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之歌
巴黎的城际小火车轰隆隆地开着，从城内一路通往郊外。倪思晴望向葱葱茏茏的窗外，碧绿的灌木飞速地向后退去，城市的喧嚣渐渐离他们遥远，随之而来的是安静的小镇和乡村。
“想不到这个欧多涅还挺好客，听说我们认识程家人，从中国来，居然直接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白潇望着窗外说道。
倪思晴回头看他。
“是邀请我，不是我们。”她重复说道。
“哦，随你怎么说。”白潇转开头。
一阵沉默。倪思晴忽然问：“你为什么要跟来？”
白潇沉默半晌：“我有我的理由。”
“你也在调查他们的事，是不是？”倪思晴轻声问。
白潇没有回答。
倪思晴望着他：“你也和那天闯进别墅的人一样，有特殊的目的，对不对？”
白潇许久方答：“我调查他们，的确有我自己的理由，不过现在的我和你一样，对这件事尚且一无所知。”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火车依旧轰隆隆地前进着。
“你不害怕吗？”白潇忽然问。
“嗯？”倪思晴一怔。
“你与这欧多涅素不相识，他如此热情也很奇怪。万一这是个设下的圈套，怎么办？”
倪思晴沉默了。
“我现在没有害怕的权利。”倪思晴低声说，“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必须迎面冲过去。”
“这算什么，爱情的力量吗？”白潇哂笑。
倪思晴脸色一变，扭过头去：“不用你管。”
半小时过去，小火车在郊区的一站停下了。倪思晴和白潇下了车，按照欧多涅在电话里给的路线，一路穿过茂密的橡树林，来到了一个城堡之前。
地图上写着这个城堡的名字，Chateau de la lune：月亮城堡。
高大而瑰丽的城堡半隐在午后的日光里，犹如数百年前隐居于此的法兰西贵族。倪思晴不由得有些惊愕。
“能买下私人城堡的人，在法国也必然是个人物，”白潇望着城堡自言道，“不知这个欧多涅，是个何方神圣。”
二人来到灌木环绕的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不到一会儿，门铃接通了那一头的对讲机：“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倪思晴，与欧多涅先生约好了今天见面。”
“噢！好的，请进！”那头传来十分喜悦的声音。
弗兰克·欧多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矮个子老先生。他的夫人与他差不多同岁，比他高半头，身形瘦削。夫妇二人都十分和蔼热情，招待倪思晴和白潇坐在城堡的花园里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弗兰克·欧多涅，从前是法兰西科学院的生理医学院士，已经退休，这是我的太太，莫莉丝·欧多涅，退休前是巴黎高等师范大学的数学老师。”
倪思晴原本还有一丝怀疑和戒备，听到这些名衔，不由得肃然起敬。
“珍妮特，给客人们的下午茶准备好了没？”欧多涅夫人喊道。
“好了，夫人！”
一名女仆打扮的年轻女孩快步走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和四个小巧的茶杯。
居然是中式的茶具。倪思晴微微有些惊讶。
“我年轻一些的时候，酷爱喝茶，最爱的就是中国的’龙井’，”欧多涅先生笑着说道，“那时候，每次去中国，程晋一家都会热情地用龙井茶招待我。程晋后来到了巴黎，我们还会常常聚在一起喝茶。”
他提到程攸岸父亲的名字，倪思晴心中一跳。
“请问，您和程晋一家，很熟悉么？”
“那当然，”欧多涅先生说道，“我们二十年前在一场学术会议上相识，当初程晋来法国工作，也是我引荐的。”
“那他的儿子程攸岸……”
“你说攸岸？那可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当年我对程晋说过，他儿子以后的本事和成就，必然是他的十倍二十倍，可惜啊，可惜……”
欧多涅先生摇头叹气。
一直在旁沉默的白潇突然开口 ：“关于三年前的那场事故，您知道多少？”
“我？当初事发的时候，我和莫丽丝正在印度旅行，”欧多涅先生道，“回到巴黎之后，才知道发生了这场意外，我们都很沉痛。”
倪思晴和白潇互望一眼。
“程家人出事之前，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白潇问道。
“奇怪的举动？”欧多涅思考片刻，摇头道，“不知道，就我了解，他们都是很正常的人，怎么会有奇怪的举动？”
倪思晴更奇怪了。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对这件事的怪异之处毫不知情。
“请问，您认识这个通讯录上面的其他人吗？”倪思晴将黑白通讯录递给欧多涅先生。
