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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尖鞋头(七)
    木华跟舜公子汇报了后者离开后所发生的事,那些不知情的下人顿时大吃一惊,居然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个人。而舜公子听了,只是一一淡淡地点头,说:“幕后黑手以后再做计较,先解决眼下的。”

    木华低声应了“是”。

    舜公子看着秀英:“秀英姑娘是拿了绸布后,一直呆在房间里的吗?”

    秀英点点头:“是的。”

    “因为害怕才闹出动静,召来大伙儿?”

    顿了一顿,认命般地说:“是的。”

    舜公子负手,走了几步,悄无声息地来到榻边,瞥见秀英榻底下的几双绣鞋,再望望对面床上的,只有一双。他问道:“本公子记得晚膳时秀英姑娘穿的是圆头鞋,怎么房中有大部分的尖头鞋。”

    秀英扯了下嘴角:“奴婢和夫人是苗县人,当地的平头百姓穿的都是尖头鞋。今晚奴婢所穿的圆头鞋是老爷送的生辰礼物,因有贵客来,奴婢想着体面,亦入乡随俗,所以才穿了圆头的。其实平时在家,不论奴婢还是夫人,穿的都是尖头的鞋。”

    舜公子勾唇道:“为何今晚才想着入乡随俗?”

    秀英面色微变:“奴婢是怕公子见奴婢鞋样与周围人不同问起,才穿的这双。”

    越说越偏,舜公子的一边眉毛挑得更高:“那先夫人在世时,有穿过圆头鞋吗?”

    黄地主说道:“这个倒没有,亡荆习惯了尖头,适应不了圆头的。”

    舜公子偏头,看向另一张床底下的鲜红尖头鞋:“那双可是先夫人的?”

    黄地主应道:“正是。亡荆离开之后,老夫将她所有的生平之物都拿去入葬,唯有这双鞋,是老夫去年经过苗县时,看见买了回来给亡荆做生辰礼物,也是亡荆最后一次穿的,意义非凡,所以没舍得陪葬,留在了床下,只当平时再看时,亡荆还在一般。”

    舜公子颔首道:“那这双鞋可有人动过?”

    黄地主一愣:“当时亡荆离世,没再碰这双鞋,其他人更不会动它,是以亡荆走后,这鞋子的摆放一直未变。”

    舜公子眯眼,望向了秀英床榻下的,说:“秀英姑娘为何要把鞋尖朝外?”

    秀英脸色僵了僵,说:“睡觉前,鞋子头朝外面,不是一般人的习惯吗,难道公子不知?”

    舜公子低声笑道:“本公子当然知道,不过若是哪一天,不,哪一个晚上,鞋尖突然朝里,指着床,会怎样?”

    秀英面如土色:“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懂。”

    舜公子转头对黄地主说:“黄地主,可否将先夫人逝世的那晚说个详细?还有,先夫人是因何而死的?”

    “公子,这个……”黄地主面有难色,大晚上的讲这个,不太好吧?

    舜公子说:“无妨,本公子有了点眉目,想更问的详细。”

    黄地主见状,无奈地看了眼舜公子,说道:“其实,亡荆生前身体一直好好的,从未得病,只是出事的那晚,正好是春节家宴,她喝多了酒,被秀英扶进房间。当晚还好好的,第二天醒来,身体像干枯了一样,没有一点血色。老夫以为是秀英装神弄鬼,用了什么阴邪的法子害了亡荆。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有半点蛛丝马迹,而且秀英被凌虐地异常可怜,弄了遍体鳞伤也说不知情。老夫就想会不会家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请了一法师来看,果然有,但如何都驱除不去,到后来愈演愈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舜公子颔首,问道:“那先夫人睡前鞋子是如何摆放的?”

    黄地主眉宇紧锁,看向秀英,回答舜公子的话:“亡荆虽然出自苗县,但对鞋子的摆放与周围无异,都是头朝外。”

    舜公子摸了摸下巴,看着秀英:“秀英姑娘,恕本公子直言,你说因为害怕而弄破窗子,引来大家,可有想过如此做的后果?而且你用什么方法不好,非要弄坏窗户,是觉得地主家钱多不怕砸,还是想嫁祸给一子虚乌有的刺客?你是否,想的太简单了。若本公子猜的没错,你是想隐瞒什么,对吗?”

    秀英抿了抿嘴,苍白无力的笑:“公子说什么,奴婢一卑贱之人,有何不能袒露,非要隐瞒?”

    舜公子淡笑道:“是吗,那你在家宴那晚趁先夫人酒醉而调转了她鞋子的头,可有隐瞒?”

    秀英脸色一变。

    舜公子说道:“秀英姑娘,不要说你出自苗县,不晓得鞋头朝床的厉害。”

    秀英浑身不自在,目光飘忽,没有回答舜公子的一言一词。

    黄地主看得有些疑惑:“公子,鞋头和床有什么讲究吗?”

