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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浴室讨论
    马博远的车画着蛇形在公租界看里横冲直撞,虽然还是他熟悉的灯红酒绿,十里洋场,但是此刻的马博远犹如惊弓之鸟,车窗外的一切都无暇顾及。这一路上,他都在提心吊胆,有巡警、有路人,甚至流浪野狗出没,他都神经兮兮,紧张得要命。此刻的他犹如一只受惊的野猫一般,急需找到一个谁也发现不了自己的阴暗巢穴,独自瑟瑟发抖,惊恐窥视着外面的世界。

    忽然,马博远看见前方出现一条无人的小路,他想都没想直接转弯驶了进去。

    马博远边开车,边反复嘟哝:“我没杀人,别来找我,我没杀人,别来找我,我没……”

    这时,马博远看到自己的车前人行道上,正走着一个穿旗袍的女子身影,看身形有些眼熟。马博远面露疑惑,渐渐放慢车速。当车灯映出那人的侧脸时,马博远一眼便认出了那竟然是死去的阮梦竹!马博远吓得窒息般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车开过去后,马博远憋住一口气,猛地再一回头,却发现刚才那女子却一眨眼消失不见了,小巷四下空荡荡、黑黢黢。

    马博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歇斯底里地高喊:“鬼……鬼!啊!”

    马博远猛打方向盘,脚下僵直,踩在油门踏板上无法动弹,眼见汽车朝着路边的一座电线杆就冲了过去!“咚隆隆”一声撞击!马博远趴在方向上终于安静了下来,车喇叭的长鸣代替了他的惊叫……

    晨雾中的城市街道,路上行人稀少,除了刚出来找活的黄包车夫,就只剩下非筋疲力竭、东摇西晃的罗非和小曼。罗非扶着电线杆喘气:“等等,我需要新鲜空气。”

    “大侦探,你能推理出我们搭马公子的顺风车半夜墓地一游,怎么就没推理出马公子开车跑了,我们要靠两条腿走回去呢?”小曼讽刺道。

    “不……不是没推理出,而是没推理。相比于获得真相带来的快乐,这点体力上小小的代价又算得了什么?”罗非喘着粗气反驳。

    罗非起身作轻松状大步前行,走到一个拐角,罗非直接转了进去。

    小曼跟着追了过去:“喂,你走错路了。”

    “有位哲学家说过,错误的路线往往会把你带到正确的方向。”

    小曼有被唬住:“哪位哲学家?”

    “本人。”罗非拍拍胸脯,在一个电话亭前停住了脚步。罗非抖开手帕包住门把手拉开门,示意小曼进去。

    小曼瞪了罗非一眼:“墓地都去过了,你还嫌个门把手脏,嫌脏你不要碰啊。”

    “为女士拉门是绅士的义务。”罗非欠身说道。

    小曼白了他一眼,走进电话亭。

    罗非在外用手帕猛擦手。

    电话亭内,小曼在打电话,罗非在亭外等着,掏出一小盒糖果吃了一粒。不一会儿,小曼走了出来:“你在吃什么?”

    罗非递过糖果盒:“补充糖分,你要不要?”

    小曼一脸嫌弃:“不要。我给巡捕房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就派人派车过来。因为埋尸地点在租界外, 所以要先和华界警方交接,起出阮梦竹的尸体后我们再一起回公共租界。总之,我们先在这里等吧。”

    罗非打了个呵欠:“不是我们,是秦大警探你。”

    “你要去哪里?”

    罗非抖了抖手,示意自己全身上下:“回家消毒……车夫!”

    紧接着,一扬手,一辆黄包车停在他面前,罗非跳上车,瘫软在车座上。

    “秦警探,你负责带他们去现场吧,我就不奉陪了,回头见。”罗非坏笑着说道。

    黄包车拉着罗非扬长而去,只留下小曼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

    “哎……”小曼愣了片刻,随即咬牙切齿:“罗非……可恶!”

