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与儿 两全法
上一世，太苦，太涩，太悲，太恨，太悔！
这一世，再活过来，竟然喜不来，欢不起。
可是，怎么能不哭？
又怎么能不笑？上苍竟然真的开了眼，让她重新活了回来，没错，是活了回来。
回到她八岁的这一年。
这一年，她还未卖身为奴。
这一年，她还未曾遇到师父，未曾遇到黎江，未曾将虚伪的甜言蜜语当成真心相爱，未曾不顾师父的阻扰抽了自己的灵根，送给那个负心汉，未曾因为那个负心汉与师父断绝师徒情分，未曾被背叛，未曾被杀害。
从此。
此生此世不愿再想起的那场噩梦，终于让林璇从泪流满面中醒来。
她笑，既然上苍再给她一次活的机会，她断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这一世，她要坚定道心，一路追随师父的脚步，不再理会尘世的情情爱爱，一心向道！
这一世，若你们再敢来扰我，便是拼了这重来的一条命，她也要他们血债血偿！
被泪水洗过的清亮双眸滑过一丝狠厉，林璇深吸一口气，将那满腹的仇与恨死死的压在心里。
然后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现在，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林璇。
上一世那个懵懂无知到痴傻的林璇已经彻底不见了！
又缓了片刻，待林璇回过神，瘦弱的身子费力的坐起，转过头仔细打量此时的小屋。
并不富裕的家中并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什，环视整个房间，最值钱的也不过是那口破旧的龙眼木大木箱，已经掉了漆的木箱子里装着的是娘亲给大姐二姐准备的陪嫁布料。说是陪嫁布料，也不过几尺最便宜的红色细麻布。
暖炕早已冰凉，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可能再初冬就烧整夜的柴火烧炕的，那太奢侈，只是娘亲那屋的暖炕因为娘亲刚刚生完孩子，在坐月子，才有的整晚的暖炕烧。
刚刚初晓，天还蒙蒙亮，记忆里，这个时候，她的大姐林凤应该已经在给全家做饭了，二姐林彩在给大姐林凤烧火打下手，娘亲怀小五的这个时候，因为已经不年轻了，尤为辛苦，所以怀孕坐月子，烧水做饭的事情就落到大姐二姐的身上，三姐林葭这个时候也去割猪草回来喂牲口了。
往常这个时候，她也应该是和三姐一起去割猪草和捡野菜回来的，只是今生初次醒来，却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记忆不由得回到了自己八岁的这一年，这一年里，唯一一次自己躺到最后一个起来，还全身酸痛，只有隔壁人伢婆刘婆子来家里，劝爹娘卖掉自己换粮换银钱的这一次。
她躲在门后面偷看，看见爹黝黑的脸低沉的能滴出水，柔弱的娘红肿着双眼垂泪，还有那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个时候卖女儿的好处的刘婆子。
只是听到那婆子说要卖掉自己，惊的当时的林璇挥开门帘子，一脸惊愕的问爹娘，是不是真的要卖了自己，记忆里，那个时候的爹还是沉默的，那个时候的娘还哭着让刘婆子走，他们不卖女儿。
然后，那婆子一脸不高兴的推开她走了，力气不小，以至于当时没有注意的她直接摔到门槛上，后脑着了墙，人伢婆刘婆子吓了一跳，连说和她没关系，赶着跑了。
她却浑身无力的躺了一天，头疼了半宿，烧了一晚。
后来，她被卖给人伢婆刘婆子，刘婆子多给了爹娘半袋粮粟，她爹娘还心怀感恩的谢了又谢。
而今，正是人伢婆走的第二天。
难怪头也疼，喉咙也疼，便是自己的心，也是颤抖的疼的厉害。
隔壁屋子里还有弟弟林子山嗷嗷的哭声和娘亲柔声哄弟弟的声音。
她想欢喜，却如何也欢喜不来。
如何欢喜？这个时候的她家，不过是小弟一场风寒，就要了自己的家底，逼得爹娘不得不卖女求财救儿。
即便她也是爹娘的女儿，但是，总归是比不上爹娘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缓了缓神，林璇便拖着不舒服的身子起榻，即便是想要赖床，这些年来也没有休息过一日。有些事情成了习惯，便再也难以更改。
几下穿好身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灰白色麻布棉衫，衣裳有点长，是几个姐姐穿旧的不能再旧的旧衣裳，天渐渐的冷了，大姐还给她多缝了几层麻布，多少能够暖和些，袖子有些长，被她利索的挽了两折，拍了拍改短了的粗布裤子，给自己乌黑的及腰长发挽了一个发包，用麻布条子束起来，整个人除了脸色还有一些苍白，倒是比刚起来的时候，显得精神了几分。
