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脆弱颓废的一面
他说，晓晓，大周女儿真可爱哈，我们要是也有个女儿该多好啊。女儿啊，上辈子的小情人儿，我要给我们女儿取名叫开心。夏天给她穿漂亮的裙子，冬天戴小花帽子，我还要送去学跆拳道防身，将来还要给她选男朋友把关，实在不放心还要招女婿上门，晓晓你说好不好啊。
说实话，当时脑子‘轰’的一声，方向盘也扭了一下，我迅速拉正。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听他内心独白，我一直以为他真如他在外人面前展现的那样洒脱，他以前说他有那么多事情要操心，他要以事业为重，要孩子随缘呗。
原来，酒后才吐真言。
我听着听着就哭了。
心情特别复杂，万分怜悯这个平日里假装坚强的男人。恨自己肚子不争气。
那天我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库里，想扶着他往回走，他捂着胃对着垃圾桶吐了两次，死活不愿上楼，‘大’字型睡在车辆进出口斜坡上。
我劝着：“你起来啊，太冷了，我们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说：“别动，我好累，让我躺一会儿，就一会儿可以吗？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非要我当警察，我就努力考军校，毕业后当个好警察，唯一没听的就是娶媳妇，外地媳妇怎么了，我就喜欢她，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咱家，不容易，你们以后别再提这事儿。还有生孩子这事儿谁都不要操心了，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是我有问题，我有问题，我有问题……”
我本来是蹲着的，听到这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形象，拉着他冰冷的手，眼泪哗哗地流。
原来他有那么大的压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爸爸，姑妈们从没放弃给他施加压力。他为了减轻我的心理负担，都很少让亲戚来家里，而是主动送上门去受训。
那天我呆坐在他旁边想了很多。
我长这么大，吃过那么多苦，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医生找不到病因，害怕我生不了孩子，害怕他失望的眼神却假装不在乎，害怕我的一生要这么不完美，我的对手其实是我自己，我生怕哪天我先崩溃了，乱了阵脚。
昏黄的路灯下，不远处的两个保安，对讲机一直在隐约传出声音，保安离我们十米远的样子，如果有车驶入，他都会跑过去跟司机打招呼，然后指指我们，示意司机小心避让。保安大哥应该也很震惊吧，夏警官那种威严正直积极向上的人设在他心里已经坍塌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夏秋生这样脆弱无助颓废的一面。
“晓晓，别着急啊，我知道你喜欢小孩，不要担心没有孩子，现在科学那么发达，不是可以试管婴儿吗？如果你怕疼，我们领养一个，谁说闲话你都不要怕，我们一定不能分开，要好好过日子，你听见了吗……”
后面又说了一些他小时候，和他妈妈的事情。我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哭累了，看着藏蓝的天，星星点点，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是把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吗，我应该高兴才对，至少知道我从没有信错过人，嫁人这一局我赌对了。可是我最爱的人这么受伤，我心里难受。
我以为那段时间才是我人生最晦暗丧气的时光，到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
几天后我去上心理咨询师课程遇到了夜叉，在云大培训中心一楼领完教材，我们同时进门。确切地说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二节课，第一节课我请假了没来。如果我来了，我和夜叉也早认识，不需要梦醒介绍了。
“黎晓，早啊。”这种场合下碰见，我真是太吃惊了，所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学心理学是为了来寻求寄托的，打发工作以外，夏秋生出差的时光，同时多一门技能，早晚用得上。
