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将婚纱送至离公寓最近的婚纱店之后，陆九渊顺道在临近的街道购买了一些礼物，司徒明要走，他们共事三年，她这个做下属的多少要有点表示。并且司徒明这三年也算待她不薄，比如现在，她要休假，司徒明问也没问，批了她五天年假，前后各两个周末，叠算起来有九天。司徒明对别人可没有这么好说话，这是司徒经理待她的情分，她该礼对。
陆九渊看中一套婴儿奶嘴，司徒明老婆要生二胎了，大大小小十六个奶嘴序列排开，着实可爱。陆九渊自己看着也喜欢，再一看价格，699美金，停了一瞬，仍是拿去买单，“刷卡，谢谢。”
回到家中，收拾行李，机票定在明天下午三点，等她稍作休整，邮箱提示有新邮件。点开来，邮件说：先生/小姐，您好，我是一个即将要结婚的男人，我的未婚妻看上了您的婚纱，请问您愿意分享您婚纱的设计师给我们吗？如果您能答应我的请求，我有重酬。——落款，Hugo
真是一封冒昧的邮件，陆九渊停了一瞬，回道：不能。
萧砚眉正在假借萧绎之名试图哄出对方的设计师，如果能哄到设计图纸，那是更好不过，还没等上三秒，对方就拒绝了。“这？——”萧砚眉继续道：“请问您是男士还是女士呢，我是一名医生，如果您是一位美丽的女士，我相信您一定不忍心拒绝一位爱妻子的好丈夫的请求。如果您是男士，那您应该更懂我的心情，大家都是男人，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嘛。”
萧砚眉死缠烂打的功夫果然有效，这一次差不多隔了十分钟，对方才回信，说：设计师已经去世，抱歉，让你失望了。
设计师去世了？萧砚眉半信半疑，她才不相信这一说辞，她要定制一件同样的婚纱，焉知对方是不是不喜欢与她撞衫才扯出这样的鬼话？她决定再下一城，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也感觉到很唐突和很抱歉，但我未婚的妻子实在是太喜欢您的婚纱了，她今天在婚纱店几乎是对您的婚纱一见钟情，但又得知您的婚纱是独一无二的非卖品，今日回来几乎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我实在是不忍心她如此惆怅和黯然神伤，于是我不得不提出一个更为不礼貌的要求，请问您当初的设计图纸还在吗？如果还在的话，能否借给我们去复制一份，我们保证，必将原封不动地还回来。——诚恳的爱妻子的Hugo
发完邮件，萧砚眉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等消息，并且哼着歌，吃了一颗红到发猩的樱桃。
看完邮件，陆九渊站在窗口，她手里是傅岩的手账，那里面就有设计师给出的三份设计图，而婚纱的底稿也在里面。当初设计师给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一个是婚纱用金色布料，新娘头戴花叶形制的金色皇冠；第二个是暮色礼裙，加入一些宗教元素，新娘手持权杖，权杖之上镶嵌红蓝宝石，象征着夕阳与夜空。
那套飘满了红枫的草稿图纸也夹在其中。天色暗了，陆九渊望着窗外，今日纽约有珠母云，这是由于阳光穿过细小的冰晶，发生的偏离直线转播的发散现象，多在高纬度平流层地区出现，在国内几乎不可见。
陆九渊忽而想起傅岩年少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九渊，宇宙山河浪漫，生活点滴温暖，都值得我们前进。
是啊，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傅岩死了，死了快有五年，陆九渊坐下来，填写了一份人寿保险申请理赔资料。傅岩身故，而他曾经购买了一份人寿保险，指定受益人是她——陆九渊。
陆九渊填完资料，在网上申请理赔，又将保单放进门外邮箱，寄去保险公司。等她停下来的时候，那位Hugo又发来邮件，“您愿意割爱吗？”
“明早十点，你过来取，地址是……”
对方同意让出设计图纸，萧砚眉一个跟斗，差点从沙发上翻下来。“同意了，同意了，他同意了！”萧砚眉连吃几个车厘子，忽然想到：我骗他说我是个男人，明天如果他发现我是骗他的，会不会就不给我了？思及此处，她摸摸鼻子，给萧凤仪打了个电话。
“凤仪哥哥，明天我请你吃饭啊！”
萧凤仪乃萧绎与砚眉之堂兄，一听见萧砚眉声音，他就说：“哥哥没钱，妹妹真是体贴，明天就去吃龙虾吧，哥哥很久没开荤了。”
