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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安之行(二)
    李公公和岑春煊明显也听到了,对视一眼,又看向陈锦堂。

    只见陈锦堂奋笔疾书在纸上写下了药方递给李公公,然后一拱手躬身道:“二位大人,可能是我那位病人误闯了过来,请待我去一探究竟。”

    岑春煊忙说:“陈大夫不必着急,本将同你一起前去吧,毕竟人是本将带回来的,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本将也逃不了干系。”

    陈锦堂感激地又是一拱手,这才跟在岑春煊后面出了房门。

    说回徐如瑟,她哪里是能耐着性子呆在房里不出来的主?表面上答应了陈锦堂不会乱跑,可陈锦堂前脚刚走,她马上就溜出了院子。要知道她一路上忍着辛苦颠簸来到西安,就是为了能见见慈禧真容,如今跟老佛爷近在咫尺,教她怎能不想方设法去看上一眼。她心想自己已经改换了装扮,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混在人群之中远远看一眼慈禧,也不枉来这一趟西安。

    徐如瑟出了院子后也不知方向,就撑着伞乱走一通,由于她住的地方在南院和北院交界之处,所以没走几步就来到了北院的工地。她正纳闷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就听有人呼救:“快来人啊,有人晕倒啦!”

    徐如瑟刚好习惯性随身带着简单的检查工具和药品,就顺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只见一间尚未完工的房子里,一大帮赤裸上身的工人正围着一个倒地昏迷的老人不知所措,徐如瑟一边扒开人群,一边大喊着:“你们别围在他身边,散开些,给他一点新鲜空气!”

    工人们看到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姑娘对自己大吼大叫又“动手动脚”的,顿时都惊呆了,更过分的是这姑娘竟跪在老人身边,双手不停地摸他的脸和胸,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大家都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这时,徐如瑟又从包里掏出听诊器戴上,将听诊头在老人裸露的胸膛上来回移动,想找出症结所在。

    人群里立刻骚动起来,还有人惊呼:“这是洋人的玩意儿,我在洋人医院里见过!”

    而徐如瑟根本顾不上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想赶紧救人。经过一番检查,她认为老人只是劳累过度又进食过少引起的低血糖,就从包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塞进了老人嘴里。

    周围工人们的情绪似乎一下子被点燃了,有人一把扒开徐如瑟,质问她:“你这个假洋鬼子,刚给他吃了什么?黑乎乎的,是毒药吗?”

    徐如瑟被扒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她也不生气,站起身拍了拍手,哭笑不得地说:“什么毒药?那是巧克力,能救他命的东西!”

    “巧克力?”人群里又开始议论纷纷,根本没人听说过这个东西。

    徐如瑟十分有把握地说:“你们放心吧,他一会就会醒了,等他醒了再给他喂点水和吃的东西。”

    果然不一会老人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工人们都十分惊喜,将老人扶坐起来,又按照徐如瑟说的给他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老人果然彻底清醒了过来,脸色也好多了。

    徐如瑟如释重负地一笑,蹲下身对老人说:“老人家,您身子虚,以后一定要按时吃饭,千万不能饿着了。低血糖有时候也是会要人性命的。”

    围观的工人们也对徐如瑟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还有人附和道:“多亏了这位姑娘出手相助,不然我们一帮大老爷们还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呢!”

    老人赶紧连连向徐如瑟道谢。

    能救回老人,徐如瑟也十分开心,她正准备安抚老人不用客气,就听人群中有人喊:“监工来了!”

    徐如瑟和众人一起循声看去,只见一队官兵趾高气扬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工人们马上分立两旁,自动为他们开出了一条路。

    为首的兵头就是工人口中的“监工”,他径直走到徐如瑟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语气不善地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如瑟倒也不怕,从容地说:“我是跟陈锦堂一起来给老佛爷瞧病的。”

    监工似乎并不信徐如瑟的话,眼珠一转,说道:“我只听说请了陈大夫一个人,可没听说还请了个女人。”说着对手下一使眼色,两个官兵立马上前将徐如瑟制住。

    徐如瑟这才有些急了,挣扎着说道:“你抓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刚才我还救了人呢!”

