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下）
秦愫是最先发现金光瑶来了的人，她抬了头，蹙眉对金光瑶动了动嘴唇，现场太过喧哗，金光瑶并没有听到她发出的声音，却还是读懂了她的唇语：瑶哥哥，怎么办？
金光瑶凝眉……他又如何能知道该怎么办？
金光善垂下头，冷冷地看着江厌离半晌，才阴冷地说：“这就是你的好师弟……”
江厌离好似置若罔闻，跪在那的身影更加低伏，好像恨不得能低进尘埃里。
金光善咬牙切齿道：“今日之事……我必要魏婴，血债血偿……”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哭崩溃了的金夫人却突然转换了目标，扑到金光善面前，双手并用十指皆上，抓剜花了他的脸，叫骂道：“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下令去截杀魏婴，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金光善！！！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
“夫人……”金氏一众门生急忙上前，连拖带拉地将金夫人又架到了一边，金夫人还在不管不顾声嘶力竭地喝骂着。
金光善也老泪纵横，顾不上脸上被抓的血痕，忽然，他的眼光一凝，视线赫然和金光瑶的接上，金光瑶惊恐地读懂了他眼中一瞬间闪过的强烈杀气。他忽然指着金光瑶厉声道：“你！”
金光瑶禁不住微微后退了半步。
金光善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便扼住了金光瑶的脖子，用力得金光瑶一瞬有自己马上就要身首异处的错觉，脖颈的窒息让他的大脑充血，耳膜轰轰隆隆作响，却依然听见了金光善形若癫狂的控诉：“为什么？为什么去穷奇道的不是你而换成了子轩？！我明明是派了你去穷奇道增援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要害死他的？！”
这跟金夫人骂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没有半分区别。
“宗主……”
“宗主！”
“瑶哥哥……”
周边跪着的一群人顷刻间反应了过来，急忙朝这边围过来试图阻止金光善。金光瑶被他暴怒之下的冲击力激得后退了两步，皱了皱眉头，脚尖抵在地上，止住了身形的后退，一手箍住金光善的手腕，用尽了全身力气，毫不客气地紧紧握住。
他看向金光善的眼光露出些许冷意，脸上再没有了一贯的温和和谦恭。
他冷冷道：“父亲……你冷静些。”
那口气不是哀求的，而是带着威胁和警告。
金光善怔了怔。
秦愫一手还抱着金凌，一手已经抱住了金光善的腿，语气中带着哭腔，却也透着不满和愤恨：“宗主……杀了大公子的是鬼将军，和二公子何关？”
周边跪着的一圈门生子弟中，金光善麾下得力之氏族皆在，秦苍业便处于最显眼的位置，见状起身上前两步，重新单膝点地抱拳道：“宗主……现下可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宗主难道想要膝下所有子嗣皆殒命于今日么？”
金光善愣住了。
更有一堆金氏门生跪地道：“宗主息怒……”
“敛芳尊何其无辜……”
“此事与敛芳尊无关啊……”
刚刚被派去寻找金光瑶的那个领头人走上前来抱拳躬身道：“宗主……幸存回来的门生也说过，是大公子撞破了截杀的计划，擅自前去劝阻的，更何况敛芳尊是被大公子强行扣留在金麟台的……刚刚我们前去找寻敛芳尊时，那房间的封印禁法，也确实是大公子设下的……”
金光善看着金光瑶的目光复杂，他的脸上再不见悲痛，而是透着另一层的阴冷。他好似慢慢明白了什么，缓缓松开了手。
金光瑶捂着疼痛难忍的脖子，压抑着想要咳嗽的欲望，他余光瞥见跪在一边的秦愫欲起身来探，急忙用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压，示意她不必。
金光善这边发作完了，步履蹒跚几步，又踱回金子轩尸身边，双膝一软，跪倒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无声地痛哭起来。
金子勋父母暂时止住了哭，搀扶着双双走到金光善面前“噗通”一跪，哀声求道：“兄长！您必须……要为子轩和子勋报这个仇啊！”
金光善置若罔闻只管哭。
金光瑶举目苍凉四顾，却无意中见影壁处一个眼熟的白衣身影探头来看，目光与金光瑶的不期而遇，那人似乎受了某种惊吓一般，迅速缩回头去。
……
金光瑶回到自己书房，脸色阴沉下来，他摸了摸脖子，难受地清了清嗓子。