    舜公子答道:“当然有。鬼会以鞋头的方向判断生人的位置,如果鞋头朝床头摆,那么鬼就会上床和人一起睡,倒霉的可能会被吸食精血;在外时,如果把鞋子整齐地放在床边,那会招来灵界朋友的好奇,造成他们闹床。可取的办法是在枕头下藏一把刀,刀乃利器,可镇邪。只是你们内地之人,不晓得其中渊源罢了。”

    木华眨眨眼:“难怪公子每次睡前都把鞋子乱放,奴婢只当公子随意惯了,却原来还有这讲究。”

    下人们却是一阵惊呼:“那万一哪时候不小心把鞋头弄反了,可不就完了?”

    舜公子说:“未必,有时候鞋头反了不一定会引来鬼,但次数多了,就说不定了。”他眼睛眯起:“秀英姑娘实说调转了先夫人的鞋头几回了?”

    秀英冷哼道:“公子所言不虚,鞋头倒放的确会容易引来恶鬼。可是奴婢当真从未动过夫人的鞋头,又谈何几回?公子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还是不要乱诬陷好人。”她的脸因为争辩而变得扭曲,看上去竟像变了一个人。

    舜公子低笑了下,说:“证据?还用本公子说么。”他一手指着榻下的一排鞋子:“你自己的鞋子倒放整齐,与对面的鞋相对,可以看出你是一个细心的人,可是你的这一只右脚鞋子,尖头为何还有一些棕色的杂渍?虽用棕线绣成了一种花样,但另一只并没有,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原先有个被污染的痕迹。而先夫人的这一只左脚鞋后跟,也有类似的杂渍,只不过个头比你的小了些,你能解释一下吗?”

    秀英拧着蛾眉,嘴唇抖了抖,说:“这个,是先夫人那晚醉酒,上床前呕吐,不慎沾染到的。奴婢次日洗了好几次,总褪不掉,又可惜这鞋面的缎子,所以留着多穿几次,到而今颜色也淡了许多,不过还是比不上原来的。”

    舜公子淡然道:“既然先夫人呕吐,为何她的鞋后跟也有?难道说,她是往后吐,而你还在她身后?况且,她的好像比你的淡得多,不会说,这只没洗过的鞋子比你那只洗了多次的鞋子更容易褪渍吧?”

    秀英脸色变了变。

    黄地主却在此时想起了,说道:“啊呀,对了!那日老夫见亡荆惨状,伤痛欲绝,秀英来说过亡荆的鞋子在昨夜呕吐时弄脏了,该去洗洗。老夫当时一心系在亡荆上,也没在意,还是阿源亲眼发现秀英将亡荆的那双鞋丢出去,及时抢救回来。秀英为此挨了一顿骂,只说洗不干净,又是出事那晚弄的,不太吉利,便想丢了。老夫念妻心切,这双鞋又有深刻意义,即便可能不祥,又有什么要紧?所以一直留着,也吩咐别人不许动它。”

    黄源在这时点了点头,以此来证明这事情的真实。

    如今看来,倒真有点可疑了。

    众人的目光重新投到秀英的身上,这次多了一分审视意味。

    秀英颤抖着唇,僵了僵,说道:“奴婢,奴婢只是洗不干净,就丢了……后来奴婢不也一直没动它吗?公子为何跟一只脏了的鞋过不去,总是盘问奴婢?”

    舜公子说:“因为你的嫌疑最大。”

    秀英埋下了头,看不到她此时的面前,只听到一声不辨情绪的说道:“纵然是我做的,又如何?”

    她抬起头,神情晦暗莫名:“是我将夫人的鞋子的头对着了她的床,是我想把可能成为威胁我证据的鞋子丢掉,是我撒谎期满你们所有人。可是,那又怎样?!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我干的,我就是讨厌她,就是想害她,怎么样?”

    “你你你……”黄地主气急败坏,“你怎对得起婉儿对你的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秀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笑出声来,冷冷说道,“她是待我好,可我并不满足于一个陪嫁丫鬟的身份!明明我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却因着我那不争气的母亲只做得一个庶女,偏她出嫁给老爷,身边缺少人手,老爷竟然狠心将我二小姐的身份一下打落到陪嫁丫鬟上,和秦英不尴不尬地相处,这口气我怎么能忍?我怎能不嫉恨?”

    秦英,应该是当年随先夫人而来的另一个陪嫁丫鬟吧。

    秀英咬牙,面容扭曲,眼中迸出阴狠毒辣的光:“她每每虚情假意待我,喊我好妹妹,将老爷赏赐的大多数点心衣服都赠与我,待我比秦英还亲。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体恤下人,我这个明白人却是清楚,她不过是想做给外人看罢了!哪有一个姐姐,会把她的妹妹当丫鬟看!”

    黄地主面有难色:“可是,婉儿从没跟老夫说起此事啊……”

    秀英怒极反笑:“当然了!她是死也不会承认有这么一个没用的妹妹!可是——”她几乎要咬碎银牙,发着恶意,“我不甘心只做一个低贱的丫鬟!我知道,你们这些平庸的下人,习惯了做奴隶的日子,所以没有半点积极进取之心,但我不一样,我体会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苏日安那段时光并不快乐,但我好歹还是一家二小姐,同样有着门面。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所以,你才趁一夜老夫喝醉了,穿红抹粉勾引,是么?”黄地主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