穷人家的女孩子没那么多心思打扮，但是即便是穿着最旧的衣裳，梳着最简单的发式，年少的林璇也已经初露美人胚子的模样，还是让几个姐姐常常笑言，她将来必是林家最好看的小娘子。
“娘，阿弟怎么又哭了，莫不是又饿了？”
姐妹几个和爹娘的屋子不过隔了一道厚布帘子，家里不过四间土坯房和一个猪圈，院子里围了一圈鸡舍养着八九只母鸡，厨房一间，爹娘一间，大姐和二姐一间，她和三姐挤一间，正好和爹娘的屋相连。
“璇儿，你起来了啊，过来娘这儿。”柔弱的娘抬起她有些疲惫的脸，脸上露出慈爱的笑颜，双眼还有一些红肿，怀里搂着小小的婴孩，那便是她那自从离家后就没怎么见过的弟弟林子山。
“山儿只是尿了，娘已经给他换好尿布了，瞧瞧，看见他四姐过来就不哭了呢。”
其实只是刚刚出生没半个月的孩子，哪里就能看见人了。只是当娘的看着儿子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不再哭了，就忍不住欣喜。
“是啊，弟弟喜欢璇儿呢。”
林璇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倾身去看她的这个小弟，纤瘦的指尖轻轻的摸了一下林小弟的脸颊，却像是触了电般，惊的收了手指。
当初卖了她，就是为了救这个弟弟，还有换粮换银。
仿佛是感觉舒服了，小小的婴孩睁着圆圆的明亮的大眼睛，瘦小的脸，看的林璇一阵心酸和心痛。
若是她那时候的孩子能活下来，是否也会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她？是不是也会像小五一样惹人怜爱？
“娘，我去给您把饭端进来。”
怕自己徘徊在眼眶的眼泪会留下来，林璇吸了两下鼻子，笑着和她娘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看着女儿有些仓皇的脚步离开，林母缓缓的叹了口气，她是她的娘，怎会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异常，怕是昨天刘婆子说的话已经伤了璇儿的心了吧。
一面是年幼瘦弱却懂事异常的早慧的女儿，一面是心心念念好不容易盼到的宝贝命根子，丈夫身上的负担她怎么会不知道，若是可以，她多么不希望这是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世间安得双全法？
这一世，再活过来，竟然喜不来，欢不起。
可是，怎么能不哭？
又怎么能不笑？上苍竟然真的开了眼，让她重新活了回来，没错，是活了回来。
回到她八岁的这一年。
这一年，她还未卖身为奴。
这一年，她还未曾遇到师父，未曾遇到黎江，未曾将虚伪的甜言蜜语当成真心相爱，未曾不顾师父的阻扰抽了自己的灵根，送给那个负心汉，未曾因为那个负心汉与师父断绝师徒情分，未曾被背叛，未曾被杀害。
从此。
此生此世不愿再想起的那场噩梦，终于让林璇从泪流满面中醒来。
她笑，既然上苍再给她一次活的机会，她断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这一世，她要坚定道心，一路追随师父的脚步，不再理会尘世的情情爱爱，一心向道！
这一世，若你们再敢来扰我，便是拼了这重来的一条命，她也要他们血债血偿！
被泪水洗过的清亮双眸滑过一丝狠厉，林璇深吸一口气，将那满腹的仇与恨死死的压在心里。
然后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现在，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林璇。
上一世那个懵懂无知到痴傻的林璇已经彻底不见了！
又缓了片刻，待林璇回过神，瘦弱的身子费力的坐起，转过头仔细打量此时的小屋。
并不富裕的家中并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什，环视整个房间，最值钱的也不过是那口破旧的龙眼木大木箱，已经掉了漆的木箱子里装着的是娘亲给大姐二姐准备的陪嫁布料。说是陪嫁布料，也不过几尺最便宜的红色细麻布。
暖炕早已冰凉，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可能再初冬就烧整夜的柴火烧炕的，那太奢侈，只是娘亲那屋的暖炕因为娘亲刚刚生完孩子，在坐月子，才有的整晚的暖炕烧。
刚刚初晓，天还蒙蒙亮，记忆里，这个时候，她的大姐林凤应该已经在给全家做饭了，二姐林彩在给大姐林凤烧火打下手，娘亲怀小五的这个时候，因为已经不年轻了，尤为辛苦，所以怀孕坐月子，烧水做饭的事情就落到大姐二姐的身上，三姐林葭这个时候也去割猪草回来喂牲口了。
