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约定
“晴：
已经近一个月没有给你写信了。最近还好吗？
三月即将过去，你应该已经在准备来巴黎的行李了吧。
我们终于要见面了……五年来，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
还记得上一次我离开的时候么？临走前的那晚，我问你愿不愿意有朝一日来法国陪我，你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愿意。那时的我尚年少懵懂无知，不知未来会有多少坎坷变数，却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你居然真的履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晴，此生此世，没有比这更让我感动的事情，我一定会珍惜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你知道吗？在异国的这些年里，我常常会回想起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回忆，放学一起走过的路，对彼此说过的话语……
出生至今二十二岁，我们也相识了二十二年，在我一路人生的旅程里，你从未失约过，这一次也一样。
现在又是鸢尾花开的时节，我早就在家里花园里种下了你最喜欢的鸢尾花，等你来和我一起看。
说起我现在在巴黎的家，你还记得《恶之花》中的那首诗吗？
我从未忘记，在城市之旁，
我们白色的房子小而安谧；
古老波莫娜和维纳斯的石膏像，疏林正遮住她们的躯体，
当傍晚来临，那辉煌如火的夕阳，一束一束在玻璃窗上跌成碎片，
如同在天幕上好奇地睁开的眼睛，
注视着我们安静地，久久地晚餐，
大片大片地将它美丽的烛焰，
投在我们古旧的桌布和窗帘之上。
那般静谧安详又炽烈灼热的生活，正是我所憧憬的未来。如果你愿意，这样的未来里，我希望你也在。
等你到了巴黎，就来我家找我吧。我的地址是13 Avenue des Buttes aux Caille，巴黎十三区鹧鸪港路13号。
五年了，我们终于可以相见。晴，我期待着你的到来，期待着我们的重聚。
2014.3.28
程攸岸”
倪思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栋房子门前离开的。
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是轻飘飘地漂浮在巴黎的上空，身体伴着塞纳河的流淌悄无声息地流逝，像是一个幽灵。
不，像幽灵的不是她，而是程攸岸。
“曾经住在这里的程家一家三口，在三年以前，早就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入室抢劫被杀。这件事，巴黎全华人圈都知道。”中年女子这样说，身后的少年冷眼打量着她。
倪思晴坐在路边，颤抖着用手机连上网络，几经辗转，终于查到了一个三年前的巴黎当地的报道。
2011年3月13日，住在巴黎十三区的华人程姓一家在一个夜晚惨遭灭门，凶手是因为入室盗窃被发现而产生了纠纷，事后被警方当场击毙。
新闻报道里，死去的程家一家三口名字都用了化名，眼睛上有黑色的马赛克遮蔽条，可她一眼就看出，其中那名19岁的死者赫然就是程攸岸，旁边是他的父母，程晋和范之仪。还有人泄露了现场的照片，三人倒在血泊中，背景正是她刚刚到访过的白色别墅。
在法国华人论坛上，这个新闻帖子的回复有数十页，或感叹人生无常，或惋惜一家人英年早逝，或痛斥凶手残暴无情。其他的海外中文网站上也有不少报道，在当地似乎引起过很大的波澜。然而各种各样的议论在凶案发生后一个月内就渐渐淡去了，一切的时间都停止在三年前。
仿佛一个休止符，早已盖棺论定。
倪思晴呆呆地看着网页上程攸岸的遗照，脑中一片空白。
三年了，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她过这件事？
答案很简单，几年来，她为了能考到法国读研，一直在大学埋头苦读，平时除了查阅资料之外很少上网，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远在法国巴黎发生的一切。程攸岸自从高中出国后基本没有再与国内的同学有过联系，而她考上大学以后也与家人联系甚少，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程家发生的事情。
程攸岸已死去三年。
三年，她一直毫不知情。
可是……
“轰——”一辆消防车突然从倪思晴面前飞驰而过。
倪思晴如梦初醒，立刻从电子邮箱里翻出昨天收到的邮件。
她看着邮件的最后一句话。
“五年了，我们终于可以相见。晴，我期待着你的到来，期待着我们的重聚。”
倪思晴又飞快地搜出上个月，上上个月，乃至三年前凶杀案之后的邮件。
离别五年以来，她一直和程攸岸保持着邮件联系。
那些熟悉的打字方式和标点语调，从五年前开始，一月一封，从未断过。
他语气平和，措辞优雅，一字一句地同她讨论着文学和人生，倪思晴从来没有怀疑过对面的人会不是程攸岸，也不可能不是程攸岸。
可是，如果程攸岸早在三年前就死了，那这三年来一直给她发邮件的，是谁？
是谁？
巴黎的晚风幽幽吹来，吹着倪思晴的脸颊和单薄的衣裙，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吹去。
这一切，太诡异了，诡异得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噩梦之中。
倘若程攸岸真的死了，那同她对话的这个人，究竟是是人是鬼？
倘若程攸岸没有死，那他现在会在哪里？三年前的那场凶杀灭门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边忽然响起一声闷雷，天色渐渐暗下，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倪思晴失神地望向天空。那里有空洞而冰冷的雨，像是虚无的妄想。恍惚中她仿佛看见程攸岸向她走来，宛如一个幽灵。
“晴，你来了？”他望着她，“我们说好了，一定会再见面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虚空的记忆中传来，温柔而空灵。
倪思晴突然间站起身，重新向着鹧鸪港路走去。
