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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鼠神庙(二)
    舜公子丝毫不理会那被吓得面无人色的老爷和丫鬟,只吩咐木华:“放她头上去。”

    木华轻移步,轻手细心地把匣子放进账内,让蜥蜴的头碰到那小姐的头发。如果那小姐尚有力气的话,此刻一定会极力反抗甚至挣扎,可惜此时的她全身处于虚脱状态,虽然耳边听到了些风声,怎奈力不从心,挣不得,脸色愈加变得难看,只得强硬忍受着恶心的感觉,通过头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判断蜥蜴的动向。

    温老爷被吓了一跳,腿一软,半截身子在地下,战战兢兢地拉着舜公子的裤腿,哭丧道:“舜公子,这、这不会吓坏我女儿吧?”

    舜公子低眸看他,说:“温老爷放心,此蜥蜴是家养,最擅长吸毒,令爱之症状,交给它无不可。”

    “可是,可是……”他憋红了脸,忍住不把“恶心”二字说出口,只道,“此物怪异,不会伤到小女吧?”

    “不会。”舜公子视线转向账内。

    那只绿油油的蜥蜴已经爬到了疣的附近,鲜红的长舌头尖朝其中一个那么一点,那个疣上就出了一个肉眼几乎看不出的小黑点,蜥蜴用舌头舔了几下,黑点缓慢扩大,约莫半盏茶工夫,蜥蜴的舌头忽然一绷直,再一点,有一团黑色的液体蔓延到了舌根,直到最后整条舌头都变黑了。

    反看那疣,像缩了水一样,一点一点,随着蜥蜴舌头黑意范围扩大,它越来越小了,最后消失。一眨眼的工夫,蜥蜴长舌头向内一卷,再张嘴,吐出来的舌头又恢复了肉色。

    温老爷和小廖一阵欣喜,小廖最先道:“小姐,你头上的东西没了!老爷,快来看,真的没了,好神奇!”

    温老爷原本看得无比惊异,此时见小姐头上的两个疣当真没了,激动难耐,几乎要给舜公子跪下叩头致谢,当下深深一揖道:“舜公子之恩,温某没齿难忘。”

    舜公子扶起他,淡淡道:“温老爷不必客气,令爱之前被疣毒感染,吸了不少精力去,而今需要大补身子,最好买些红枣,蜂蜜,但不必太多。若不出意外,半月后便可恢复如初。”

    温老爷感动道:“舜公子真乃神医!”别的大夫开了药,还要熬,喝了几碗下肚也不见成效。换了这年轻公子来,放一头四脚蛇舔舔就行了,果然千机门与别个不同,当真别出心裁,独具匠心。

    虽然,四脚蛇是那么恶心了点……但只要救好了女儿的病,有何不可?就算是生吞黄鳝,那也认了!

    木华把蜥蜴从枕头上捡起来,安置在匣子内,重新盖上。

    温老爷心里激动狂喜着,面上的笑容更是绽放了不知多少,邀请舜公子和木华姑娘去正厅坐坐。舜公子也不推辞,木华跟随其后而入。

    温老爷和舜公子相对而坐,这回旁边伺候的是香儿,香儿在后面听到了舜公子的医术,虽未亲眼所见,但看温老爷的脸上神情,也猜出了几分,此时更加卖乖,献的茶更殷勤。

    舜公子却看也不看,问了温老爷:“老爷在安乡县住了多久?”

    温老爷此时满心欢喜,对舜公子的问话可以说是有问必答,当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温某世家都住在安乡县,这房子是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虽然年前换了几次新,但地基房舍基本无有变化。”

    舜公子便道:“那温老爷在这里住的可好?”

    温老爷一愣,道:“舜公子此话怎讲?”

    舜公子垂眸道:“在下进来时,察觉贵舍有异。”

    温老爷心一紧,果断站起身,对着舜公子一礼:“舜公子若有高明指见,还望赐教,温某必定牢记于心。”

    舜公子抬手,示意温老爷先回原位。

    温老爷虽然回了座位,但桌上的茶是没心思喝了,忐忑不安地看着舜公子。

    舜公子淡然道:“在下所看风水甚少,但有些格局还是懂得的。例如有的房子,给你的第一印象就很糟,似乎能嗅到空气中流动着一种略带浑浊,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如果带小孩进去,小孩会没来由地哭,那么这种房子就是不吉祥了。”