她是为了干啥？研究有钱男人心理，如何当好小三？
“没想到你也这么爱学习。”
她莞尔一笑，“学习，使人进步啊，其实心理学挺有意思的，一起努力。”
我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职业装的夜叉。这个特训班要面试＋笔试都过关才能进来，那个考试题很难，我觉得她这样的花瓶，应该不需要实际过硬技术的，靠身材靠脸靠口才都可以活的很好，来学心理学，呵呵。
进教室以后，我特意找个靠边的座位坐了，我并不想跟她挨着，那是种什么心理呢，可能是她的气场比较强大，爱出风头，会过多引起教授注意所以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等教授开讲介绍，我才知道，她不是同学，是教授的助教。这么说来，她至少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至少是相关工作经验三年以上！
教授讲的理论知识有点枯燥。课间的冥想环节是夜叉带我们完成的。她的声音有股磁力又温柔绵软。
“大家选自己舒服的坐姿坐好，准备好了吗？深深地吸气缓缓地吐气，窗外有细碎的声音，你可以和它和平共处，不排斥也不跟随。你可以想象一下你的头顶有一束温暖的光，请你跟你的头说你辛苦了，你承载了那么多压力，以前我忽略了你，以后我会更多关注你。这束光缓缓照到你的颈椎上，请体察你的呼吸状态，下一次呼吸到来的时候，请跟它说你辛苦了……这束光慢慢下移到肚子……腹部……腿部……脚趾……”
“请和这道神奇的光静静待一会儿，吸气告诉自己接纳，吐气告诉自己放下，接纳……放下……带着嘴角微笑以你喜欢的速度回到当下……”
我并没有进入状态，整个过程我都直勾勾地盯着夜叉，看她盘腿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小嘴一张一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换上了一袭白色的袍子。
她几乎是最后才睁眼的，一睁眼就看见她带着笑意撇头看我，对上她的眼睛，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全班男同学都使劲儿鼓掌，分享过程都说她的声音很舒服，引导很流畅。其实就专业来说，基本功确实很扎实。
下课她就被教授叫走了，所以我们没有过多交流。回程路上我看到有人在班级群里请她吃饭，她发笑脸礼貌拒绝说没空呢，还要去上瑜伽课。有人请她唱歌，她也说五音不全，等同学聚会再一起聚。受欢迎程度超过我们王教授。
我在校门口的理发店洗头发的时候，夜叉走过来，说：“嗨，大闺蜜，看到你拐进来了，今天讲的都吸收消化了吧，上节课你没来，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我：“还好吧，毕竟我才上一节课。回去再看看书。”
夜叉又说：“等下洗完头发，跟我去上瑜伽课呗。”
我摇摇头：“我没带瑜伽服，而且好久没练了，身子都僵硬了。你干嘛把时间安排这么满，怕寂寞空虚冷啊。”
她咯咯咯咯地一顿笑，说：“王教授说，择高处立，寻平处往，向宽处行。”
接近年底，送礼的多，公司接了几个公司的采购大单，效益就自然好起来了，物流的车一箱箱地从库房把货拉出去，心里特别有成就感。员工的奖金也有了着落，办公室里回荡着欢声笑语，大家都计划着春节假期的安排。
当天最后一批订单发出，员工大部分都提前下班了，我还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一堆报表出神。大姨妈造访了我，在我年前最后一次精密造人计划下也失败了，眼看就春节了，到时候我怎么面对亲朋好友？
刘颖顶着大波浪头扭着屁股走进来，一副早几年电视里粉红女郎的模样。
“老大，外面打印机坏了，我用下你的打一下合同发给客户。”
“打呗。”
“我再拿点A4纸哈。”
“拿呗。”
“这纸上是什么啊？”
我偏头一看，立马狂奔过去用大半个身子扑上去盖住。
“别啊，我又不是外人，都是女人嘛。我认得，这是试纸，你怀孕了？”
“小点声，外面有男的，这是测排卵试纸，不是早孕试纸。”
刘颖瞪圆了眼睛，“备孕啊？挺好挺好，你和夏警官是该要孩子了。”
“呵呵。”我苦笑一下摇摇头，“排卵试纸都用好几打了，也没卵用。我在怀疑是不是买到假的了？测不准。”
“别愁眉苦脸的，怀孕讲究心情，心情要舒畅，哦，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测排卵，我在网上给你下个基础体温表，回头你买个口腔体温计。每天早上起来测口腔温度。然后记录下来。 排卵期体温是比平时升高的。”
“这个我也知道，关键是，你怎么也懂这么多？莫非你也备孕过？”