往常这个时候，她也应该是和三姐一起去割猪草和捡野菜回来的，只是今生初次醒来，却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记忆不由得回到了自己八岁的这一年，这一年里，唯一一次自己躺到最后一个起来，还全身酸痛，只有隔壁人伢婆刘婆子来家里，劝爹娘卖掉自己换粮换银钱的这一次。
她躲在门后面偷看，看见爹黝黑的脸低沉的能滴出水，柔弱的娘红肿着双眼垂泪，还有那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个时候卖女儿的好处的刘婆子。
只是听到那婆子说要卖掉自己，惊的当时的林璇挥开门帘子，一脸惊愕的问爹娘，是不是真的要卖了自己，记忆里，那个时候的爹还是沉默的，那个时候的娘还哭着让刘婆子走，他们不卖女儿。
然后，那婆子一脸不高兴的推开她走了，力气不小，以至于当时没有注意的她直接摔到门槛上，后脑着了墙，人伢婆刘婆子吓了一跳，连说和她没关系，赶着跑了。
她却浑身无力的躺了一天，头疼了半宿，烧了一晚。
后来，她被卖给人伢婆刘婆子，刘婆子多给了爹娘半袋粮粟，她爹娘还心怀感恩的谢了又谢。
而今，正是人伢婆走的第二天。
难怪头也疼，喉咙也疼，便是自己的心，也是颤抖的疼的厉害。
隔壁屋子里还有弟弟林子山嗷嗷的哭声和娘亲柔声哄弟弟的声音。
她想欢喜，却如何也欢喜不来。
如何欢喜？这个时候的她家，不过是小弟一场风寒，就要了自己的家底，逼得爹娘不得不卖女求财救儿。
即便她也是爹娘的女儿，但是，总归是比不上爹娘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缓了缓神，林璇便拖着不舒服的身子起榻，即便是想要赖床，这些年来也没有休息过一日。有些事情成了习惯，便再也难以更改。
几下穿好身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灰白色麻布棉衫，衣裳有点长，是几个姐姐穿旧的不能再旧的旧衣裳，天渐渐的冷了，大姐还给她多缝了几层麻布，多少能够暖和些，袖子有些长，被她利索的挽了两折，拍了拍改短了的粗布裤子，给自己乌黑的及腰长发挽了一个发包，用麻布条子束起来，整个人除了脸色还有一些苍白，倒是比刚起来的时候，显得精神了几分。
穷人家的女孩子没那么多心思打扮，但是即便是穿着最旧的衣裳，梳着最简单的发式，年少的林璇也已经初露美人胚子的模样，还是让几个姐姐常常笑言，她将来必是林家最好看的小娘子。
“娘，阿弟怎么又哭了，莫不是又饿了？”
姐妹几个和爹娘的屋子不过隔了一道厚布帘子，家里不过四间土坯房和一个猪圈，院子里围了一圈鸡舍养着八九只母鸡，厨房一间，爹娘一间，大姐和二姐一间，她和三姐挤一间，正好和爹娘的屋相连。
“璇儿，你起来了啊，过来娘这儿。”柔弱的娘抬起她有些疲惫的脸，脸上露出慈爱的笑颜，双眼还有一些红肿，怀里搂着小小的婴孩，那便是她那自从离家后就没怎么见过的弟弟林子山。
“山儿只是尿了，娘已经给他换好尿布了，瞧瞧，看见他四姐过来就不哭了呢。”
其实只是刚刚出生没半个月的孩子，哪里就能看见人了。只是当娘的看着儿子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不再哭了，就忍不住欣喜。
“是啊，弟弟喜欢璇儿呢。”
林璇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倾身去看她的这个小弟，纤瘦的指尖轻轻的摸了一下林小弟的脸颊，却像是触了电般，惊的收了手指。
当初卖了她，就是为了救这个弟弟，还有换粮换银。
仿佛是感觉舒服了，小小的婴孩睁着圆圆的明亮的大眼睛，瘦小的脸，看的林璇一阵心酸和心痛。
若是她那时候的孩子能活下来，是否也会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她？是不是也会像小五一样惹人怜爱？
“娘，我去给您把饭端进来。”
怕自己徘徊在眼眶的眼泪会留下来，林璇吸了两下鼻子，笑着和她娘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看着女儿有些仓皇的脚步离开，林母缓缓的叹了口气，她是她的娘，怎会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异常，怕是昨天刘婆子说的话已经伤了璇儿的心了吧。
一面是年幼瘦弱却懂事异常的早慧的女儿，一面是心心念念好不容易盼到的宝贝命根子，丈夫身上的负担她怎么会不知道，若是可以，她多么不希望这是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世间安得双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