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北宋赛事
第三十九章·疑无路
    点点星迹,月光勾连。

    “哥哥。”张昶昶叩响张磊的屋门。

    张磊微一愕然,捕捉到妹妹脸上未能掩饰彻底的愁容,忙让其进屋,温柔道:“昶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张昶昶在桌旁坐下,望着哥哥温良的模样,语气也比刚刚更多了份亲切,柔声道:“哥哥,我听说鹤云哥哥的蹴鞠社出事了,此事你知晓吗?”

    张磊眼角略一抽搐,笑意更深,坐在张昶昶一旁,道:“下午发生的事,你这就知道了。是谁这般爱嚼舌根,搬弄是非。他们是不是还说是我授意的?”

    张昶昶听出张磊话中藏着不满,乖顺道:“不,我自然是相信哥哥的。我是怕哥哥清誉被旁人污化,才想问个究竟。”

    “若我说是我身旁的下人见不得我受了沈鹤云的委屈,这才冲动行事。妹妹,你是护着你的哥哥还是沈鹤云?”张磊笑得如同春日和风,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总让人觉得藏着试探之意。

    张昶昶被张磊的问题哽住,一双杏眼怎么也辨不出真假,只好撇开话题,“哥哥自然是要护的!只是,鹤云哥哥要办蹴鞠社,是件好事啊,我若是哥哥,必会鼎力相助。”

    张磊叹了口气,揉揉涨疼的额角,语气中透着些许的失望与责怪。“妹妹。如今,父亲与我每日每夜为茶坊之事发愁,寝食难安。你怎就单想着你的沈鹤云。平心而论,他创蹴鞠社,对咱们家的缙翔社并无好处,更会被有心人说我缙翔因技艺不足,连替补队员都要出去另立门户。”

    张昶昶哑然。她的确从小被父兄保护在一个安然无忧的环境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更别提近日来茶坊的麻烦。

    话谈至此,她也不再奢望用张家的钱来资助沈鹤云。

    可心中的万千疑虑仍旧如同线匝四乱,让她无法解脱。

    “哥哥,是我太过天真,未能体谅父兄的辛苦。不过,我前几日听说家中茶坊渐有起色,好像得什么贵人相助。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的茶坊会有起色?”张昶昶本想提宋奇,却害怕惹张磊起疑,才换了“贵人”二字,想来若真有猫腻,效果也是一样。

    语罢,她紧紧的盯着张磊面上的表情。

    果然,张磊听到此事时,脸色顿变,惊疑的看了眼张昶昶。

    张昶昶从那变换的神态中竟看出一抹阴鸷,心下一沉,越发觉得自己的怀疑可信。

    张磊眼锋微凛,扫向张昶昶,“你听谁说的?你平日很少去茶坊,近日也没听你说去过,可又是哪个下人的传言?”

    她不愿意打草惊蛇,惹父兄怀疑,恬淡一笑,道:“我听绣坊小姊妹说的。前些天咱们家茶坊以次充好的言论被大肆宣扬,闹的街坊尽知。她们与我关系好,关心茶坊的近况,和我说这么大的舆论下,我家还是在临安地位屹立不倒,很是厉害,定是有贵人相助。”

    张磊听到解释后,轻舒口气,淡淡一笑,“那倒没有。只是那些流言都是胡编乱造。咱们张家的茶叶向来不错,不曾欺骗谁。”

    “果然如此。我就和她们说不是贵人,一定外人冤枉了咱们。父兄的信誉在大宋的茶商中都是极好的!”张昶昶欣然一笑,抚了抚胸口。

    “你这丫头,要什么胭脂布缎直接和哥哥说,净说些漂亮话。快回去休息吧。”张磊无奈的摇头,望着自己天真烂漫的妹妹,心中那点犹疑渐渐消散,拉着妹妹的胳膊佯装赶人。

    张昶昶也不再多留,笑嘻嘻的告辞,只是掩门相隔那一刹那,收起笑容。

    方才的试探,她所获无几,已身心俱疲,回房后,映着月色,万千思绪随风涌起。

    哥哥的态度让她隐隐觉得必然隐瞒了什么,但无任何证据。

    “希望一切都平安如往,莫要亲人疏离,尔虞我诈。”她伫立窗口,对月祈祷。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支持沈鹤云。

    等到清晨鸡鸣,天光乍现,她起身,从橱柜中细挑几个上乘绣品,默默算了算,至少能撑上球队一月开支,不禁唇绽眉舒。

    一切的烦思都因为沈鹤云而烟消云散,能为沈鹤云解忧,她便满足。

    她出门时,故意挑了条往绣坊的路去,警戒府内眼线通风报信,几经辗转才到了沈鹤云家。

    “鹤云哥哥,我是昶昶。”张昶昶许久未见沈鹤云,自那次表明心迹后,总觉得沈鹤云有意无意躲着自己,所以连带着真的到了沈鹤云屋前,心还是怦怦跳动不安。

    房门应声而开,出现在她眼前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沈鹤云看见张昶昶的第一眼,便是一皱眉头,眼神中带着不满与排斥,然再一见她小心谨慎的模样,心中还是隐隐怜惜,只好温和道:“昶昶,怎么是你?”