“你都没看我简历吗，我是卫校毕业的啊，在我们镇卫生院还当过两年妇科医生。有那么一丢丢医学常识。”
“妇科医生很吃香的啊，你怎么没做了？”我疑惑地问。
说实话，当时脑子‘轰’的一声，方向盘也扭了一下，我迅速拉正。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听他内心独白，我一直以为他真如他在外人面前展现的那样洒脱，他以前说他有那么多事情要操心，他要以事业为重，要孩子随缘呗。
原来，酒后才吐真言。
我听着听着就哭了。
心情特别复杂，万分怜悯这个平日里假装坚强的男人。恨自己肚子不争气。
那天我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库里，想扶着他往回走，他捂着胃对着垃圾桶吐了两次，死活不愿上楼，‘大’字型睡在车辆进出口斜坡上。
我劝着：“你起来啊，太冷了，我们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说：“别动，我好累，让我躺一会儿，就一会儿可以吗？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非要我当警察，我就努力考军校，毕业后当个好警察，唯一没听的就是娶媳妇，外地媳妇怎么了，我就喜欢她，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咱家，不容易，你们以后别再提这事儿。还有生孩子这事儿谁都不要操心了，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是我有问题，我有问题，我有问题……”
我本来是蹲着的，听到这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形象，拉着他冰冷的手，眼泪哗哗地流。
原来他有那么大的压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爸爸，姑妈们从没放弃给他施加压力。他为了减轻我的心理负担，都很少让亲戚来家里，而是主动送上门去受训。
那天我呆坐在他旁边想了很多。
我长这么大，吃过那么多苦，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医生找不到病因，害怕我生不了孩子，害怕他失望的眼神却假装不在乎，害怕我的一生要这么不完美，我的对手其实是我自己，我生怕哪天我先崩溃了，乱了阵脚。
昏黄的路灯下，不远处的两个保安，对讲机一直在隐约传出声音，保安离我们十米远的样子，如果有车驶入，他都会跑过去跟司机打招呼，然后指指我们，示意司机小心避让。保安大哥应该也很震惊吧，夏警官那种威严正直积极向上的人设在他心里已经坍塌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夏秋生这样脆弱无助颓废的一面。
“晓晓，别着急啊，我知道你喜欢小孩，不要担心没有孩子，现在科学那么发达，不是可以试管婴儿吗？如果你怕疼，我们领养一个，谁说闲话你都不要怕，我们一定不能分开，要好好过日子，你听见了吗……”
后面又说了一些他小时候，和他妈妈的事情。我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哭累了，看着藏蓝的天，星星点点，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是把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吗，我应该高兴才对，至少知道我从没有信错过人，嫁人这一局我赌对了。可是我最爱的人这么受伤，我心里难受。
我以为那段时间才是我人生最晦暗丧气的时光，到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
几天后我去上心理咨询师课程遇到了夜叉，在云大培训中心一楼领完教材，我们同时进门。确切地说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二节课，第一节课我请假了没来。如果我来了，我和夜叉也早认识，不需要梦醒介绍了。
“黎晓，早啊。”这种场合下碰见，我真是太吃惊了，所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学心理学是为了来寻求寄托的，打发工作以外，夏秋生出差的时光，同时多一门技能，早晚用得上。
她是为了干啥？研究有钱男人心理，如何当好小三？
“没想到你也这么爱学习。”
她莞尔一笑，“学习，使人进步啊，其实心理学挺有意思的，一起努力。”
