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不声不响地从摆好碗筷，她的确是饿了，闷头吃饭，肉很嫩，菜也水灵，胡萝卜丝切得很细，奶白色的筒骨汤炖了一夜，有厚重的口感又不腻。她脑子里其实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她不愿向人提起的事又多了几件，其实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她以后何去何从的问题…她能开口问吗？不能。

    女人饶有兴致的观察这位狼吞虎咽又心事重重的小姑娘，卫庄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目不斜视的吃饭，局面有点好笑，女人放下酒杯。

    “要出门？”卫庄问。

    “今晚签约。”

    “嗯。”

    然后小姑娘听到女人拉开椅子出门的声音，余光瞥见女人细腰丰臀那一截，小姑娘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饭桌上就剩下两个认真吃饭的人了，除了认真吃饭，红莲也找不到其它事情可以掩饰尴尬。

    对面那位先生放下碗筷，红莲的脸还埋在汤里，卫庄就这样注视着她，他要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汤也见底了，所以小姑娘抬起头对上他的注视，她没有逃避这样的习惯，从小到大，她不需要逃避什么，她笃定这世界是她的欢乐场。

    “你要问什么？”

    问什么？太多了…有些从事情的来龙去脉里已经窥到了答案，没有答案的残酷她也在昏昏沉沉的日子里料想到了，她愿意醒来，就愿意接受每一个答案对她的凌迟。

    “我的画册在哪里？”小姑娘沉思半响，终于开口。

    “没看见。”

    “没有了。”小姑娘又低下头，拨弄葱葱十指，原来还是弄丢了。

    “嗯。”卫庄以为他会回答一连串泪水涟涟的问题，甚至他打了好几日的腹稿，练习如何对小姑娘吐露粉饰的真相，他没想过她漠不关心，甚至是坦然，但…聪明的姑娘或许什么都明白。

    卫庄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小姑娘离开餐桌围着屋子打量。大两居的欧式复古公寓，从黄铜灯饰和实木刺绣家具来看，房子的主人品位不俗且身价不菲。两居室…她独霸一间…屋子里另外的一男一女呢？

    转了一圈之后小姑娘跌坐在沙发里，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呢？既然连衣物都给她整整齐齐置办好了，那他应该不会不管她，最重要的是她要以什么名义赖在他身边，女儿？貌似她也太大了些，妹妹？她不愿意…还有，以后就要跟这一男一女一起生活了吗？她还是不愿意，可放眼望，青春期她耍赖皮威胁家里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曾经用过“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宣言，但是现在家没了，人没了，甚至连钱也没有的她还能的“凭鱼跃，任鸟飞”吗？聪明的红莲同学知道这是扯淡啊。

    算了，至少他不会不管她，红莲曾在桃树粗壮的枝丫上摸到一个冒绿光的圆饼，在少年出现在她生命的第二日，而她不以为然。现在她大概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所以昏昏沉沉的那些时日她也清楚家破人亡和自己也未必脱得了干系，还有九哥，还有他…“邢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九哥哥曾给她念过这样的古文，别人家的贪官污吏可以落马，他们家自然也一样，九哥哥曾尽力挽救过，但失败了。他会不会因着这一点点的愧疚，而对她存一线善念，给羽翼未丰的她一个庇护？

    男人在少女身边坐下，他知道宣判她未来的时刻来了。

    “你有两个选择”男人淡漠的开口，“第一个选择，从今往后跟着我，我会还你一个更好的韩家…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稳固的韩家…第二个选择”

    “我选一”少女打断他的话。

    多少还是有点诧异的，她表现出来的冷静肃穆是他始料未及，他以为十五年公主一样的人生分崩离析带来的的打击会让她崩溃或者就此消沉，而小姑娘只是昏睡了半个月，再醒来的时候神色朗朗。

    “你不想知道第二个选择吗？”或许那是一段更适合她的人生。

    “我已经做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