    他对张家的恨是那么的沉重,张家人的身份将他与张昶昶的情分也划分了界限。

    所以,他不打算让她进门。

    “鹤云哥哥,听说你要创办一个蹴鞠社,结果在城东蹴鞠场遭了别人的算计,幸好没受什么损失。”张昶昶笑的很甜。

    她虽不敢笃定此事是张磊所为,言语中却还是藏着愧疚与伤情。

    沈鹤云愣在原地,想起昨日与孟长卿等人分析,不外乎张磊寻人搅局。只是此事怎会传入张昶昶的耳朵里,让他多少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微微叹息,勉强笑道: “是个地痞流氓。市井多的是这些闲来无事的小人。不必介怀。”

    张昶昶多少能听出沈鹤云不愿再聊起此事,而他对张磊也好似无不满之意,便松口气,将自己手里攥着的绣品递给沈鹤云,含笑盈盈道:“这是我的绣品,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是我哥哥和我一同想要资助。鹤云哥哥你别嫌弃。”张昶昶特意将张磊说在自己前面,天真的以为沈鹤云会接受她的这份好意。

    张磊怎会有好心资助他的蹴鞠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鹤云轻笑一声,将怀里的绣品还了回去,语气温柔却疏远,“谢谢你昶昶,这个我不需要。我已经有筹措经费的方法。我不是一个人在努力。日后,我这里,你还是少来。你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不该来跟在我身旁,免得引起误会。而我也不想与张家,再添上这层关系,希望你理解。”

    言下之意,是他要与张家撇清联系。

    这话重复了不止一次,却一次伤过一次。

    张昶昶在沈鹤云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往日一点的留恋与亲情的温暖。

    她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沈鹤云,呆滞地盯着他,直到看到沈鹤云转身离开,才怔怔的拉着他的收,问道:“鹤云哥哥,张家,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鹤云哥哥误会的事?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昶昶,有些事与人,往往深藏不露,懵逼眼与心,辨不出真假。哪怕问了青天也不见得能昭彰。既如此,你就不要问了。你还是从前的你,这很好。”沈鹤云背对着张昶昶,负身而立,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可张昶昶还是明白了张家确实做了什么伤害沈鹤云的事。

    逐客令已出,张昶昶没理由纠缠,只好不甘、不愿、难过的回府。

    路上,她嘴里喃喃着沈鹤云的话,有些木讷,不知经年。

    等她回到房中,看见自己原封不动又带回的绣品,内心波涛难平。

    她在沈鹤云与张磊那儿接连碰壁,心忖若此事一拖再拖,也只会让沈鹤云与张家关系愈来愈冷。

    想罢,她灵光一现。

    有一人,说不定能帮她解惑!

    这个人正是哥哥张磊的贴身侍从,也就是小叶子口中的暗通小混混的那位!

    她特意寻了好时机,避开哥哥套话,约见于家中的后园。

    “我有一事想要问询于你,不知可否如实相告?”她走到灰衣男子身边,含笑轻语,娇软明媚。

    许是阳光炙热亦或是人心怦然,灰衣男子脸色微红。

    张昶昶都看在眼中,心中微微怅惘,对自己以情感利诱感到羞愧。

    她知这个寡人少语的男人很早便喜欢她,只是不曾有个结果,也不会有个结果,唯一能做的就是探听消息。

    “小姐,但问无妨。”灰衣男子不敢看向张昶昶,语气微颤,诚恳万分。

    “我想问,哥哥是不是与鹤云哥哥有些不睦?或是此前咱们张家对鹤云哥哥做过些什么背德的事?”她大胆提出疑问,因着了解这人性格,也不怕其告诉哥哥。

    果然,灰衣男子喉结微动,垂头似在深思,良久才发声,“小姐能有此问,必然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么,此事你不该管,也不能管。恕我不能与你坦言。”

    张昶昶再次失望,咬唇薄怒,转身欲走。

    “小姐。”灰衣男子看到张昶昶生气,拦在面前,犹豫片刻才道:“小姐,若你愿意听我一句劝,就放下此事。其中牵扯的可能不止你父兄。你若执意探求,若损了那人利益,便是你父兄也保不住你。”

    “那人?是谁!”张昶昶愕然,冷汗黏湿内衫,急忙追问。

    可灰衣男子只摇摇头,怎么也不回应,兀自告辞,留下张昶昶一人呆立园中,举目无亲,满眼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