已经近一个月没有给你写信了。最近还好吗？
三月即将过去，你应该已经在准备来巴黎的行李了吧。
我们终于要见面了……五年来，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
还记得上一次我离开的时候么？临走前的那晚，我问你愿不愿意有朝一日来法国陪我，你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愿意。那时的我尚年少懵懂无知，不知未来会有多少坎坷变数，却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你居然真的履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晴，此生此世，没有比这更让我感动的事情，我一定会珍惜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你知道吗？在异国的这些年里，我常常会回想起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回忆，放学一起走过的路，对彼此说过的话语……
出生至今二十二岁，我们也相识了二十二年，在我一路人生的旅程里，你从未失约过，这一次也一样。
现在又是鸢尾花开的时节，我早就在家里花园里种下了你最喜欢的鸢尾花，等你来和我一起看。
说起我现在在巴黎的家，你还记得《恶之花》中的那首诗吗？
我从未忘记，在城市之旁，
我们白色的房子小而安谧；
古老波莫娜和维纳斯的石膏像，疏林正遮住她们的躯体，
当傍晚来临，那辉煌如火的夕阳，一束一束在玻璃窗上跌成碎片，
如同在天幕上好奇地睁开的眼睛，
注视着我们安静地，久久地晚餐，
大片大片地将它美丽的烛焰，
投在我们古旧的桌布和窗帘之上。
那般静谧安详又炽烈灼热的生活，正是我所憧憬的未来。如果你愿意，这样的未来里，我希望你也在。
等你到了巴黎，就来我家找我吧。我的地址是13 Avenue des Buttes aux Caille，巴黎十三区鹧鸪港路13号。
五年了，我们终于可以相见。晴，我期待着你的到来，期待着我们的重聚。
2014.3.28
程攸岸”
倪思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栋房子门前离开的。
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是轻飘飘地漂浮在巴黎的上空，身体伴着塞纳河的流淌悄无声息地流逝，像是一个幽灵。
不，像幽灵的不是她，而是程攸岸。
“曾经住在这里的程家一家三口，在三年以前，早就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入室抢劫被杀。这件事，巴黎全华人圈都知道。”中年女子这样说，身后的少年冷眼打量着她。
倪思晴坐在路边，颤抖着用手机连上网络，几经辗转，终于查到了一个三年前的巴黎当地的报道。
2011年3月13日，住在巴黎十三区的华人程姓一家在一个夜晚惨遭灭门，凶手是因为入室盗窃被发现而产生了纠纷，事后被警方当场击毙。
新闻报道里，死去的程家一家三口名字都用了化名，眼睛上有黑色的马赛克遮蔽条，可她一眼就看出，其中那名19岁的死者赫然就是程攸岸，旁边是他的父母，程晋和范之仪。还有人泄露了现场的照片，三人倒在血泊中，背景正是她刚刚到访过的白色别墅。
在法国华人论坛上，这个新闻帖子的回复有数十页，或感叹人生无常，或惋惜一家人英年早逝，或痛斥凶手残暴无情。其他的海外中文网站上也有不少报道，在当地似乎引起过很大的波澜。然而各种各样的议论在凶案发生后一个月内就渐渐淡去了，一切的时间都停止在三年前。
仿佛一个休止符，早已盖棺论定。
倪思晴呆呆地看着网页上程攸岸的遗照，脑中一片空白。
三年了，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她过这件事？
答案很简单，几年来，她为了能考到法国读研，一直在大学埋头苦读，平时除了查阅资料之外很少上网，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远在法国巴黎发生的一切。程攸岸自从高中出国后基本没有再与国内的同学有过联系，而她考上大学以后也与家人联系甚少，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程家发生的事情。
程攸岸已死去三年。
三年，她一直毫不知情。
可是……
“轰——”一辆消防车突然从倪思晴面前飞驰而过。
倪思晴如梦初醒，立刻从电子邮箱里翻出昨天收到的邮件。
她看着邮件的最后一句话。
“五年了，我们终于可以相见。晴，我期待着你的到来，期待着我们的重聚。”
倪思晴又飞快地搜出上个月，上上个月，乃至三年前凶杀案之后的邮件。
离别五年以来，她一直和程攸岸保持着邮件联系。
那些熟悉的打字方式和标点语调，从五年前开始，一月一封，从未断过。
他语气平和，措辞优雅，一字一句地同她讨论着文学和人生，倪思晴从来没有怀疑过对面的人会不是程攸岸，也不可能不是程攸岸。
可是，如果程攸岸早在三年前就死了，那这三年来一直给她发邮件的，是谁？
是谁？
巴黎的晚风幽幽吹来，吹着倪思晴的脸颊和单薄的衣裙，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吹去。
这一切，太诡异了，诡异得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噩梦之中。
倘若程攸岸真的死了，那同她对话的这个人，究竟是是人是鬼？
倘若程攸岸没有死，那他现在会在哪里？三年前的那场凶杀灭门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边忽然响起一声闷雷，天色渐渐暗下，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倪思晴失神地望向天空。那里有空洞而冰冷的雨，像是虚无的妄想。恍惚中她仿佛看见程攸岸向她走来，宛如一个幽灵。
“晴，你来了？”他望着她，“我们说好了，一定会再见面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虚空的记忆中传来，温柔而空灵。
倪思晴突然间站起身，重新向着鹧鸪港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