恰好这时秦愫自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瑶哥哥……”她见他正捂着脖子，担忧道：“怎么样？疼么？”
金光瑶赶紧摇头：“没什么。”
秦愫打开手里瓷瓶的塞子，道：“还是上点儿药吧……”
金光瑶道：“没什么。”
秦愫垂下眼眸，黯然道：“母亲又晕了过去，芳菲殿现下一团乱。”
金光瑶默默点点头。
秦愫道：“我担心的是阿嫂……整个人都呆了一样，到现在一滴泪都没掉过，越是这样才越是让人担心……瑶哥哥，你不知道，我看她的眼神……我担心她，我担心她会想不开。”
金光瑶怔了怔，好久才微微叹口气说：“不会的……她还有阿凌在……就算是为了阿凌，她和母亲，便都不会寻了短见。”
秦愫想了想道：“嗯……说的也是。”
金光瑶道：“作为母亲的本能吧。”
秦愫点点头。
金光瑶深吸了一口气对秦愫道：“阿愫，这两天可能要辛苦你了。让你跟着受委屈……”
秦愫急忙摇头：“没事。再说……本来也是我该做的。”
金光瑶的目光落在秦愫手里的小药瓶上，若有所思，好久才道：“阿愫，我出去一下。”
秦愫看着他走远，有些莫名其妙。
金光瑶离了秦愫，直奔金麟台客房，专门为外姓附属氏族和客卿准备的厢房，问了问，便直奔其中一间而去。
他本没有想到的，却在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探视的那一眼时，忽然醍醐灌顶了一般，将所有线索都联系到了一起，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只等着去证实！
金光瑶很快轻轻敲了敲门，那人应了一声，便过来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他有些惊讶，道：“敛芳尊？”
金光瑶挂着一贯温和的微笑：“苏宗主……”
苏涉有些不自在的样子，脸色微微泛白，垂目看着地面：“不知……敛芳尊此时造访，有何要事么？”
金光瑶笑深不可测：“我以为……苏宗主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该是叫我节哀……”
苏涉怔了怔，道：“敛芳尊……请节——”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道剑光直袭面门，苏涉再怎么不济也是一派宗主，迅速反应过来，急忙闪身而去，自袖中抖出佩剑难平，不得已接了他几剑，惊讶道：“敛芳尊……您……您这是作甚？！”
金光瑶只是不理，他修为虽说不高，却也不算浅，更何况当初在岐山之时如同海绵一般吸纳百家绝技之精华，对阵苏涉，也不至于很快落了下风。不过苏涉毕竟是姑苏蓝氏出身的，严苛的磨砺之下基本功极其扎实，然而面对身份地位比他高出不少的金光瑶，他也不得不瞻前顾后不敢下死手，一时间两人势均力敌。
两人在院子里面“乒乒乓乓”打了半晌，金光瑶趁其不备从袖中抖出符咒，轻巧一旋身，一脚踏在他膝弯，一把定身咒拍在了他背上。
苏涉目瞪口呆地用半跪的姿势，被他定在了原地。
金光瑶一番打斗微微喘息，倒持了恨生附在手臂，便双手去扯松了苏涉的腰带。
苏涉大惊，同时脸色越发惨白。
金光瑶毫不客气地扯开他胸前的衣襟，在他的前胸什么也没看见，便转过他的后背，狠狠拉下，刚拉开不过几寸的位置，便看见了他身上几个小小的疮疤，金光瑶手一抖，松开了他的衣服，转到他面前，持剑指着他，阴冷道：“果然是你？！！！！”
苏涉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并不反驳。
金光瑶怒道：“为什么？！”
苏涉咬牙切齿：“不为什么……我恨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他死！！不仅要让他死，还要让他不得好死！！”
金光瑶道：“他同你有血海深仇，还是只是因为他时常挖苦于你？”
苏涉怔了怔，沉默了半晌，抬头看着他，毫不顾忌与他四目以对，亦不掩饰自己眼中阴冷愤恨和无助心酸：“敛芳尊……在您看来，这样的借口很可笑是不是？”
金光瑶：“……”
苏涉道：“凭什么……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有什么资格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他又有哪一样强过我？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出身高罢了，不过就是仗着自己会投胎罢了……缘何我无论做出什么努力，到头来都是被人看不起？一次两次，我能忍，三次四次，咬咬牙也行，可是之后呢……一辈子呢……难道我就要这般被他欺压一生？！”
