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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命悬一线(一)
    自从徐如瑟开始每日去教慈禧跳交谊舞,南院行宫着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而慈禧的颈椎病也真的逐渐好转。原本慈禧是来西安避难,常常内心烦郁,肝火旺盛,如今有了陈锦堂的内调和徐如瑟的外养,令她越发地容光焕发,身体也恢复了不少。

    但陈锦堂深知慈禧身体的好转并不只归功于他和徐如瑟,而是先前下毒之人如今似乎并没有再继续用毒,也不知是发现了他一直在给慈禧解毒,还是另有其他打算。徐如瑟觉得这是好事,但陈锦堂却认为这可能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徐如瑟除了教跳舞外,还经常向慈禧讲解她在西方社会里的所见所闻,从平民百姓到富商贵族,从民间传说到历史经济,她的知识和见闻积累之深厚足以让所有人咋舌。其实这都得益于她和父亲早年在欧洲各国游历的丰富经历,他们父女不仅给穷苦百姓治病,也因医术精湛而多次受到贵族的邀请前去出诊。

    徐如瑟的讲解生动活泼,引人入胜,而且她不光诉说西方的先进和开明,也会向慈禧透露西方世界的黑暗和不足,让她逐渐认清了大清王朝和西方国家的差距及优势,也明白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徐如瑟的聪明伶俐也颇得慈禧的欢心,加上她为人和善,赏赐小太监和宫女们出手大方,因此很快就成为了整个西安城最受宠的人,连李公公都开始对她笑脸相迎,而她和陈锦堂在北院的住宿和伙食条件也迅速提升了几个台阶。只不过他们二人生性散漫,也不习惯被人伺候,就拒绝了慈禧想派人去北院伺候他们的提议。其实这是他们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毕竟他们最终的目的是离开西安返回上海,故免不了经常在住所讨论计划,若有宫女太监入住北院,那难免会隔墙有耳,万一被抓住什么把柄,那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徐如瑟这一段时间都春风得意,那病症也自从狱中首发后就再没发作过,陈锦堂每日给她切脉,发现脉象同之前相比并无任何改变,即是说那病并未痊愈,只是再次进入了潜伏期而已。

    这日西域进贡了一些葡萄给慈禧品鉴,慈禧疼爱徐如瑟,就命人送了一些给她品尝。

    恰巧小狱卒柱子来看望徐如瑟和陈锦堂,徐如瑟就把葡萄摆在院中让他和陈锦堂先吃,自己则回房拿些散碎银子来赏给送葡萄的小太监。

    陈锦堂正在看医书,想等看完再吃,柱子又跟两人颇为熟稔,就没有客气,率先吃起了葡萄。

    谁知两颗葡萄下肚,柱子突然扼住自己的喉咙,白眼直翻,喘不上气来。陈锦堂赶紧切脉,又翻看了他的眼底,确定他是中毒了。

    “这葡萄有毒?”徐如瑟将目光直射向送葡萄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把刚拿到手的银子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浑身颤抖,跪地求饶道:“徐姑娘,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是否关你的事一查便知,你要想保住脑袋就赶紧去把这里发生的事禀报老佛爷。”

    “是,是,我这就去!”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出北院,连银子都不敢回头去捡。

    陈锦堂帮柱子施针封住穴位,以免毒气攻心,又吩咐徐如瑟去抓药煎药,帮柱子解毒。所幸跟陈锦堂相处这些时日,徐如瑟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中医知识,认识了不少药材,因此让她按方抓药并不在话下。

    幸亏解毒及时,柱子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昏睡了过去。

    徐如瑟瘫坐在一旁,看着那盘里鲜翠欲滴的葡萄仍然心有余悸,若柱子今日没有来看望他们,若不是他抢先吃了葡萄,那今日倒地不起的就是她和陈锦堂,再等到他们被人发现恐怕早就回天乏术了。

    陈锦堂脸色也很难看,他思索片刻,起身走到石桌旁,捧起盛葡萄的瓷碟仔细查看,忽然他的手指似乎在瓷碟底部摸到了什么,抽出一看,竟是一张字条,写着:“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徐如瑟看清上面写的内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道:“果然有人想杀我们。”

    陈锦堂沉声道:“应该是同一帮人。”

    徐如瑟惊愕地看着陈锦堂,道:“你是说……是维新——”

    “老佛爷驾到!”