    “救人?”监工明显还是不信。

    这时刚才被救的老人,和工人们都纷纷站出来为徐如瑟说话,证明她确实救了人。

    监工却懒得听他们啰嗦,大喝一声:“都住嘴!老佛爷菩萨心肠,看这天儿下雨就让你们躲雨休息,可没让你们在这儿闹幺蛾子!谁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立马让他出去干十个人的活儿!”

    工人们马上安静了,只能用愧疚的眼神看着徐如瑟。

    徐如瑟却笑着摇摇头说:“谢谢你们帮我说话,没事的,你们放心吧。”

    监工推了徐如瑟一把,说:“跟我们走一趟吧,等问了岑大人就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了。”

    徐如瑟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走就走,但你别碰本姑娘!等见到岑大人还不知道谁会倒霉呢!”说完她大义凛然地率先走了出去。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来到了岑春煊的住所,就有了之前陈锦堂等三人听到嘈杂声音的一幕。

    岑春煊向监工和徐如瑟问清原委之后,自是让他们放了徐如瑟。徐如瑟不忘给监工几个白眼,同时又心虚地躲开陈锦堂责备的目光。

    等回到陈锦堂的住所,陈锦堂一关上门就开始对徐如瑟大发雷霆。

    “你非要害死我们俩你才安心吗?你倒可以无牵无挂地走,可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话一出口,陈锦堂就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火了,但他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去考虑徐如瑟的感受。

    徐如瑟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说:“对,我是孤家寡人,根本不惧生死,但你别忘了是你当初非要给我治病的,我可没有求你!”

    陈锦堂点点头说:“好,既然是我强人所难,那以后不治也罢。只要我们能平安离开西安,我陈某人保证马上同你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多管你的闲事!”

    徐如瑟冷哼一声,说:“这可是你说的,你最好早点把老佛爷的病治好,本姑娘是一刻也不想跟你在一起多呆了!”说完气鼓鼓地摔门而去。

    陈锦堂又何尝不想赶紧离开西安呢?只是若找不到老佛爷的病根,他被老佛爷问责那只是迟早的事。从到西安的第一天起,陈锦堂就觉得自己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闪失就会粉身碎骨,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帮徐如瑟收拾那些烂摊子了。

    接下来的几日,陈锦堂和徐如瑟虽然每天照面,但都装作彼此并不相识。两人不光不交谈,还把对方当空气。陈锦堂索性不再帮徐如瑟诊脉,只是每日把自己关在房内研读医书。

    这天李公公来请陈锦堂去给老佛爷复诊,说用了他的几服药,老佛爷的精神确实略好了一些。但同时李公公又传达了一个口谕,就是让陈锦堂带上徐如瑟一起去南院。

    陈锦堂心中一凛,他不明白老佛爷是怎么知道徐如瑟的?这次宣她觐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

    李公公见陈锦堂犹豫不决,就安慰道:“陈大夫不必多心,老佛爷听说徐姑娘前几日在北院救了个工人,就想见识一下她的本事而已。”

    陈锦堂强颜欢笑,躬身拱手道:“草民马上就去喊她,请公公稍后。”

    得知自己被慈禧召见,徐如瑟不但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还很兴奋。

    陈锦堂真是从未见过心如此之大的人,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最后再多嘱咐几句:“徐如瑟,你听好,你这次要见的是西太后老佛爷——咱们大清朝最高的权力所在,所以请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在老佛爷面前胡言乱语,尤其不可说你在法兰西长大——”

    他话未说完就被徐如瑟没好气地打断了:“知道了知道了,要死我就一个人死,肯定不会拖累你的,放心吧!”说完她一个箭步迈出房门,兴高采烈地去找李公公了。

    看着徐如瑟的背影,陈锦堂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慈禧讨厌洋人是大清朝众人皆知的事情,若她知道了徐如瑟的身世,那不光徐如瑟,恐怕连自己这次也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