金光瑶：“……”
苏涉道：“事到如今，既然事迹败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任凭处置便是……敛芳尊尽可把我交出去，要杀要剐要脔割还是碾为肉泥，我都不在乎。至于会照成今天这样的结果……我是没有想到的。我的目的，只是金子勋而已……”
金光瑶持剑对着他，怒道：“一念之差，多少人为你陪了命？！难道你都没有半分悔意？”
苏涉道：“对金子勋？我不后悔让他死……至于其余人，实在非我所愿。我当初，又如何能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金光瑶：“……”
苏涉道：“敛芳尊，事已至此，您不必犹豫，苏某也甘愿受罚。只是在死前，有一事，敛芳尊若是不能解苏某所惑，苏某死不瞑目。”
金光瑶怔了怔道：“你说。”
苏涉道：“您是如何发现是我的？”
金光瑶道：“因为当初你送过我的药……”
苏涉怔了怔。
金光瑶道：“效果实在太过神奇，让我不禁有些起疑……说句冒犯的话，我不觉得稷陵能有这样的秘方，所以着人稍微查了一下……独产于南愚的崖石雪胆，极其罕见，可当真是神药。南愚人擅蛊咒，精医术，又素来不与玄门百家相通，故而此药于中土玄门极为难得。而，你既能得他们的药，得他们的蛊咒之术便也没什么好奇怪了。我本也只是猜疑……偏生‘千疮百孔’这种咒术太过阴毒，施术者修为不够便很容易反噬到自身……”
苏涉听罢，苦笑了一声：“原是如此。”
金光瑶微微叹了口气。这苏涉也是点背，偏生遇见了自己。不论是崖石雪胆还是‘千疮百孔’这种咒术的起源地……本都是十分冷僻的知识，玄门百家鲜少有人能知晓，偏生自己当年在岐山之时，饱览温氏一族数百年来收集的各种奇书古籍，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金光瑶声音轻柔了些，带着些遗憾和无奈问：“当初……为什么……要将如此珍贵的药赠予我？”这样的药，不难想象，在稷陵苏氏，算得上是他们的镇府之宝了。
苏涉垂下了眼睑，深深叹了口气道：“不为什么……不过想谢过敛芳尊……数次出手相助，感激敛芳尊……能记得我这个无名之辈的名字。”
金光瑶怔了怔：“只是……如此？”
苏涉苦笑了一下：“只是如此。”
金光瑶沉默，苏涉也不说话，一时间现场寂静了下来。很久之后，金光瑶突然开口道：“苏宗主……我这个人吧……记性很好的……”
苏涉：“……”
金光瑶凝眉……他又如何能知道该怎么办？
金光善垂下头，冷冷地看着江厌离半晌，才阴冷地说：“这就是你的好师弟……”
江厌离好似置若罔闻，跪在那的身影更加低伏，好像恨不得能低进尘埃里。
金光善咬牙切齿道：“今日之事……我必要魏婴，血债血偿……”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哭崩溃了的金夫人却突然转换了目标，扑到金光善面前，双手并用十指皆上，抓剜花了他的脸，叫骂道：“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下令去截杀魏婴，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金光善！！！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
“夫人……”金氏一众门生急忙上前，连拖带拉地将金夫人又架到了一边，金夫人还在不管不顾声嘶力竭地喝骂着。
金光善也老泪纵横，顾不上脸上被抓的血痕，忽然，他的眼光一凝，视线赫然和金光瑶的接上，金光瑶惊恐地读懂了他眼中一瞬间闪过的强烈杀气。他忽然指着金光瑶厉声道：“你！”
金光瑶禁不住微微后退了半步。
金光善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便扼住了金光瑶的脖子，用力得金光瑶一瞬有自己马上就要身首异处的错觉，脖颈的窒息让他的大脑充血，耳膜轰轰隆隆作响，却依然听见了金光善形若癫狂的控诉：“为什么？为什么去穷奇道的不是你而换成了子轩？！我明明是派了你去穷奇道增援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要害死他的？！”
这跟金夫人骂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没有半分区别。
“宗主……”
“宗主！”
“瑶哥哥……”
周边跪着的一群人顷刻间反应了过来，急忙朝这边围过来试图阻止金光善。金光瑶被他暴怒之下的冲击力激得后退了两步，皱了皱眉头，脚尖抵在地上，止住了身形的后退，一手箍住金光善的手腕，用尽了全身力气，毫不客气地紧紧握住。
