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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烟火落尘缘
    永安一三六年十一月三十日午夜,寒风冷冽。永安都城城楼上,武缘躺在房顶上闭目假寐。当子时过半,武缘突然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眼眸看着漫天星空一眨不眨。

    “砰”一个“响雷”从城外山中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炸响。一朵绚丽红色烟花在夜幕中瞬间绽放。烟火转瞬即逝,武缘嘴角含笑,起身拍拍屁股跃下城楼消失在夜幕之中。

    腊月初一是武缘的生辰,酉时已到,授冠在即。作为武府府主大理寺少卿的武丰起却因公事并未出现在及冠礼宴之上。武缘一身明艳红袍站在庭院正中央,看着空荡荡的武府大门,唇齿紧咬渗出了血丝。

    “阿缘,今日可是你的及冠礼……”

    武缘甩了一个眼色过去,武召口中未说完的话直直被堵了回去。虽说这个弟弟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笑颜常在,可若是生起气来,任谁都不能轻易哄弄好。

    “嘶~!”武缘突然脚下一晃,手下意识地捂住后颈处,额间渗出了滴滴汗渍。

    “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武召连忙上前想为他查看一番,谁知武缘退后一步躲过了武召伸过来的手。

    “无碍,忍忍就好。”

    见他无碍,武召张口道:“你也别怪父亲,此事赶了巧,大理寺那边……哎!”武召话未说完,只见武缘转身跃上墙头,翻墙而出。身后武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墙头唉声叹气:“有正门不走你翻墙,欺负我不会轻功吗?”

    武召无奈转身回到及冠礼宴上,武缘这一走剩下的客人还需要他去安抚,他这个兄长当的可真是不易。

    寒冬风烈,武缘心情不佳,百无聊赖的游荡在大街上。今日为这及冠礼,武缘可是难得将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红装银冠,将本就俊朗的青年衬托的更加超凡脱俗。

    街上路过的行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对武缘投来艳慕之色。特别是那些豆蔻桃李的女子,无一不是面带羞红、眉目含情。

    武缘径直走入街边一家酒馆,里面的小二见到来人熟习的迎上前:“呦,武二公子来了。”

    武缘点头应许,独自上了二楼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楼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酒客,武缘刚坐下,就听到不远处一桌酒客正在为昨夜都城里发生的一件怪事讨论的热火朝天。

    “你们听说了没?昨晚西城绸缎庄韩老板的女儿失踪了,闹腾的找了一晚上呢。”

    “听说了、听说了,这少女失踪的事情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可不是,听说这是第三起了,”那酒客指了指头顶,低声说了一句,“上面压着呢,可不敢宣扬。”

    另一人轻哼一声:“压着又怎么样,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昨晚闹腾的那么厉害,城中现在没有几个人不知的。”

    “听说这件事情今日已经交办给大理寺了,我看啊,应该能很快水落石出了……”

    “大理寺?难道父亲是因为此事才……?”武缘正听的入神,身后突然响起了几个让人反感的声音.

    “这不是咱们无所不能的武家二公子吗?难不成……又被武家主用棍子给打出来了?哈哈哈……”

    武缘是都城中出了名的混世子,被自家父亲训斥打骂早已不是稀奇事。此时被人拿来取笑,对此武缘却未出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越是心烦的时候越碰到这种膈应人的面孔,他忽觉自己今日不宜出门才是。

    来人是文育院掌院贺兰青的大公子贺兰有德,以及几个平日里跟在他身后摇尾讨好地世家子弟。特别是后面这几个说话的人,面上文质彬彬、谦谦君子模样,在武缘眼中多不过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斯文败类罢了。

    文育院乃永安都城最高等级的教书院,是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嗣们受教之处。虽说武缘自小也是在那里受教,可总看不惯那几个面上清明、背地里龌龊的家伙。再加上自己的父亲武丰起和那贺兰青在朝堂之上一武一文、针锋相对,少时的武缘在文育院免不了多多少少的会被贺兰青穿小鞋。

    武缘并非对谁都是宽宏大量的主儿。他平日里不屑与这种人打交道,大不了躲着走。可今日这几个人算是撞到了他的刀刃上,不给他们几个放放血,还真就解不了武缘今日心中的闷气。

    “怎么,缺德公子今日好雅兴,跑这闹市里遛狗来了?”

    “你喊谁缺德呢?还有你说谁是狗呢?”刚刚说话的公子转笑为怒,本想动手,可瞥了一旁不动声色的贺兰有德,又悻悻的将手缩了回来。

    武缘嗤笑心中不屑,就这几个文弱书生还想跟他动手,不够他一只手撂的。

    “不自量力!”

