太平!”

    曾安在一旁说:“老严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心祸从口出。”他挥了挥手,叫陈一舟跟上,才继续道:“舟舟,犯人在晚会上出事,你也难辞其咎。你还不知道报告怎么写吧?你妈没写过,她肯定也不知道。你跟我们走。老严!”他推推旁边的老严,“你把你那堆积成山的报告给舟舟挑几份,让她琢磨琢磨。对了,还有胡音丫头的!”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我都已经想好要给她们拿哪几份报告研读了!真多事!好人都被你做了!”老严不耐地摆摆手,“你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精神,真是深入到骨子里了!看着愈发惹人讨厌。”

    曾安不快地与他斗嘴道:“哼!你那老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精神不也深入到骨子里了吗?成日就知道以五十步笑百步!”

    陈一舟跟在他们后头,看他们日常斗嘴,只觉得十分有趣,心里因为今夜这个有惊无险的插曲生出的疑云也被慢慢散去了。她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罗珂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老严和曾安他们还要值夜班。陈一舟将报告范本放在办公室,出了监狱大门。

    她难得几回在外头待得那么晚还没回宿舍,抬头看了看天上冷冰冰、一口咬下去能咯嘣脆的月光,不免脚下生风,走得越来越快。

    回到宿舍楼下,心才安了两分,她看了下张司泊黑漆的房间,知道他睡下了,才走回自己房间。她的精神高度集中,疲惫了一天,一洗完澡,松懈下来,整个人立即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