他看向金光善的眼光露出些许冷意，脸上再没有了一贯的温和和谦恭。
他冷冷道：“父亲……你冷静些。”
那口气不是哀求的，而是带着威胁和警告。
金光善怔了怔。
秦愫一手还抱着金凌，一手已经抱住了金光善的腿，语气中带着哭腔，却也透着不满和愤恨：“宗主……杀了大公子的是鬼将军，和二公子何关？”
周边跪着的一圈门生子弟中，金光善麾下得力之氏族皆在，秦苍业便处于最显眼的位置，见状起身上前两步，重新单膝点地抱拳道：“宗主……现下可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宗主难道想要膝下所有子嗣皆殒命于今日么？”
金光善愣住了。
更有一堆金氏门生跪地道：“宗主息怒……”
“敛芳尊何其无辜……”
“此事与敛芳尊无关啊……”
刚刚被派去寻找金光瑶的那个领头人走上前来抱拳躬身道：“宗主……幸存回来的门生也说过，是大公子撞破了截杀的计划，擅自前去劝阻的，更何况敛芳尊是被大公子强行扣留在金麟台的……刚刚我们前去找寻敛芳尊时，那房间的封印禁法，也确实是大公子设下的……”
金光善看着金光瑶的目光复杂，他的脸上再不见悲痛，而是透着另一层的阴冷。他好似慢慢明白了什么，缓缓松开了手。
金光瑶捂着疼痛难忍的脖子，压抑着想要咳嗽的欲望，他余光瞥见跪在一边的秦愫欲起身来探，急忙用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压，示意她不必。
金光善这边发作完了，步履蹒跚几步，又踱回金子轩尸身边，双膝一软，跪倒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无声地痛哭起来。
金子勋父母暂时止住了哭，搀扶着双双走到金光善面前“噗通”一跪，哀声求道：“兄长！您必须……要为子轩和子勋报这个仇啊！”
金光善置若罔闻只管哭。
金光瑶举目苍凉四顾，却无意中见影壁处一个眼熟的白衣身影探头来看，目光与金光瑶的不期而遇，那人似乎受了某种惊吓一般，迅速缩回头去。
……
金光瑶回到自己书房，脸色阴沉下来，他摸了摸脖子，难受地清了清嗓子。
恰好这时秦愫自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瑶哥哥……”她见他正捂着脖子，担忧道：“怎么样？疼么？”
金光瑶赶紧摇头：“没什么。”
秦愫打开手里瓷瓶的塞子，道：“还是上点儿药吧……”
金光瑶道：“没什么。”
秦愫垂下眼眸，黯然道：“母亲又晕了过去，芳菲殿现下一团乱。”
金光瑶默默点点头。
秦愫道：“我担心的是阿嫂……整个人都呆了一样，到现在一滴泪都没掉过，越是这样才越是让人担心……瑶哥哥，你不知道，我看她的眼神……我担心她，我担心她会想不开。”
金光瑶怔了怔，好久才微微叹口气说：“不会的……她还有阿凌在……就算是为了阿凌，她和母亲，便都不会寻了短见。”
秦愫想了想道：“嗯……说的也是。”
金光瑶道：“作为母亲的本能吧。”
秦愫点点头。
金光瑶深吸了一口气对秦愫道：“阿愫，这两天可能要辛苦你了。让你跟着受委屈……”
秦愫急忙摇头：“没事。再说……本来也是我该做的。”
金光瑶的目光落在秦愫手里的小药瓶上，若有所思，好久才道：“阿愫，我出去一下。”
秦愫看着他走远，有些莫名其妙。
金光瑶离了秦愫，直奔金麟台客房，专门为外姓附属氏族和客卿准备的厢房，问了问，便直奔其中一间而去。
他本没有想到的，却在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探视的那一眼时，忽然醍醐灌顶了一般，将所有线索都联系到了一起，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只等着去证实！
金光瑶很快轻轻敲了敲门，那人应了一声，便过来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他有些惊讶，道：“敛芳尊？”
金光瑶挂着一贯温和的微笑：“苏宗主……”
苏涉有些不自在的样子，脸色微微泛白，垂目看着地面：“不知……敛芳尊此时造访，有何要事么？”
金光瑶笑深不可测：“我以为……苏宗主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该是叫我节哀……”
苏涉怔了怔，道：“敛芳尊……请节——”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道剑光直袭面门，苏涉再怎么不济也是一派宗主，迅速反应过来，急忙闪身而去，自袖中抖出佩剑难平，不得已接了他几剑，惊讶道：“敛芳尊……您……您这是作甚？！”