    “党”字还未出口,徐如瑟就听院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陈锦堂赶紧把字条捏成小团塞进自己的衣袖之中,和徐如瑟一起下跪迎驾。

    慈禧快步走进院中,一眼看到徐如瑟,慌忙上前将她扶起,左右上下地打量,眼中尽是关爱。

    徐如瑟心下感动,笑道:“老佛爷,民女没事,您放心。”

    慈禧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陈锦堂,说道:“你也快起来吧,跟哀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锦堂起身端起葡萄呈到慈禧面前,道:“回老佛爷,狱卒柱子来看望草民和如瑟,吃了葡萄后就中毒晕厥,草民刚刚才替他解了毒,现在仍在昏迷中。”

    “可这葡萄是西域进贡而来,哀家命人洗干净了就立刻送了过来,为何会有毒呢?”

    送葡萄的小太监立在一旁体似筛糠,李公公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踹翻在地。

    “狗奴才,竟敢对徐姑娘下毒,说,是谁指使你的?”

    小太监赶紧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老佛爷饶命!真的不关奴才的事啊!”

    陈锦堂想了想,劝道:“老佛爷,依草民之见,应该不是这小太监所为。他来送葡萄时,神情自若,且为等赏银一直站在院中不曾离开。若是他下的毒,定不会如此轻松地留在院中等一个将死之人给他赏银。”

    慈禧蹙眉道:“那会是何人对你们下手?”

    陈锦堂看向小太监,问道:“你从南院到北院送葡萄途中,可曾遇到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小太监眉头紧锁想了一阵,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奴才想起来了!奴才路过北院工地的时候碰到过一个西安府中学堂的学生,说是来工地帮忙的,拉着奴才聊了几句。奴才刚好内急,就让他帮忙看了一下葡萄,对,肯定是那小子下的毒!”

    “西安府中学堂?”慈禧听到此处,已明白此事肯定跟维新派余党脱不了干系,她冷下脸来,转头对李公公说:“小李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公公连忙躬身道:“奴才明白。那……这小太监如何处置?”

    “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嗻!”李公公领命后,命人将小太监拖了出去。

    慈禧脸上此时又恢复了和蔼之色,对徐如瑟说道:“如瑟啊,哀家一定会找出真凶,还你一个公道,这几天你就不必来南院了,在家好好歇息压压惊吧。”

    徐如瑟赶紧拜谢:“民女多谢老佛爷恩典。”

    慈禧率众人走后,徐如瑟和陈锦堂对看一眼,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你为何没把字条给他们看?”徐如瑟不解地问道。

    “虽然他们想置我们于死地,但好歹和我们一样都是大清的子民,现世混乱,共同抵御外敌还来不及呢,何苦要自相残杀。”

    “哼,你倒是宽宏大量,这次是柱子帮我们挡了一劫,下次你我可就未必这么好运了。”

    “你以为没有字条,老佛爷就猜不出是谁人所为吗?我只不过是不想落井下石罢了。”

    “你的意思是……老佛爷知道是维新派——”

    “嘘!”陈锦堂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用眼神瞟了瞟里屋的方向,蹙眉低声道:“当心把无关人等牵扯进来,你我已经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他还年轻着呢。”

    徐如瑟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点了点头。

    陈锦堂叹气道:“看来商州中学堂注定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不出他们所料,岑春煊带很快就率领人马来到商州中学堂,将整个学校的人都抓了。但最后一点算,还是跑了一人——年方二十二岁的学生于右任。岑春煊当即下令封锁全城,捉拿此人。一时间西安城里人心惶惶,百姓们都知道官兵们正在抓想行刺老佛爷的逆贼叛党,而只有岑春煊和李公公这种级别的人才明白慈禧是在杀鸡儆猴,给维新派余党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