“小气！”萧砚眉先在心中腹诽了萧凤仪一句，然后诱哄：“请凤仪哥哥吃饭当然可以，但凤仪哥哥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明天上午先去帮我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萧砚眉道：“什么东西你就别管了，总之是好东西，你帮我取了东西，我才请你吃饭。”
“什么东西你不能自己去取？或者叫阿绎帮你去取？”
萧砚眉挖了挖耳朵，“哎呀！怎么这么啰嗦！去或者是不去？”
还没等萧凤仪答话，电话那头就传来萧绎的声音，他问：“什么东西？是人家的设计图纸，你用什么换来的？”
萧砚眉一时答不上话，还没等萧绎多问，她就道:“明天上午十点，地址发你手机上。”接着迅速挂断电话，然后抚了抚胸，自顾自道：是Hugo亲自去取，我也不算骗他。萧砚眉做贼心也不虚，因为她知道萧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的，她只要等着图纸到手就好了。
萧绎与萧凤仪在龙虾餐厅里吃饭，萧凤仪的女友是只母老虎，萧凤仪惧内，此刻与自己堂弟大吐苦水：“萧绎啊，吸取哥哥的教训，找女友千万要找温柔的。温柔是第一条件，切记，切记！”
萧绎颔首微笑，准备付账买单，不知怎的又摸到那块手表，一块女士手表，她的手表。“萧小绎，你思春了！心里有人了？看上谁了，跟哥哥说说，哥哥给你出主意。”
萧绎叹气，招呼服务员买单，然后搀起堂兄凤仪，说：“吃了龙虾就不能喝酒，你非要喝酒，只能不吃龙虾，你又非要酒配龙虾，今天回家记得吃药。下次再这么贪杯，我就不管你了。”
“好好好，不管我，你们最好都别管我，我已经很久不得自由了。”说罢，搭上萧绎肩背，“什么时候回国，哥哥送你一程。”
萧绎搀着萧凤仪，替他招车，“明天下午的飞机。”
“明天？明天下午就走？”
萧凤仪喝多了酒，萧绎跟司机报上地址，然后将堂兄塞进车里，再替他系好安全带，说：“不用送了，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咱们就此别过，迟些国内见。”
上午十时正，陆九渊提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那位Hugo并没有来，看来真是男人的嘴，信了才有鬼。十点过五分，陆九渊不再等，伸手拦了车，“机场，有劳。”
纽约下了雪，萧绎出门时帮助一位独居老太太过了马路，随后又帮她提着菜篮子回了家，等他赶到地方时，十点一十三。十点一十五分时，萧砚眉打电话过来，“萧小绎，东西拿到了吗？”
萧绎按了陆九渊公寓的门铃，无人应答。
“没有，他家里没有人。”
“哼！骗子！”萧砚眉呶嘴，“我就知道，骗我的，他肯定是骗我的！什么设计师死了，什么他愿意把设计手稿让给我，全都是骗我的！想我萧砚眉横行江湖这么多年，终日打雁，竟然今日被雁啄了眼！”
萧砚眉不知哪里学来的一嘴歪话，用在这里不伦不类，萧绎道：“是我错过了时间，人家未必是骗你。再说了，即便是人家骗你，也是你强人所难在先。一定是人家怕了你，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好了，不要再说了，萧绎，我告诉你，我萧砚眉向天起誓，我不弄到那张设计图纸，我就不姓萧，你且等着看吧。”
萧绎失笑，他看一眼手表，“好了，不说了，我准备去机场了，时间差不多了。”
“诶，那什么——你要是缺什么吃的穿的，都打电话告诉我，我给你寄回国啊！”
“好，我挂了。”
“萧绎，你、你保重啊！”
萧砚眉前一秒与萧绎上演了姐弟情深，下一秒就变了脸，她给陆九渊发了封邮件，就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陆九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熄了屏幕，没再回复。
这是一次十分漫长的旅程，陆九渊闭着眼睛，她想起了她和傅岩的少年时光，还有那些傅岩对她朗诵过的温柔的诗句：你醒豁过来，白日里闪来了清晨。我们站在一起，不说话，也十分美好。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阳光还没落在你身上，你就开始微笑了。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只有我们醒着的时候，黎明才会到来。