“咦，这笔迹倒是很像程晋的，”欧多涅先生仔细翻看了一遍，“很抱歉，这上面的名字，我们都不认识。”
倪思晴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对夫妇确实是程家的旧友，但似乎跟他们的死并无关联，或许，程攸岸当初给她发来“秋天之歌”并无特殊意义，是她与白潇解读错了。
欧多涅先生咳嗽了两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和着茶吞下两片，笑道：“前不久不小心感染了疱疹，嘴唇上起了很多水泡，好在吃点药就能解决了。年纪大了，病痛也多，还是你们年轻好啊！”
倪思晴正在发呆，没有在意他的闲聊，却听见白潇又和他们聊了起来：“你们二位独自住在这个城堡里吗？有没有子女来看望你们？”
“我们有过两个儿子，”欧多涅夫人一边为他们倒茶，一边说道，“一个几年前因病去世了，另一个远居海外，而且身体不好，不能来看我们。到我们这个年纪，老朋友们大多都不在人世，而年轻的朋友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平时除了我们俩，只有女仆珍妮特白天会来城堡里做家务，晚上还要回城。”
倪思晴似乎明白了他们对素未谋面的自己的热情——两位事业成功的暮年老人，他们拥有了财富，地位，美丽的城堡，唯一无法掩盖的就是无边的空虚和孤独。到访月亮城堡的人少之又少，自己和白潇对欧多涅夫妇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客人。
“喵呜——”
这时候，一只猫忽然跳上了桌子。
这只猫一身深红色皮毛，耳朵格外巨大，身体细而修长，像是埃及法老法老神殿里供奉的木乃伊猫神像。
“这是Bastet贝斯特，我们家唯一的宝贝，是我们去开罗旅行时买回来的，一只可爱的阿比西尼亚猫儿。”欧多涅太太宠爱地摸了摸它的头。
Bastet，是埃及神话里的月神名字，与这只猫神秘的风姿和出身相形益彰。倪思晴平时也是个爱猫的人，见到它不由得心生喜欢，她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它顺滑的毛皮。
贝斯特突然转头看向她，嘴里发出蜥蜴一般的叫声，毒蛇般的瞳孔里迸射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倪思晴心脏一跳，手僵在了半空。
欧多涅太太浑然不觉，依旧宠爱地抚摸着贝斯特。
欧多涅先生站起身来，笑道：“来，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城堡！”
“想不到这个欧多涅还挺好客，听说我们认识程家人，从中国来，居然直接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白潇望着窗外说道。
倪思晴回头看他。
“是邀请我，不是我们。”她重复说道。
“哦，随你怎么说。”白潇转开头。
一阵沉默。倪思晴忽然问：“你为什么要跟来？”
白潇沉默半晌：“我有我的理由。”
“你也在调查他们的事，是不是？”倪思晴轻声问。
白潇没有回答。
倪思晴望着他：“你也和那天闯进别墅的人一样，有特殊的目的，对不对？”
白潇许久方答：“我调查他们，的确有我自己的理由，不过现在的我和你一样，对这件事尚且一无所知。”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火车依旧轰隆隆地前进着。
“你不害怕吗？”白潇忽然问。
“嗯？”倪思晴一怔。
“你与这欧多涅素不相识，他如此热情也很奇怪。万一这是个设下的圈套，怎么办？”
倪思晴沉默了。
“我现在没有害怕的权利。”倪思晴低声说，“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必须迎面冲过去。”
“这算什么，爱情的力量吗？”白潇哂笑。
倪思晴脸色一变，扭过头去：“不用你管。”
半小时过去，小火车在郊区的一站停下了。倪思晴和白潇下了车，按照欧多涅在电话里给的路线，一路穿过茂密的橡树林，来到了一个城堡之前。
地图上写着这个城堡的名字，Chateau de la lune：月亮城堡。
高大而瑰丽的城堡半隐在午后的日光里，犹如数百年前隐居于此的法兰西贵族。倪思晴不由得有些惊愕。
“能买下私人城堡的人，在法国也必然是个人物，”白潇望着城堡自言道，“不知这个欧多涅，是个何方神圣。”
二人来到灌木环绕的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不到一会儿，门铃接通了那一头的对讲机：“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倪思晴，与欧多涅先生约好了今天见面。”
“噢！好的，请进！”那头传来十分喜悦的声音。