金光瑶只是不理，他修为虽说不高，却也不算浅，更何况当初在岐山之时如同海绵一般吸纳百家绝技之精华，对阵苏涉，也不至于很快落了下风。不过苏涉毕竟是姑苏蓝氏出身的，严苛的磨砺之下基本功极其扎实，然而面对身份地位比他高出不少的金光瑶，他也不得不瞻前顾后不敢下死手，一时间两人势均力敌。
两人在院子里面“乒乒乓乓”打了半晌，金光瑶趁其不备从袖中抖出符咒，轻巧一旋身，一脚踏在他膝弯，一把定身咒拍在了他背上。
苏涉目瞪口呆地用半跪的姿势，被他定在了原地。
金光瑶一番打斗微微喘息，倒持了恨生附在手臂，便双手去扯松了苏涉的腰带。
苏涉大惊，同时脸色越发惨白。
金光瑶毫不客气地扯开他胸前的衣襟，在他的前胸什么也没看见，便转过他的后背，狠狠拉下，刚拉开不过几寸的位置，便看见了他身上几个小小的疮疤，金光瑶手一抖，松开了他的衣服，转到他面前，持剑指着他，阴冷道：“果然是你？！！！！”
苏涉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并不反驳。
金光瑶怒道：“为什么？！”
苏涉咬牙切齿：“不为什么……我恨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他死！！不仅要让他死，还要让他不得好死！！”
金光瑶道：“他同你有血海深仇，还是只是因为他时常挖苦于你？”
苏涉怔了怔，沉默了半晌，抬头看着他，毫不顾忌与他四目以对，亦不掩饰自己眼中阴冷愤恨和无助心酸：“敛芳尊……在您看来，这样的借口很可笑是不是？”
金光瑶：“……”
苏涉道：“凭什么……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有什么资格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他又有哪一样强过我？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出身高罢了，不过就是仗着自己会投胎罢了……缘何我无论做出什么努力，到头来都是被人看不起？一次两次，我能忍，三次四次，咬咬牙也行，可是之后呢……一辈子呢……难道我就要这般被他欺压一生？！”
金光瑶：“……”
苏涉道：“事到如今，既然事迹败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任凭处置便是……敛芳尊尽可把我交出去，要杀要剐要脔割还是碾为肉泥，我都不在乎。至于会照成今天这样的结果……我是没有想到的。我的目的，只是金子勋而已……”
金光瑶持剑对着他，怒道：“一念之差，多少人为你陪了命？！难道你都没有半分悔意？”
苏涉道：“对金子勋？我不后悔让他死……至于其余人，实在非我所愿。我当初，又如何能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金光瑶：“……”
苏涉道：“敛芳尊，事已至此，您不必犹豫，苏某也甘愿受罚。只是在死前，有一事，敛芳尊若是不能解苏某所惑，苏某死不瞑目。”
金光瑶怔了怔道：“你说。”
苏涉道：“您是如何发现是我的？”
金光瑶道：“因为当初你送过我的药……”
苏涉怔了怔。
金光瑶道：“效果实在太过神奇，让我不禁有些起疑……说句冒犯的话，我不觉得稷陵能有这样的秘方，所以着人稍微查了一下……独产于南愚的崖石雪胆，极其罕见，可当真是神药。南愚人擅蛊咒，精医术，又素来不与玄门百家相通，故而此药于中土玄门极为难得。而，你既能得他们的药，得他们的蛊咒之术便也没什么好奇怪了。我本也只是猜疑……偏生‘千疮百孔’这种咒术太过阴毒，施术者修为不够便很容易反噬到自身……”
苏涉听罢，苦笑了一声：“原是如此。”
金光瑶微微叹了口气。这苏涉也是点背，偏生遇见了自己。不论是崖石雪胆还是‘千疮百孔’这种咒术的起源地……本都是十分冷僻的知识，玄门百家鲜少有人能知晓，偏生自己当年在岐山之时，饱览温氏一族数百年来收集的各种奇书古籍，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金光瑶声音轻柔了些，带着些遗憾和无奈问：“当初……为什么……要将如此珍贵的药赠予我？”这样的药，不难想象，在稷陵苏氏，算得上是他们的镇府之宝了。
苏涉垂下了眼睑，深深叹了口气道：“不为什么……不过想谢过敛芳尊……数次出手相助，感激敛芳尊……能记得我这个无名之辈的名字。”
金光瑶怔了怔：“只是……如此？”
苏涉苦笑了一下：“只是如此。”
金光瑶沉默，苏涉也不说话，一时间现场寂静了下来。很久之后，金光瑶突然开口道：“苏宗主……我这个人吧……记性很好的……”
苏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