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真不好意思了,猜了这么久才猜到是你,等很久了吧?”岑岩的语气一贯的轻佻,阮栀青甚至还能听出点笑意。
白月山的笑容也很和煦。“还好,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我早该注意到你这个,和我差不多同时进零度的,清洁工,并且还任劳任怨干了这么多年。”岑岩说。
“现在知道也不迟,说起来也是命啊,你看,你一进去就是老板,而我,进去却只是一个清洁工。”
岑岩却是摇摇头,“想来就是给你这个机会得到酒吧,你也不会跟我一样这么做,毕竟是要出卖色相的职业,你们这些追求高的男人,肯定看不上。”
白月山却没理会他的瞎胡扯。
“来吧,咱们也不废话,直接干正事吧,我人老了,没这么多精力跟你们耗着。”
“白叔想让我怎么做?”岑岩说。
阮栀青心里没来由地紧张。
岑岩应该不会傻到白月山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你身上带了锐器吗?刀什么的?”白月山问。
“我带那个做什么?我要是带了你还不把那把刀直接扎阿青喉咙里了?”岑岩笑着说。
白月山看了他一眼,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觉得十分麻烦的表情。
“那就随便在旁边捡根铁棍吧,”白月山又指了指地上的郭铭治,“你,去把他活活打死,然后在这等警察来,就可以了。”
白月山说。
岑岩和阮栀青皆是一惊讶,而最震惊的莫过于地上被绑的像根虫子一样的郭铭治。
此时忍不住呜呜出声,似乎是在抗议,似乎是在谴责白月山说话不算话,但是随即脸上的神情也就绝望了。
想来应该早就知道今天自己凶多吉少,他这会只能寄希望于岑岩稍微心存一点理智,不要做这种蠢事才好。
他并不觉得岑岩会念及自己与他之前的情分,他只希望岑岩能不甘心和他一起同归于尽,在这把他打死了,警察来了之后岑岩必定逃不过。
他看着岑岩的一双眼睛,微微带着点希冀。
岑岩只看了他一瞬,就把目光挪开了。
随即一脸笑意地看着白月山,“这就是你想要我承担的后果?我这会就是在这里杀了他,也应该判不了几年,出来了也许照样风生水起,这样你就甘心了?”
白月山没什么表情,“我年纪大了,也就想的出这样的办法。”
阮栀青:“……”
他不信,这么多年的蛰伏,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岑岩摆手,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郭铭治,便转身开始找可以用来敲人的钢管。
郭铭治脸上的表情更加地绝望。
还真给岑岩找到一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水泥钢筋。
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嘴上说着,“就这样的,两棍子应该差不多了。”
白月山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去吧。
“我可能得提醒你一句,我这样做了的后果,也许是我们两个一起坐牢,你真的要和我们两个这样的人一起坐牢吗?”岑岩说。
“不怕,都说了,我早就已经死了。”
岑岩与他对视良久,又转过来看了看阮栀青,以及白月山横在阮栀青脖子上的刀刃,甚至已经陷进去一点了。
终究还是说了个“好。”
“岑岩。”阮栀青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白月山横在他脖子上的刀就深一分。
“没事,说起来我其实从小就对这种事情有过分的狂热,只是都不敢踏出那条界限罢了。”岑岩说。“这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白叔。”
白月山皮笑肉不笑。
岑岩又看向阮栀青,并且冲他笑笑。
阮栀青第一次有点怕了,他放在心尖上的岑岩,是干净的,即便是从淤泥里捞起来的,洗干净之后会发现,其实比谁都干净。
他不想看见岑岩被人强行灌入那些淤泥,更不想岑岩从此以后就在那个泥潭里再也出不来了。
这不是他的错,这些事压根就和他无关。
阮栀青才下好决心,要把这个大他四岁的男人放在心尖上宠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岑岩往郭铭治走去,郭铭治绝望地闭上双眼。
他看到岑岩举高了水泥钢筋,他仿佛看到了岑岩大衣下逐渐紧绷起来的肌肉,在那上边,遍布着陈年旧伤,本都不是他必须承担的一切。
电光火石之间,阮栀青乘着白月山不注意,狠狠地往他身上一撞,被抵着的脖子也因此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沟。
被当成一个女人一样被绑在这里,用来威胁自己的爱人,阮栀青觉得白月山是真的低估了自己。
白月山同样低估了的,是阮栀青和岑岩的默契。
他暂且还有些不解地看着刀刃上的血迹,心里疑惑阮栀青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角度再合适一点,此刻躺在那边呈现一幅割喉的效果的,就该是他了。