你承诺过的月亮还是没有到来，而我无眠，或者，我只是衣单天寒地替你多爱了一夜人间。
眼角落下一滴泪，陆九渊用手指揩了揩，然而这泪好像止不住，越流越多。紧接着，飞机舱灯全亮，陆九渊手忙脚乱想去找个什么东西捂住眼睛，一块用料讲究的手帕递过来，“小姐，擦擦吧。”
“多谢。”接过手帕之时，她已经看到了Gucci标识，飞机上开始分发餐点，陆九渊起身，“先生，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经济舱座位稍稍有些拥挤，陆九渊打算从身边男人的腿前跨过去，但那人已经起身，给她让路，她不由又多看了那位绅士一眼，哑着嗓子道多谢。
“多谢您的手帕，我洗过了。”陆九渊从卫生间出来，先将手帕还给邻座的先生，说：“这一款说明是可以湿洗的，如果您习惯干洗，我可以赔偿您一条新的，付现转账都可以。”
“不必客气，”萧绎笑一笑，空姐正好推了餐车过来，他扶了陆九渊一把，“小心！”
陆九渊抬头，看到萧绎的脸，“多谢，”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萧绎心道：她不记得自己了，但自己记得她，或者说是魂牵梦萦也不为过。
萧绎一上飞机就看见了她，那位貌美惊人的姑娘，她坐在飞机中段，睡着了，靠着窗。他当时心中想：小姐，这可能就是我一生的幸福了。趁着没人瞧见，我该回去了。
萧绎转头，拿着号码牌去找属于自己的座位，可等他落座，却发现原来她坐在他旁边。心中感慨又欣喜，很想与她说几句话，可她一睡就是六个小时，没有睁眼。萧绎在这六个小时里看了三份报纸，又读了半本书，她一直沉睡，没有醒来。
飞机舱灯由暗转亮，要发飞机餐了，眼角余光扫她一眼，眼角滑落一滴泪，侧目看她，眼泪越流越多，直至她掩面无声哭泣。萧绎忽而心酸，她哀沉的情绪冲击了他，让他感同身受，他递手帕给她，她接过了手帕，却还是没有认出他。
从纽约到香港，过去六个小时之后，还余下十小时的飞行时间，接下来的这十个小时里，陆九渊再次睡着，萧绎发现那后半本书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
第二次餐饮之后，萧绎终于睡着了，他错过了第三次用餐时间。等他从卫生间洗脸出来，陆九渊拿出一盒果汁和一个餐蛋火腿三文治，对他微笑，“喏，帮你留的，吃吧。”
这次轮到萧绎说多谢。
“不用谢。”
陆九渊看中一套婴儿奶嘴，司徒明老婆要生二胎了，大大小小十六个奶嘴序列排开，着实可爱。陆九渊自己看着也喜欢，再一看价格，699美金，停了一瞬，仍是拿去买单，“刷卡，谢谢。”
回到家中，收拾行李，机票定在明天下午三点，等她稍作休整，邮箱提示有新邮件。点开来，邮件说：先生/小姐，您好，我是一个即将要结婚的男人，我的未婚妻看上了您的婚纱，请问您愿意分享您婚纱的设计师给我们吗？如果您能答应我的请求，我有重酬。——落款，Hugo
真是一封冒昧的邮件，陆九渊停了一瞬，回道：不能。
萧砚眉正在假借萧绎之名试图哄出对方的设计师，如果能哄到设计图纸，那是更好不过，还没等上三秒，对方就拒绝了。“这？——”萧砚眉继续道：“请问您是男士还是女士呢，我是一名医生，如果您是一位美丽的女士，我相信您一定不忍心拒绝一位爱妻子的好丈夫的请求。如果您是男士，那您应该更懂我的心情，大家都是男人，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嘛。”
萧砚眉死缠烂打的功夫果然有效，这一次差不多隔了十分钟，对方才回信，说：设计师已经去世，抱歉，让你失望了。
设计师去世了？萧砚眉半信半疑，她才不相信这一说辞，她要定制一件同样的婚纱，焉知对方是不是不喜欢与她撞衫才扯出这样的鬼话？她决定再下一城，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也感觉到很唐突和很抱歉，但我未婚的妻子实在是太喜欢您的婚纱了，她今天在婚纱店几乎是对您的婚纱一见钟情，但又得知您的婚纱是独一无二的非卖品，今日回来几乎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我实在是不忍心她如此惆怅和黯然神伤，于是我不得不提出一个更为不礼貌的要求，请问您当初的设计图纸还在吗？如果还在的话，能否借给我们去复制一份，我们保证，必将原封不动地还回来。——诚恳的爱妻子的Hugo