    中午时分,罗非正一脸享受地泡在浴缸中,闭上眼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片段,想了一会儿,罗非双手按头似乎想摆脱这些画面。

    这时,一个黑影悄悄走进浴室,就站在了罗非身后。罗非缓缓睁开眼,端起身边的一杯红酒,轻啜了一口,突然余光里似乎出现了秦小曼的影子。罗非连忙放下酒杯,揉揉眼睛,慢慢转过头。一瞬间,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与喝醉后,便把含在嘴里的那口红酒,噗地全都喷了出来!整个人随即沉在了一片深红色的水里,只露出半个头。

    “你怎么进来的?”罗非一边说着话,水里跟着冒着泡。

    秦小曼抱着双肩,阴笑着指了指厅里的窗户:“从窗口进来的。”

    “你难道不知道门和窗是有不同的用途的吗?”又一大片红色水泡咕嘟咕嘟地冒出水面。

    “知道,但是有一位哲学家说过,错误的路线往往会把你带到正确的方向。”小曼故意学着罗非的口气。

    “出去!”罗非催促着小曼。

    小曼看着罗非的畏缩样,反而走到浴缸边,戏谑道:“用红酒给洁癖消毒,肯定很有格调吧,但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里面自残了呢。”

    “你……”罗非刚想冲出水面,又立刻沉了下去。

    “快点出来!”小曼说着起身走出了浴室。

    罗非看着小曼出去后,下意识地把脑袋又往水里沉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用浴巾遮住下半身:“你知不知道,一位淑女是不应该随便闯进男士的私人空间的!”

    “你不是说我缺乏家教么?”小曼站在门外说道。

    “有话就快说吧,验尸结果怎么样?”罗非语气弱了下来。

    小曼拿起一份报告念道:“经法医初步检验,死亡时间是五天前,尸体已高度腐烂呈巨人观无法提取指纹,死亡原因是头部被重物碾碎,符合车祸死亡的特征……”

    “随身衣物呢。”罗非语气迫切。

    “姜汁黄朵云绉旗袍、白色高跟皮鞋、珍珠耳环,左手翡翠手镯,红色丽寇指甲油,和报案人供述一致,确认死者是阮梦竹。”小曼说完又拍了拍门,“快点儿!不管作为警探还是侦探都不能无组织无纪律!我又进去啦!我数到十,九,八,七……一!”

    小曼猛地拉开门,正看到罗非一张十分无奈的脸。

    “马博远呢?”

    小曼叹了口气:“巡捕在公共租界培而亚路发现了马博远的车,估计是慌乱中撞上了电线杆,但是马博远本人不知去向,巡捕房已经加强警力,在马家四周布控……”

    “他不会笨到自投罗网。”罗非走进卧室,锁上门。

    小曼依旧站在门外:“公共租界内所有旅馆、饭店也已经查过了,昨天晚上没有可疑人物入住,另外马博远的同事、朋友……”

    “他也不会藏在这些地方。”罗非打断小曼。

    “那他藏在哪?”小曼面露疑惑。

    罗非摇头:“唉,答案这么明显,你却看不到。”

    “别卖关子!”小曼转到客厅,好奇地东张西望。

    房间四周和桌上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瓶、现场尸体的照片、化学实验用的瓶瓶罐罐……墙上挂着一张大地图,上面拉满了红线,贴着花花绿绿的便条。

    小曼看到书桌上有一个骷髅,随手拿起来摆弄着。

    小曼扳动骷髅的下颌骨,模仿罗非说话:“答案那么明显,你却看不到……”  

    此时,小曼的身后突然传来罗非的声音:“作为一名警探,你对死者应该有基本的尊重。”

    小曼回头,已经穿着整齐的罗非站在自己面前,并且迅速将手里的领带打成了一个温莎结。

    “这是……原来不是模型?”小曼拿着头骨的手险些脱手。

    “王大财,生前是一名黄包车夫,我说服他死后把尸体捐献给科学研究,后来有一天他酒后拉车冲进了黄浦江……”罗非郑重地说道。

    小曼把骷髅轻轻放回桌上,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指着骷髅上的伤痕:“枪伤、刀砍、还有火烧,这可不像是淹死的?”

    “哦,这些是我做的伤痕实验,不是死因。”罗非走过去,仔细地把骷髅挪了一点点位置,“你放错地方了,现在才对。”

    “哼,变态。”小曼冷哼一声,转身发现桌上角落里的一堆资料,顺手拿起其中一张泛黄的旧报纸。

    报纸上登了罗非和 Captain的照片,标题“神探凿沉恶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