在这里的四个人,本来可以活到最后,却差点成了第一个死的人。
岑岩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之后立马便调转了水泥钢筋挥下去的方向,直直精准地打在白月山的右腿上。
“啊——”
冬日里潮湿的空气中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月山已经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阮栀青甚至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岑岩……”他叫了声,此刻脖子上的上的伤痕才开始隐隐作痛。
岑岩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是他一贯的作风,在场的人看见他往白月山的方向走去,看着他突然在白月山面前跪了下来。
阮栀青听到了岑岩带着无限悔恨的声音响起,“叔,对不起,您儿子的死,真的对不起。”
他就这么虔诚地伏在地上,真挚,低声下气,以一种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跟白月山道歉。
阮栀青仿佛看到岑岩的灵魂在哭泣。
而躺在地上的郭铭治对这一系列的变故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是不是安全了?
白月山抱着自己那条被当场打折的腿,嗷嗷直叫。
岑岩伏在地上伏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阮栀青以为会看见眼泪,却没有。
但是却比看到眼泪更加震撼。
阮栀青害怕了,那是随时准备赴死的表情,那是他好不容易把岑岩劝回到潜意识底层的情绪。
岑岩走到阮栀青身边,迅速地给他解绳索,边解边说。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白叔这只是个幌子,真正我们该担心的是待会马上就来的人,或者说已经来了,我在来的路上便感觉到了,有人一路跟我一起来,也许是跟着我过来的,也许是白叔跟他们谋和。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刚才真应该把姚峰打一顿,抓个犯罪团伙抓这么久都没有抓到。”
岑岩一边噼里啪啦地说着的时候,一边已经把阮栀青脚上的绳子全解开了,手上的以及背上的却没有给他解开。
阮栀青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从岑岩稍微有些急切的语气中大概也能猜测出其中一二。
那些人,指的是张凯东那帮人。
这时候,岑岩身后的白月山突然出声,“你们果然很聪明啊,没错,我这就是个幌子,我一个老人能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帮他们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岑岩,一起死吧,跟我一起去见小东。”
岑岩转头冲他笑了笑,“会的,但是白叔,我得把阿青送出去,阿青不能跟我们一起。”
白月山笑了,“你对他还真好,我年纪大不太懂这种时髦,但是这小伙子确实不是坏人。”
“是吧。”岑岩说,甚至像是在唠家常。
阮栀青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岑岩蹲在他面前,抬头仰视着他,反握住他的手,“阿青,听话,你待会找个地方躲好,找机会逃出去,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放太多的心在你身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阮栀青有点生气了。
岑岩抚了抚阮栀青的脸庞,“和我一起逃太危险了,放心,我不会一点都不试图挣扎就给他们抓住的,他们这会估计已经全在楼下等着了,阿青,我不想再有人跟你说,‘跟岑岩在一起很危险。’这样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你就先下去引开他们是吗?你是不是又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
岑岩却是笑笑,把阮栀青拉下来一点,“没有,没忘,我给姚峰留了线索,估计也快过来了,相信我,我能撑到他们过来的,我答应过你,好好活着的。来,亲一下,乖,听话。”
岑岩闭着眼睛轻吻了吻阮栀青的嘴唇。
起身就往楼下走。
阮栀青余光瞥见楼下越来越多的车,越来越多不怀好意的人朝着这边聚拢,这是倾巢出动吧,他想,岑岩果然惹到他们了,阮栀青心想,岑岩做的也许不只是提供那一点点信息。
也许接下去的很多关键信息,都是岑岩有意无意透露给姚峰的,所以调查才会这么顺利。
所以这些人即便是冒着背水一战的风险,也要亲眼看着岑岩死在他们手上,死在他们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