发完邮件，萧砚眉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等消息，并且哼着歌，吃了一颗红到发猩的樱桃。
看完邮件，陆九渊站在窗口，她手里是傅岩的手账，那里面就有设计师给出的三份设计图，而婚纱的底稿也在里面。当初设计师给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一个是婚纱用金色布料，新娘头戴花叶形制的金色皇冠；第二个是暮色礼裙，加入一些宗教元素，新娘手持权杖，权杖之上镶嵌红蓝宝石，象征着夕阳与夜空。
那套飘满了红枫的草稿图纸也夹在其中。天色暗了，陆九渊望着窗外，今日纽约有珠母云，这是由于阳光穿过细小的冰晶，发生的偏离直线转播的发散现象，多在高纬度平流层地区出现，在国内几乎不可见。
陆九渊忽而想起傅岩年少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九渊，宇宙山河浪漫，生活点滴温暖，都值得我们前进。
是啊，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傅岩死了，死了快有五年，陆九渊坐下来，填写了一份人寿保险申请理赔资料。傅岩身故，而他曾经购买了一份人寿保险，指定受益人是她——陆九渊。
陆九渊填完资料，在网上申请理赔，又将保单放进门外邮箱，寄去保险公司。等她停下来的时候，那位Hugo又发来邮件，“您愿意割爱吗？”
“明早十点，你过来取，地址是……”
对方同意让出设计图纸，萧砚眉一个跟斗，差点从沙发上翻下来。“同意了，同意了，他同意了！”萧砚眉连吃几个车厘子，忽然想到：我骗他说我是个男人，明天如果他发现我是骗他的，会不会就不给我了？思及此处，她摸摸鼻子，给萧凤仪打了个电话。
“凤仪哥哥，明天我请你吃饭啊！”
萧凤仪乃萧绎与砚眉之堂兄，一听见萧砚眉声音，他就说：“哥哥没钱，妹妹真是体贴，明天就去吃龙虾吧，哥哥很久没开荤了。”
“小气！”萧砚眉先在心中腹诽了萧凤仪一句，然后诱哄：“请凤仪哥哥吃饭当然可以，但凤仪哥哥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明天上午先去帮我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萧砚眉道：“什么东西你就别管了，总之是好东西，你帮我取了东西，我才请你吃饭。”
“什么东西你不能自己去取？或者叫阿绎帮你去取？”
萧砚眉挖了挖耳朵，“哎呀！怎么这么啰嗦！去或者是不去？”
还没等萧凤仪答话，电话那头就传来萧绎的声音，他问：“什么东西？是人家的设计图纸，你用什么换来的？”
萧砚眉一时答不上话，还没等萧绎多问，她就道:“明天上午十点，地址发你手机上。”接着迅速挂断电话，然后抚了抚胸，自顾自道：是Hugo亲自去取，我也不算骗他。萧砚眉做贼心也不虚，因为她知道萧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的，她只要等着图纸到手就好了。
萧绎与萧凤仪在龙虾餐厅里吃饭，萧凤仪的女友是只母老虎，萧凤仪惧内，此刻与自己堂弟大吐苦水：“萧绎啊，吸取哥哥的教训，找女友千万要找温柔的。温柔是第一条件，切记，切记！”
萧绎颔首微笑，准备付账买单，不知怎的又摸到那块手表，一块女士手表，她的手表。“萧小绎，你思春了！心里有人了？看上谁了，跟哥哥说说，哥哥给你出主意。”
萧绎叹气，招呼服务员买单，然后搀起堂兄凤仪，说：“吃了龙虾就不能喝酒，你非要喝酒，只能不吃龙虾，你又非要酒配龙虾，今天回家记得吃药。下次再这么贪杯，我就不管你了。”
“好好好，不管我，你们最好都别管我，我已经很久不得自由了。”说罢，搭上萧绎肩背，“什么时候回国，哥哥送你一程。”
萧绎搀着萧凤仪，替他招车，“明天下午的飞机。”
“明天？明天下午就走？”
萧凤仪喝多了酒，萧绎跟司机报上地址，然后将堂兄塞进车里，再替他系好安全带，说：“不用送了，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咱们就此别过，迟些国内见。”
上午十时正，陆九渊提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那位Hugo并没有来，看来真是男人的嘴，信了才有鬼。十点过五分，陆九渊不再等，伸手拦了车，“机场，有劳。”
