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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将不迎
    若不是知道他后来的所作所为,聂臻定会敬他此刻心怀坦荡,铁骨铮铮。

    人若有欲有求,必会惜命。若心中有未成之事,又岂会将自己的性命交予不信任的人手中。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聂臻眉头微拧,握住弓箭的手也越收越紧。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要迸发开来。

    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再不会发生。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聂臻脑海缓缓响起。

    你现在还不能杀他,你需要改变的命运,并不是倚靠一个人的性命便可结束,往后还会有千千万万的更多的人。杀戮无止息,你需要的是力量,是掌控,是一颗永远无畏的心。

    另一个声音亦闯入了聂臻脑海。两者一黑一白,相互纠缠,互相博弈。

    聂臻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按箭引弓。

    片刻,那一双眸子,素净若雪。

    随着 “咻”地一声,箭矢电光火石间离弦而去。

    箭刃划破空气,穿过空中飘落的一片绿叶,似直射少年脑门。

    少年眼睛未眨,没有任何回避。

    箭头擦脸而过,在少年右眼下的颧骨部位刻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只差半分,箭矢入眼,定入头部。

    少年没有吃痛,只是用指腹轻轻地抹下那道血色,然后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惊慌,没有害怕。

    “本宫是该称赞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表扬你相信本宫的箭术呢?”聂臻收回雪霁,神色不辨喜怒,“为何不躲?”

    少年抬眸,目光竟毫不避讳,“正如公主所言,既是考验,那便该做好觉悟。”

    “你先前可并不愿,既是不愿,何来觉悟。”聂臻缓缓朝他走近,目光刹那变得锐利,“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殿下心智极坚,我很钦佩,再者我这条命是娘娘救的。”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吴钟繇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骤然变得冰冷,“无论我今日答应与否,公主都不会收回成命。”

    聂臻不置可否,只道:“你下意识地说了‘我’。从来时几乎便是如此,可是你的习惯?”

    吴钟繇的眼中忽然闪过一瞬戒备。

    这一点细微变化刚好被聂臻捕捉,然她没有继续追问,“本宫的老师不是那么好当的,现下是破了点皮,往后怕是没这么幸运。本宫虽不爱强人所难,但想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做,若有人忤逆背叛,下场便是死。“

    吴钟繇微微低头:“卑职绝无二心。”

    聂臻注视着他,似要拨开他的心,然而片刻后她终是闭上眼缓缓转过了身去,晦涩道:“大丈夫立志四方,卫家卫国,半生戎马,于你而言,可有所图?”

    吴钟繇怔了怔,眼前的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但是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男儿立于世,自当有所图,所图安身立命,所图兴国安邦。”

    “那倘若有人天生反骨,老师认为是该杀还是不该杀呢?”少女的声音平静而又压抑。

    吴钟繇忍不住抬起头,心中的话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无所谓反骨,到头来无非一个‘势’字。势之所趋,人之所为,成王败寇而已。”

    “受教。”

    风声渐起,吹起一丝尘埃。

    聂臻看着远处,突然迷了眼,“若今日是我做你的靶子,你敢吗?”

    吴钟繇的心里莫名地被刺了一瞬。她的声音很轻,话语里却有一种忍到极致的悲伤。这种感觉他曾深入骨髓,难以忘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是在怜悯别人,还是在可怜自己。

    “敢。”

    “那若是你杀了我呢?”

    “我不会。于恩,这是道义,于公,这是职责所在。”

    聂臻笑了笑,然笑意不达眼底,“是么?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倘若你有朝一日背叛了本宫,本宫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嗯。”他低声应道,眸色渐深。明明是冷酷无情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竟丝毫不觉得厌恶或憎恨。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本宫现在累了,老师隔日再来吧。”聂臻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恩恩怨怨又岂是如此轻易能抵消的?