我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职业装的夜叉。这个特训班要面试＋笔试都过关才能进来，那个考试题很难，我觉得她这样的花瓶，应该不需要实际过硬技术的，靠身材靠脸靠口才都可以活的很好，来学心理学，呵呵。
进教室以后，我特意找个靠边的座位坐了，我并不想跟她挨着，那是种什么心理呢，可能是她的气场比较强大，爱出风头，会过多引起教授注意所以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等教授开讲介绍，我才知道，她不是同学，是教授的助教。这么说来，她至少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至少是相关工作经验三年以上！
教授讲的理论知识有点枯燥。课间的冥想环节是夜叉带我们完成的。她的声音有股磁力又温柔绵软。
“大家选自己舒服的坐姿坐好，准备好了吗？深深地吸气缓缓地吐气，窗外有细碎的声音，你可以和它和平共处，不排斥也不跟随。你可以想象一下你的头顶有一束温暖的光，请你跟你的头说你辛苦了，你承载了那么多压力，以前我忽略了你，以后我会更多关注你。这束光缓缓照到你的颈椎上，请体察你的呼吸状态，下一次呼吸到来的时候，请跟它说你辛苦了……这束光慢慢下移到肚子……腹部……腿部……脚趾……”
“请和这道神奇的光静静待一会儿，吸气告诉自己接纳，吐气告诉自己放下，接纳……放下……带着嘴角微笑以你喜欢的速度回到当下……”
我并没有进入状态，整个过程我都直勾勾地盯着夜叉，看她盘腿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小嘴一张一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换上了一袭白色的袍子。
她几乎是最后才睁眼的，一睁眼就看见她带着笑意撇头看我，对上她的眼睛，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全班男同学都使劲儿鼓掌，分享过程都说她的声音很舒服，引导很流畅。其实就专业来说，基本功确实很扎实。
下课她就被教授叫走了，所以我们没有过多交流。回程路上我看到有人在班级群里请她吃饭，她发笑脸礼貌拒绝说没空呢，还要去上瑜伽课。有人请她唱歌，她也说五音不全，等同学聚会再一起聚。受欢迎程度超过我们王教授。
我在校门口的理发店洗头发的时候，夜叉走过来，说：“嗨，大闺蜜，看到你拐进来了，今天讲的都吸收消化了吧，上节课你没来，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我：“还好吧，毕竟我才上一节课。回去再看看书。”
夜叉又说：“等下洗完头发，跟我去上瑜伽课呗。”
我摇摇头：“我没带瑜伽服，而且好久没练了，身子都僵硬了。你干嘛把时间安排这么满，怕寂寞空虚冷啊。”
她咯咯咯咯地一顿笑，说：“王教授说，择高处立，寻平处往，向宽处行。”
接近年底，送礼的多，公司接了几个公司的采购大单，效益就自然好起来了，物流的车一箱箱地从库房把货拉出去，心里特别有成就感。员工的奖金也有了着落，办公室里回荡着欢声笑语，大家都计划着春节假期的安排。
当天最后一批订单发出，员工大部分都提前下班了，我还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一堆报表出神。大姨妈造访了我，在我年前最后一次精密造人计划下也失败了，眼看就春节了，到时候我怎么面对亲朋好友？
刘颖顶着大波浪头扭着屁股走进来，一副早几年电视里粉红女郎的模样。
“老大，外面打印机坏了，我用下你的打一下合同发给客户。”
“打呗。”
“我再拿点A4纸哈。”
“拿呗。”
“这纸上是什么啊？”
我偏头一看，立马狂奔过去用大半个身子扑上去盖住。
“别啊，我又不是外人，都是女人嘛。我认得，这是试纸，你怀孕了？”
“小点声，外面有男的，这是测排卵试纸，不是早孕试纸。”
刘颖瞪圆了眼睛，“备孕啊？挺好挺好，你和夏警官是该要孩子了。”
“呵呵。”我苦笑一下摇摇头，“排卵试纸都用好几打了，也没卵用。我在怀疑是不是买到假的了？测不准。”
“别愁眉苦脸的，怀孕讲究心情，心情要舒畅，哦，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测排卵，我在网上给你下个基础体温表，回头你买个口腔体温计。每天早上起来测口腔温度。然后记录下来。 排卵期体温是比平时升高的。”
“这个我也知道，关键是，你怎么也懂这么多？莫非你也备孕过？”
“你都没看我简历吗，我是卫校毕业的啊，在我们镇卫生院还当过两年妇科医生。有那么一丢丢医学常识。”
“妇科医生很吃香的啊，你怎么没做了？”我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