    温老爷听了,脸色一变。

    舜公子继续说道:“但凡遇到这种房子,得尽早退避三舍,以免沾染了它的邪气。至于买房,价钱还是次要,房屋本身是最要精挑细选的。有的房子,你的第一印象很好,感觉房屋里流动着温馨的气息,带小孩或狗进去,小孩能在屋内表现得活跃,小狗会表现得生龙活虎,让人觉得这房子很亲切,那么这第一印象就极佳的房子,十有八九是吉屋。住在里面,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凡事顺心如意。”

    温老爷良久静默不语,等舜公子说完了,才长叹一声,说:“舜公子的意思,温某大概明白了。这房屋,的确大有来头。”

    温老爷的祖父是穷光汉出身,每天早出晚归为人种田干活,碌碌无为。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群鸿鹄飞过,猛然激起了一腔斗志,决心好好拼搏一场,换来锦绣人生。于是,他带着简单的行囊出发了,兜兜转转,做了好几场生意买卖,最后在安乡县买了栋房子,娶了一个普通女子,生儿育女。当时,他还算有钱,但那钱也仅仅够养家糊口的份,实在过不起比较奢侈的生活。温祖父穷人出身,自然勤俭节约,心疼钱,买房时经过许多家介绍,都没有中意的,要么就是嫌房屋贵,要么就是嫌地方僻。最后,从一个穷困潦倒,不得已把家舍卖了换上京赶考的书生那里,买下了一栋气息有点压抑的房屋,也就是如今温家的房子。当时温祖父并不管什么风水,只要有个容身之地便行,当下在那儿经营发展,生意慢慢火了。但即便到后来,可以说得上家财万贯之时,温祖父也没打算搬迁,只说这房子与它的来历,能警醒后辈莫要偷懒,踏踏实实创业,获得崭新的人生。所以,到了温老爷这一辈,房子顶多是装修几下,其他一点没动过。

    温老爷叹道:“小女幼时养过不少猫狗,初来时也都耷拉着尾巴,垂着耳朵,我们都习以为常,不以为怪,经舜公子一说,倒不知是不是……”

    舜公子说:“温老爷家训良好,风气尚正,是以邪祟并未多加害。只是,这里并不适合人长期久居,若要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还是另寻家舍。”

    温老爷脸色一僵,点头说:“舜公子说的是,这个温某会慎重考虑。”

    “还有一事,”舜公子目光一转,看向了在一旁呆呆的香儿,她身子瑟缩了一下,“半月后在下再来拜访,复查令爱的病情。”

    温老爷忙道:“这个好说,舜公子想来,我温家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舜公子起身,整了整衣襟,负着手说:“如此,在下也该先回去了。木华,我们走。”

    “是,公子。”木华低眉顺眼答应着。

    温老爷又道:“舜公子不妨先用了午膳再走?饭菜都已备好,应有尽有……若舜公子有什么喜好,但可说无妨,温某差人去买。”

    舜公子一低首,说:“无妨,承蒙温老爷好意,在下心领,只是不便叨扰,还是先行告辞了。”

    “这……好吧,香儿,送客。”温老爷见挽留不住,便让香儿送出去。

    “不用,我们自己走。”木华回头对香儿说。

    香儿讪讪的,看了温老爷一眼。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几家食铺生意火热,排了不少队伍。

    一辆简洁至普的马车绕到一条街口,那儿有一面碎了不少渣屑的老墙,青中发黑的简陋竹棚,棚下升腾着蒙蒙的白雾。

    舜公子下了马车,负手到摊前:“老板,来三碗面。”

    摊主是一个瘦削的壮年男子,闻言掀开锅盖,道:“小店只有龙须面。”

    “那便龙须面吧,清淡些便好。”舜公子往摊位上一扫,拣了一个位子坐下,木华亦坐在他对面。

    这家摊子比较冷清,不如来时外面的那几家红火,倒是桌椅干净,放了一醋壶,一碟青椒,一碟小蒜,比较周到。

    那边壮年男子已抡着一根擀面杖,埋头擀着面,不一会儿,拿起刀,在案板上的的作响。木华摸着肚子,有点委屈道:“舜公子,方才温家的老爷请我们留下用午膳不是很好,干嘛非要推辞,到这外头花钱吃饭?”

    舜公子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不吃白食,而且温家家宅不适合久居。他们之所以至今还能存活,日子过的不好不坏,只因上辈积德,三代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倘若那时出了一个不孝子弟,败坏家门,恐怕厄运就开始来了。”

    木华吐了下舌头:“不就一个房子吗,哪来这么多讲究。”

    舜公子轻笑道:“你初时不还嫌弃千机阁傍山依水,不如在山坡上看的高望的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