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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任教习
    夜已深。

    京都城郊,兴安河边,一人身披墨色大氅静静地立于月色渗透的树荫之下。

    那人的身形并不高大,整张脸几乎隐匿于帽檐的阴影里。

    不多时,一条黑影落下,他单膝跪地,恭敬地向面前这个明显矮于他的斗篷人回禀道:“主子,公主身体已无大碍,今日甚至还射伤了兽园的白虎。”

    那被他称作主子的人缓缓侧过身,迎着月色,隐约露出略苍白的下颚。

    “她去了御苑?”那声音如雪絮般坠落,极轻,极淡,以及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

    地上的劲装男子先是愣了愣,然后把今日所见一五一十如数相告,末了还不忍赞叹:“公主的臂力虽然尚且不足,但是那技艺显然不似一朝一夕可成的,小小年纪便如此刻苦,那眼神,那气势,假以时日,必成大才!”

    男子话音一落,四周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连带着空气似乎都随之变冷。

    “萧闫,今日所见不可外传。”

    “是!”突如其来的警告让萧闫忍不住心中一抖。他怎么可能会把主子让他私下打探公主日常起居的事情给说出去呢!主子脸皮那么薄,肯定会不好意思的啦!虽然他也觉得昭元公主骨骼清奇,演戏神奇,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萧闫正这么想着,不料头顶传来一股凉凉的视线。直觉告诉他下次若再妄议主子,他定会被指派前往乌云崖进行回炉重造!

    “主子,我什么都没想!真的!”萧闫赶紧埋低头,委屈巴巴道。

    “你是没想,你只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对不起!我错了!”萧闫求生欲极强。别看自家主子年纪比他小,老辣的程度可是狂甩他几条街。

    “知错能改,善,然尔屡教不改,妄议之事信手拈来,私以为乌云崖更适合你。”

    “别别别!”萧闫萧闫身子一凛,摸着后脑勺干笑了几声,“主子你让我干啥都行,只要不去乌云崖!”

    好不容易跟着掌门师弟下了山,他怎能再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和尚般苦修的日子。

    “师兄,明日便把其余隐卫撤回来吧,只留宫中线人即可。”

    这一声久违的称呼让萧闫不禁一颤。他突然记起这位小师弟刚来乌云崖的时候,那单薄的药罐子般的身子简直是弱不禁风,常年缠绵病气,好在经过师父的精心医治和调养后才捡回了半条命。不过小师弟年纪虽小,却也稳重,比他这个不靠谱贪玩的师兄强多了,深得师父喜欢,故乌云崖这一派最后直接交给了小师弟掌管,虽然他们这一派就两个弟子,但师父一向本着求精不求多,招满两个也便不招了。

    “知道了。”萧闫两腿一盘,径直坐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他的小师弟有何具体打算,他也不会多问,但师父临终前交代要好好照顾掌门小师弟,他不能失信。他是他的师兄,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他总归是会为他遮风挡雨。

    “以后,我可能会做一些危险的事,我其实并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萧闫收起了先前的那股散漫,目光微动。

    他的小师弟时常会露出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明明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却似个长者,老成得不像样子。

    “跟她有关吧?”

    “嗯。你不好奇?”

    “我这个人你知道的,随性惯了,只有想做和不想做之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萧闫剑眉一挑,姿态恣意,“以后我还是叫你主子吧,总得有人管着我才行。”

    月色出云,莹莹光亮撒落而下。

    少年摘下披风的帽子,将那清隽的轮廓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好似容纳了山河百川,磅礴而浩瀚。他跪了下来,往萧闫深深一拜,“修毓有此兄,此生无憾。”

    从上清宫回来,聂臻便入了崇明宫的书阁习字。心若有郁不通,她常会以此道来求得心静安宁。而这一练,多为半个时辰或以至更久。

    “等你羽翼丰满的那一天,母后便会将整个盛国交予你手上。我深知你不愿,但有些担子你不得不去承受。”

    上一世,她的母后即便背负着一身骂名,也要守住父皇的江山,守护聂氏一族的基业。而那时的她一心却只顾儿女情长,从未把这些放进眼里,既是自私亦是无知。

    身在权力中心,身在皇室,岂能置身事外做个凡人?若不是她上辈子一意孤行,或许便不至于落得那般结局。

    聂臻放下手中的笔,凤眸深幽。

    黄梨木桌上,那些她适才在纸上书写过的痕迹还未干涸,一笔一划苍劲遒健,外放而又内敛。若有人发觉,绝不会认为这是出自十四岁孩子的手。

    书法之道,在于宜人于心,心如止水,路才会豁然开朗。这一条路,她定要守护到底。那些秘密,那些没有来得及了解的真相,她要一一弄清楚。

    “掌灯,本宫要沐浴。”聂臻从书阁走了出来,吩咐候在门外的湫荷。

    风清月朗,花色正好。

    翌日。

    “公主,他来了。”