    贺兰有德始终面含笑色,回头对身后几人说了几句,那几人面上虽有怨色,但最终在前者注视下转身离开,只留一个贴身侍从紧跟贺兰有德左右。见此武缘心中郁闷,好好一个发泄不快的机会,被这位“缺德公子”给半路搅和了。

    贺兰有德走到武缘对面的桌子旁坐下,不客气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抬手举杯,开口便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噗~!”还未咽下的酒被武缘喷了出来,好巧不巧的落到了贺兰伸到跟前的酒杯里。

    武缘两眼惊瞪,冷是半天没吐出半字,总觉面前的人并非是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贺兰有德。难道这人今日没带脑子出门吗?只是对方这一举动,让武缘刚刚想放血的想法淡了不少。

    “岁岁有今朝……哼!你是在咒我吗?”

    贺兰的手僵直在半空,送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在武缘的呛咳中缓缓放下:“看来武二公子对在下依旧抱有成见。”

    武缘抬手抹掉嘴边酒渍,耿直道:“既然知道,为何还非要往我跟前凑呢?莫非……”武缘身子往前探去,嘴角上挑,眉眼溢笑:“……贺兰公子对我有意?”

    一阵寒风吹过,将那抹未曾变过的笑意冻僵在贺兰有德脸上。

    “哈哈哈……”武缘依坐回木椅上开怀大笑,心中暗爽:果然,对付只有嘴上功夫的人,还是无赖的做法最为有效。

    贺兰有德嘴角抽跳,转而恢复了常态。细算下来,他二人自小便已相识,碍着父辈之间的纠葛,两人之间或多或少的也会有些隔阂。对武缘的脾性虽算不上深知,可众所周知地,此人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不拘世俗……目前来看,眼前的武缘可真的是一丝都活不在规矩上。

    要说这偌大的永安都城,活不在规矩上的还真不止这武缘一人,还有另一个例外。人说武缘是活在规矩之外,那么另一人便是活在规矩之上。

    想到此处,贺兰有德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竟然飘起了雪。城外叠叠峰峦,隐于雪幕后不见真容。

    “难道此日降生的人都是这般特别吗?”贺兰有德喃喃自语,继而又自嘲的笑了笑。这世间人有千千万,而一年只有那不及四百之数,同一日降生的人又何其的多,又怎会都是如此特别……

    看着对面正毫无规束大口饮酒的武缘,贺兰有德突然心思微动:“都说武二公子对这永安都城的事情无所不知,我倒是有一事询问。”

    武缘放下酒壶,伸手捡了一颗花生扔进嘴中:“岁岁有今朝虽然难听了些,看在你是今日第一个对我说此话的人,有什么事问吧!”

    贺兰有德笑笑,继而问了一句:“武二公子自认无所不知,那你可知那护国府少主农怀君?”

    在这偌大的永安王朝,护国府是与皇室平起平坐的唯一存在。只因这永安王朝是百余年前赵瀚和龙清明共同打下的天下,二人是患难与共的结义兄弟。相传,当年龙清明无意权势退居其后,将偌大的天下让给了赵瀚,为了避嫌,又将龙姓改为了农姓。

    赵瀚登基之时便已昭告天下,农氏嫡脉在永安王朝享与皇室同等地位,不受皇室管制,独享永安半壁江山。怎奈龙清明考虑深远,不仅拒了赵瀚之诏隐居山林,后又约束膝下众人,“国无难不得出”。而这护国府则是赵瀚当年擅自为龙清明所设。后他又将自己膝下小女冥蝶公主赵轻灵嫁于龙清明之子农丰寒。而这冥蝶公主便是如今护国府的老太君,亦是如今存留的唯一一位辈分高于当今君主的皇室中人。

    多年来,护国府行事低调,可这并不能掩去护国府在永安王朝那触不可及的地位。只是这农氏嫡系延至三代,都是独脉单传,到了如今依旧如此。而刚刚贺兰有德口中所说的农怀君便是护国府如今的独苗苗,不仅是老太君,就连当今君主都将他护在心尖尖上,由此可见这农怀君在这永安王朝是何等地位。

    关于农怀君的事情,在永安连三岁孩童都能说出个一二,这贺兰有德却在此处明知故问,对方这是抱着何种心思,不得不让武缘起了疑心。

    “这农氏少主之事又有谁不知?贺兰公子的问题是不是问的太随意了些?”

    “哦?那敢问武二公子,这农氏少主你可曾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