纽约下了雪，萧绎出门时帮助一位独居老太太过了马路，随后又帮她提着菜篮子回了家，等他赶到地方时，十点一十三。十点一十五分时，萧砚眉打电话过来，“萧小绎，东西拿到了吗？”
萧绎按了陆九渊公寓的门铃，无人应答。
“没有，他家里没有人。”
“哼！骗子！”萧砚眉呶嘴，“我就知道，骗我的，他肯定是骗我的！什么设计师死了，什么他愿意把设计手稿让给我，全都是骗我的！想我萧砚眉横行江湖这么多年，终日打雁，竟然今日被雁啄了眼！”
萧砚眉不知哪里学来的一嘴歪话，用在这里不伦不类，萧绎道：“是我错过了时间，人家未必是骗你。再说了，即便是人家骗你，也是你强人所难在先。一定是人家怕了你，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好了，不要再说了，萧绎，我告诉你，我萧砚眉向天起誓，我不弄到那张设计图纸，我就不姓萧，你且等着看吧。”
萧绎失笑，他看一眼手表，“好了，不说了，我准备去机场了，时间差不多了。”
“诶，那什么——你要是缺什么吃的穿的，都打电话告诉我，我给你寄回国啊！”
“好，我挂了。”
“萧绎，你、你保重啊！”
萧砚眉前一秒与萧绎上演了姐弟情深，下一秒就变了脸，她给陆九渊发了封邮件，就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陆九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熄了屏幕，没再回复。
这是一次十分漫长的旅程，陆九渊闭着眼睛，她想起了她和傅岩的少年时光，还有那些傅岩对她朗诵过的温柔的诗句：你醒豁过来，白日里闪来了清晨。我们站在一起，不说话，也十分美好。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阳光还没落在你身上，你就开始微笑了。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只有我们醒着的时候，黎明才会到来。
你承诺过的月亮还是没有到来，而我无眠，或者，我只是衣单天寒地替你多爱了一夜人间。
眼角落下一滴泪，陆九渊用手指揩了揩，然而这泪好像止不住，越流越多。紧接着，飞机舱灯全亮，陆九渊手忙脚乱想去找个什么东西捂住眼睛，一块用料讲究的手帕递过来，“小姐，擦擦吧。”
“多谢。”接过手帕之时，她已经看到了Gucci标识，飞机上开始分发餐点，陆九渊起身，“先生，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经济舱座位稍稍有些拥挤，陆九渊打算从身边男人的腿前跨过去，但那人已经起身，给她让路，她不由又多看了那位绅士一眼，哑着嗓子道多谢。
“多谢您的手帕，我洗过了。”陆九渊从卫生间出来，先将手帕还给邻座的先生，说：“这一款说明是可以湿洗的，如果您习惯干洗，我可以赔偿您一条新的，付现转账都可以。”
“不必客气，”萧绎笑一笑，空姐正好推了餐车过来，他扶了陆九渊一把，“小心！”
陆九渊抬头，看到萧绎的脸，“多谢，”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萧绎心道：她不记得自己了，但自己记得她，或者说是魂牵梦萦也不为过。
萧绎一上飞机就看见了她，那位貌美惊人的姑娘，她坐在飞机中段，睡着了，靠着窗。他当时心中想：小姐，这可能就是我一生的幸福了。趁着没人瞧见，我该回去了。
萧绎转头，拿着号码牌去找属于自己的座位，可等他落座，却发现原来她坐在他旁边。心中感慨又欣喜，很想与她说几句话，可她一睡就是六个小时，没有睁眼。萧绎在这六个小时里看了三份报纸，又读了半本书，她一直沉睡，没有醒来。
飞机舱灯由暗转亮，要发飞机餐了，眼角余光扫她一眼，眼角滑落一滴泪，侧目看她，眼泪越流越多，直至她掩面无声哭泣。萧绎忽而心酸，她哀沉的情绪冲击了他，让他感同身受，他递手帕给她，她接过了手帕，却还是没有认出他。
从纽约到香港，过去六个小时之后，还余下十小时的飞行时间，接下来的这十个小时里，陆九渊再次睡着，萧绎发现那后半本书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
第二次餐饮之后，萧绎终于睡着了，他错过了第三次用餐时间。等他从卫生间洗脸出来，陆九渊拿出一盒果汁和一个餐蛋火腿三文治，对他微笑，“喏，帮你留的，吃吧。”
这次轮到萧绎说多谢。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