    湫荷进来禀报的时候,聂臻正在缠绕腕间的袖带。

    “你去把母后昨日赐予本公主的弓箭取来。”

    “诺。”

    上一世,聂臻惯用的弓箭叫逐鹿,穿透力极强,不过以她现在的臂力是使不了那样的强弓。现在这把雪霁,更偏向于狩猎之用,力道不足,可用毒药弥补。

    毒药……

    想到这里,聂臻目光不免一利。

    那日在朱雀大道她所遭逢的那支暗箭,多半出自于女人之手。而那人并不会是吴钟繇的手下,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公主。”湫荷去而复返,将雪霁恭敬地双手递上。

    聂臻收回思绪,拿过雪霁,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寝殿。

    日照高头,蝉鸣绕于杨林。

    空气有些许燥热,但偶有片风袭来,增添了林间一丝凉意。

    今日她并未去御苑,而是将教习地点选在了崇明宫后的那片林园。

    母后看起来严厉,其实也易心软,甚至有时候对她过于纵容。聂臻原本是不愿这样以欺瞒和利用的方式来求得目的,但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查证。

    远远地,聂臻便看见了站于白杨树下的那个人,宛如出鞘之剑,锋利而冰冷。

    这样子的吴钟繇,聂臻好似是第一次见。印象中,他总是带着春风般的和煦笑意,像个君子。不,准确的说,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只是她从未发觉。

    “你就是母后给我找的老师?跟我差不多年纪而已,能有多大本事。”聂臻微微扬起下颚,拿着手里的弓不可一世地指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身子的人。

    少年微微蹙眉,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见他没说话,聂臻咂咂嘴,将雪霁利落地一转,收了回来,眼睛半眯,俨然一副二世祖做派,“本宫在跟你说话,你既不回答本宫,亦不对本宫行跪礼,可是想以下犯上?”

    少年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他哑着嗓子,终是不卑不亢道:“公主虽贵为千金之躯,但今日既是由在下教授公主,在下便是公主老师,哪有老师下跪于学生的道理?”

    聂臻定定地看着他,好似要把他瞧出个窟窿。

    吴钟繇微微低眉,神情淡漠。

    聂臻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就带着一股骄傲,不向任何人低头。

    “没意思。”聂臻露出一副无趣的表情,漫不经心道,“本宫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崇明宫的人。你既是本宫的箭术教习,亦是本宫的近身侍卫。虽在编于禁军,但直接受命于本宫。”

    聂臻说完便转身走入了训练场,丝毫没有理会吴钟繇那略微错愕的眼神。

    元珩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现在的你,也不过是掩不住情绪的少年郎罢了。

    然,即便当年吴家蒙受冤屈,也不能成为你造反的借口。

    “老师今日前来,一时半刻怕是不习惯,不如我们先玩个游戏怎么样?”聂臻眨巴着眼,远远地望着吴钟繇。

    少年剑眉入鬓,模样俊俏,如精雕细刻,只是眉宇间总是少不了一股阴沉,硬生生折取了那股英气。

    他淡淡看了聂臻一眼,薄唇轻启,“谨遵公主之意。”

    “你竟是不问是何游戏?”聂臻嬉笑地看着他,眼眸深处却暗藏杀机。

    “无需多问。”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聂臻低低咬出这几个字,然后缓缓抬手指着十步之外,“这个游戏无非是检验你是否能成为本宫的合格老师。”

    如果你赢了,我暂且不杀你,如果你输了,我立刻了结了你,绝不手软。

    “公主的意思是让我做靶子?”吴钟繇的脸色并无起伏。

    聂臻的目光微微一沉,“没错。”

    “好。”

    他回答得很干脆,聂臻心中不平,“你就不担心本宫失手当场结果了你?”

    吴钟繇从身上掏出钱袋,置于头顶,道:“大丈夫顶天立地,遇事岂有退却之理。”

    聂臻嘴唇下意识地抿成一条线。

    他的眼神坚定而又纯粹,真是可笑而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