弗兰克·欧多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矮个子老先生。他的夫人与他差不多同岁，比他高半头，身形瘦削。夫妇二人都十分和蔼热情，招待倪思晴和白潇坐在城堡的花园里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弗兰克·欧多涅，从前是法兰西科学院的生理医学院士，已经退休，这是我的太太，莫莉丝·欧多涅，退休前是巴黎高等师范大学的数学老师。”
倪思晴原本还有一丝怀疑和戒备，听到这些名衔，不由得肃然起敬。
“珍妮特，给客人们的下午茶准备好了没？”欧多涅夫人喊道。
“好了，夫人！”
一名女仆打扮的年轻女孩快步走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和四个小巧的茶杯。
居然是中式的茶具。倪思晴微微有些惊讶。
“我年轻一些的时候，酷爱喝茶，最爱的就是中国的’龙井’，”欧多涅先生笑着说道，“那时候，每次去中国，程晋一家都会热情地用龙井茶招待我。程晋后来到了巴黎，我们还会常常聚在一起喝茶。”
他提到程攸岸父亲的名字，倪思晴心中一跳。
“请问，您和程晋一家，很熟悉么？”
“那当然，”欧多涅先生说道，“我们二十年前在一场学术会议上相识，当初程晋来法国工作，也是我引荐的。”
“那他的儿子程攸岸……”
“你说攸岸？那可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当年我对程晋说过，他儿子以后的本事和成就，必然是他的十倍二十倍，可惜啊，可惜……”
欧多涅先生摇头叹气。
一直在旁沉默的白潇突然开口 ：“关于三年前的那场事故，您知道多少？”
“我？当初事发的时候，我和莫丽丝正在印度旅行，”欧多涅先生道，“回到巴黎之后，才知道发生了这场意外，我们都很沉痛。”
倪思晴和白潇互望一眼。
“程家人出事之前，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白潇问道。
“奇怪的举动？”欧多涅思考片刻，摇头道，“不知道，就我了解，他们都是很正常的人，怎么会有奇怪的举动？”
倪思晴更奇怪了。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对这件事的怪异之处毫不知情。
“请问，您认识这个通讯录上面的其他人吗？”倪思晴将黑白通讯录递给欧多涅先生。
“咦，这笔迹倒是很像程晋的，”欧多涅先生仔细翻看了一遍，“很抱歉，这上面的名字，我们都不认识。”
倪思晴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对夫妇确实是程家的旧友，但似乎跟他们的死并无关联，或许，程攸岸当初给她发来“秋天之歌”并无特殊意义，是她与白潇解读错了。
欧多涅先生咳嗽了两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和着茶吞下两片，笑道：“前不久不小心感染了疱疹，嘴唇上起了很多水泡，好在吃点药就能解决了。年纪大了，病痛也多，还是你们年轻好啊！”
倪思晴正在发呆，没有在意他的闲聊，却听见白潇又和他们聊了起来：“你们二位独自住在这个城堡里吗？有没有子女来看望你们？”
“我们有过两个儿子，”欧多涅夫人一边为他们倒茶，一边说道，“一个几年前因病去世了，另一个远居海外，而且身体不好，不能来看我们。到我们这个年纪，老朋友们大多都不在人世，而年轻的朋友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平时除了我们俩，只有女仆珍妮特白天会来城堡里做家务，晚上还要回城。”
倪思晴似乎明白了他们对素未谋面的自己的热情——两位事业成功的暮年老人，他们拥有了财富，地位，美丽的城堡，唯一无法掩盖的就是无边的空虚和孤独。到访月亮城堡的人少之又少，自己和白潇对欧多涅夫妇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客人。
“喵呜——”
这时候，一只猫忽然跳上了桌子。
这只猫一身深红色皮毛，耳朵格外巨大，身体细而修长，像是埃及法老法老神殿里供奉的木乃伊猫神像。
“这是Bastet贝斯特，我们家唯一的宝贝，是我们去开罗旅行时买回来的，一只可爱的阿比西尼亚猫儿。”欧多涅太太宠爱地摸了摸它的头。
Bastet，是埃及神话里的月神名字，与这只猫神秘的风姿和出身相形益彰。倪思晴平时也是个爱猫的人，见到它不由得心生喜欢，她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它顺滑的毛皮。
贝斯特突然转头看向她，嘴里发出蜥蜴一般的叫声，毒蛇般的瞳孔里迸射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倪思晴心脏一跳，手僵在了半空。
欧多涅太太浑然不觉，依旧宠爱地抚摸着贝斯特。
欧多涅先生站起身来，笑道：“来，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