    天知道做到这一步会有多难。她明白的道理,他又岂会不知。

    吴钟繇,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聂臻攥紧雪霁,终是踏开了这一步。

    她的身后,少年静静地立于风里,像是与整个世界隔绝。

    “小一。”待走远后,聂臻低声一唤。

    附近响起了树叶的沙沙声,一名佩剑的劲装男子出现在了聂臻眼前,他嘴里还叼着半根草,整个相貌痞里痞气。

    聂臻睨了他一眼, 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母后,不然本宫就把你私自出宫找姑娘的事抖出去。”

    卧槽?这事儿公主都能知道?他神出鬼没,做得如此隐秘,不应该呀。

    小一脸上的表情可叫一个精彩。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定会守口如瓶。

    聂臻嗤了一声,一扫先前的锋锐与冰冷,懒洋洋道:“装什么严肃,谁不知道你顾小一曾经可是京城第一纨绔。”

    顾小一,本名顾懿,顾太傅家庶子,明面上是上清宫侍卫,暗地里却是萧后安排在聂臻身边的王牌影卫,忠心倒是忠心就是性子跳脱了点儿,但深得聂臻心意。聂臻出嫁后,将他留于宫中,直至后来宫变发生,所以他最后怎么样了聂臻也不得而知。

    顾懿嘿嘿地笑了两声,那对桃花眼显得极为张扬,“卑职那时少不更事,皮是皮了点儿,到也没传言那么夸张吧。现在卑职可是正经的殿前一等侍卫呀,这说亲的媒人都快踏破门槛儿啦!”

    这家伙只要打开了话匣子,就会噼里啪啦说个没完。聂臻无奈扶了扶额,“带我出宫玩玩儿。”

    顾懿拍了拍聂臻头上的小花苞,一本正经道:“虽然我放荡不羁爱自由,但捎上公主就难免有些放不开。”

    聂臻小脸瞬间一黑,啪地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少得意忘形了,没准你哪天就会挨板子,哼!”

    聂臻撅嘴故作发怒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顾懿差点就忍不住伸手去捏那白嫩嫩的脸蛋。

    “公主妹妹!你病好了之后,整个人都好凶啊,而且鬼精鬼精的。”

    “谁是你妹妹!那么大岁数了,小心你的脑袋!”

    “这儿就你知我知,不怕!再说,咱俩的交情……”顾懿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怪异看着聂臻,“你刚刚居然在嘲讽我!果然生个病脑子都生糊涂了,以前的你可是天天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叫我顾哥哥呢!天哪,我明明才十八而已!”

    “甚年轻,顾太傅这般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当爹了。”聂臻继续补刀。

    顾懿捂着胸口,一脸窒息的表情。

    “去不去?我给你做担保,保你没事。”聂臻斜了他一眼。

    “你怕是有什么事儿吧?”顾懿小声嘀咕,“这易王才被罚去戍边不久,朝廷上下可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这边,公主妹妹你可得小心呀。”

    聂臻神情微动,“我知你顾虑,但父皇短时间内是不会考虑立储之事。宫中耳目甚多,我崇明宫虽然用人严格,但难免会有些城狐社鼠趁机而入,小一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吧。虽说你为庶,但太傅就你一个儿子,他对你倾注的心血也是不少,你莫要辜负。”

    顾懿愕然。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面前的少女,总感觉一病过来,她忽然就长大了。

    他顿了顿,轻声道:“文官的弯弯绕绕你知道我适应不来,但顾家的门楣我始终是不敢辱没。”

    “那就好。”聂臻突然沉默。

    顾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弯下了腰,像哥哥宠溺妹妹般道:“你若想出宫我带你出去便是,何故露出这种表情。”

    说完他用手轻轻弹了一下聂臻额头。

    聂臻立马朝他翻了个白眼。

    顾懿笑了,“这才对嘛,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学什么大人老成。”

    “你懂什么,这是公主仪态!”

    “噗!”

    “再笑,你执勤喝酒的事也别想我瞒着了!”聂臻瞪眼。嘴上虽这么贫着,但心里她却是柔软的。

    小一,但愿你一直这么无忧无虑。

    我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我想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