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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再次出逃(二)
    这次出逃有了岑春煊的庇护明显顺利不少,但陈锦堂和徐如瑟双双不在北院的事还是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卢衡曾经买通的在北院做工的一个小太监将这蹊跷之事告诉了他,他便假意找陈锦堂讨论病案,又将陈徐二人都不见踪影的事汇报给了李公公。

    慈禧派人一番搜查,便明白这二人准是又逃了,她先是心中气愤,后又觉得被两人辜负,既想派兵去追,又担心被人说自己小肚鸡肠,为了一个江湖医生不惜劳师动众。

    她有些茫然地往后靠坐在凤椅上,目光扫了一眼站立一旁的李公公,道:“小李子,是哀家对他们不好吗?”

    李公公微微躬身道:“哪能呢?老佛爷对他们二人那是极好的。”

    “那他们为何几次三番要逃呢?”

    李公公停顿片刻,道:“奴才听说,陈大夫的祖母病重了……”

    “哦?”慈禧有些意外:“若果真如此,那他们直接对哀家说不就好了,何必要偷偷摸摸地离开。”

    “奴才觉得原因有二,一是陈大夫上次逃跑被卢衡派人施了重刑,差点死在狱中,怕是依然心有余悸,二是他们担心若直说了,老佛爷您还是不想让他们走,那他们日后就更没机会离开了。”

    慈禧脸色一沉,道:“难道你也觉得哀家是那么不近人情之人?”

    李公公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揣测他们二人的想法,这并非奴才自己的想法,还请老佛爷明鉴!”

    慈禧见李公公吓得体似筛糠,自觉反应也是有些大了,便叹气道:“得了,起来吧,哀家有些乏,要进去休息了。”

    “老佛爷,那他们二人……要如何处置?”李公公仍旧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但他又必须得到慈禧明确的表态,也只得硬着头皮询问。

    慈禧起身到了一半,听到李公公的问话,便又坐了回去。

    “他们二人是奉我的懿旨回上海成婚尽孝的,也是我不让他们惊动旁人,以免搅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从现在起,若哀家再听到有人四处嚼舌根,定不会轻饶,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李公公把头埋得更深了。他自然明白慈禧这是决定不予追究,或许她是念在陈锦堂救了自己一命,也或许她确实十分喜爱徐如瑟,想还他们一个自由。

    另一厢,岑春煊将陈锦堂和徐如瑟带出西安,一直行到一处偏僻的山野间才悄悄将二人从马车里放了出来。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分道扬镳吧。本将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希望日后无论你们是否被抓,都要将此事守口如瓶。”

    陈锦堂拱手道:“岑大人请放心,草民和如瑟都是讲信用的人,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

    徐如瑟也赶忙说道:“是的,我们可以起誓。”

    岑春暄摆摆手,道:“罢了,本将若不信你们,今日也不会带你们出城。那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说完他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待岑春煊的大队人马全部离开后,陈锦堂和徐如瑟这才从一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徐如瑟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一下山野里的空气,享受地说道:“终于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啊——”

    她正欲朝着空旷处大喊,就被陈锦堂一把捂住了嘴。

    “喊什么?你以为我们现在就安全了吗?老佛爷的追兵搞不好马上就到。”

    徐如瑟放松的表情也一下警觉起来:“那……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两人走到最近的村落,租下一辆马车,这才继续赶往上海。按理说,若他们日夜兼程,应该七日后就可抵达,可谁料这一路上又无端多了不少他们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

    陈锦堂知道徐如瑟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生龙活虎,即便有了不舒服也会强忍着不表现出来,就怕自己拖了陈锦堂的后腿。陈锦堂便也不点破,只是看似无意地处处照顾她,还将马车赶得很慢,避免过于颠簸。

    行程一慢下来,便不能每晚都赶到下一个村镇住店,好在天气不算太冷,他们就在山中凑合住一晚,第二天再启程。

    这日已到黄昏,陈锦堂眼看是赶不到最近的村庄了,就停下马车决定就地扎营。他点燃篝火,烧了些热水给徐如瑟喝,两人又吃了些干粮后,就各自休息了。

    徐如瑟睡在马车里,陈锦堂则打算蜷缩在驾车时坐的车板子上将就一晚。

    也不知睡了多久,徐如瑟迷迷糊糊感觉有人钻进了马车里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还以为是陈锦堂,就问:“大晚上的你找什么呢?”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拽过他们装银子和食物的包袱,就跳下车想逃跑。

    徐如瑟有些清醒了,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边追边喊:“锦堂,有小偷!”

    陈锦堂方才尿急去找个地方方便了一下,没想到一回来就见一个中年汉子抱着他们的包袱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中年汉子见去路被陈锦堂挡住,后面又有徐如瑟阻拦,便把心一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两人来回挥舞。

    “我警告你们别过来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锦堂冷笑一声:“不客气?你可是只有一个人,跑得掉吗?”

    中年男子有些慌神,思索片刻,决定从徐如瑟那边突破,便举起匕首作势朝她扎了过去。此时陈锦堂眼疾手快地上前两步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根银针朝着他肩膀的某个穴位扎了进去,中年男子被扎的半边身体顿时失去了知觉,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男子惊恐地连连后退几步,说道:“怎……怎么会这样?我这半边动不了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锦堂冷冷地盯着他,道:“我扎了你的肩井穴,短时间内你这半边身体都会麻痹,不能动弹。”

    男子见大势已去,只得把包袱扔在地上,扶住不能动弹的胳膊求饶道:“东西还给你们,求你们放我走吧,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来偷东西的。”

    徐如瑟却根本不信,冷哼道:“你是被我们抓住了才会这样说,休想骗我们,走,跟我们去见官!”

    男子听罢吓得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求二位别拉我去见官,我真的不能去,求求你们……”

    徐如瑟还想说什么,这时从一旁的树丛里突然蹿出来两个孩子,一个约莫七八岁,另一个恐怕只有不到三岁。两人径直跑到男子身边,小的钻进他怀里,大的则展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冲陈锦堂和徐如瑟吼道:“你们两个坏人,不许碰我爹!我可是会功夫的,当心我揍你们!”

    陈锦堂和徐如瑟顿时都有些傻眼,不明白他们两个受害者怎么会变成了“坏人”。

    徐如瑟不满地说:“喂,小孩,是你爹先偷我们的东西,你别恶人先告状啊!”

    男子急忙将大孩子拉到自己身后,解释道:“二位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听你们的去见官就是,请千万别为难我这两个孩子。”

    “爹,可是——”

    “你闭嘴!”男子对大孩子怒目而视,生怕他再把陈锦堂和徐如瑟惹急。

    徐如瑟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真抓这个男人去见官?那留下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要怎么办?她犹豫地看向陈锦堂,想询问他的意见。

    陈锦堂借着月光,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和他的两个孩子,只见他们都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加上男子方才偷盗的手段也着实不怎么高明,便在心里对他们有了个判断。

    “你们是这次蝗灾的灾民吧?”

    男子听了连忙点头道:“是的,先生,我们的村子遭了灾,人都跑光了,我也只能带着全家人出来找条活路,可谁知他们的娘在途中生病去世了,丢下我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若就我一人,那我就算累死饿死也不会去偷人家的东西,可孩子们受不住啊,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赚不到钱养活他们。”

    说到最后,这父子三人竟抱头痛哭起来,徐如瑟也站在一旁直抹眼泪。

    陈锦堂叹了口气,将男子扶起,让他坐到马车前板上,又用银针刺了他的手三里穴,男子被麻痹的半边身体顿时得到了缓解。

    男子想起身道谢,但陈锦堂却压了压手,示意他用不着起来,又将包袱里的干粮和银两分出一半给了男子。

    男子还想推脱,徐如瑟却把东西硬塞进他的怀里,说道:“给你就拿着,剩下的我们够用就行。”

    男子感激涕零,领着两个孩子一起跪下,让他们给陈锦堂和徐如瑟磕头。

    徐如瑟赶紧将几人扶起来,又爱怜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这时天已微亮,陈锦堂看着天边的霞光,问男子:“敢问大哥,前面是什么地方?”

    “两位恩人这是要去何处?”

    “去上海。”

    “那可很远呐,我建议二位这段时间能走山路就走山路,尽量不要进村。”

    “这是为何?”

    “先生,您有所不知,这段时间‘反洋会’正在附近一带流窜,前面那个永乐村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据点,听说洋人的军队不日也将来到这里跟他们开战,所以两位恩人还是绕道走吧,免得惹祸上身。”

    “反洋会?我好像有所耳闻,但他们应该是以‘扶清灭洋’为宗旨,不会对我们这种老百姓出手吧。”

    “话虽如此,但您也知道这‘反洋会’里鱼龙混杂,成员大多是叛逃的清兵和像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的流民,甚至还有山贼土匪在其中鱼目混珠,所以您二位还是能避则避为好。”

    陈锦堂拱手道:“多谢提醒,我们定会多加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