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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陆九渊去了医院,看望一位报案出险的当事人,那人姓孙,叫孙明礼,在佛山一家家具厂里做工人,他报案称自己在半夜加工木材时割伤了手。原本只是个小案子,不过底下人将资料交上来的时候,孙明礼还没出院,也就是还没有形成病历。

    现在客户要出院了,陆九渊才亲自往佛山跑一趟。她去到医院的时候,有几个工友来接孙明礼出院,不过孙明礼躺在病床上,不肯下床,有工友扶他,他就说自己头疼胳膊疼,不让人扶。

    陆九渊在病房门口看了一会儿,大概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医药费的问题,孙明礼躺在病床上,说让老板付医药费,要不然不肯出院。差不多闹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工厂的老板一直没有出现,不过到十一点半的时候,他们工厂倒是来了一个会计,说是来付钱的。

    医药费是工厂垫付的,孙明礼还是不满足,一直嚷着要老板赔偿,说是不赔偿的话,他还在医院住着,直到老板承认肯赔偿工伤,他才愿意出院。

    陆九渊看了很久,她进去与孙明礼说了几句话,孙明礼对她也是那个态度,不是很配合,开口就问:“你们什么时候赔钱?”

    陆九渊连续问了孙明礼几个问题,一个是他出险的时间,一个是他当时在做什么,怎么会切断手?孙明礼说:“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你们原先不是已经有人来问过了吗,怎么还问,天天问,我就是手切断了,有什么好问的。我问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赔钱?”

    孙明礼不肯出院,嚷着要他们工厂的老板赔钱,又不愿意详细描述事发经过,陆九渊起身,前往医院病案室,复印原始病历。

    等她回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云韶逛街去了,萧绎致电给她,“陆主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萧经理,”陆九渊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来回奔波让她看起来有点憔悴辛苦。

    “说说孙明礼的案子吧。”萧绎望着陆九渊,“客户经理打电话来投诉了,说我们赔付不够积极。”

    陆九渊说:“案子还在调查中,等调查清楚了我们会下理赔通知书的。”

    “那为什么这样一起比较简单的工伤案需要我们派人反复去调查,陆主任,你说说,你的顾虑究竟是什么?”

    陆九渊回:“这位客户伤势很严重,左手齐腕断掉。他的确两个月之前有来电话报案,当时梁思成接的电话,我也在旁边,但是这位客户在电话中并没有说他的伤势有这么严重,他当时只说,他的手受伤了。”

    “你觉得他过于轻描淡写?”

    陆九渊点头,“是的,如果一个人忽然断掉一只手,怎么会只说自己手受伤?孙明礼当天仿似只是在说自己的手割了一道口子,不日就会痊愈。但我今天去医院看了他,他断了一只手,可以评残,他是个残疾人了。”

    萧绎问:“保额高吗?”

    “不高,”陆九渊扶额,“正是因为保额不高,所以我觉得——”

    “多少?”

    “十万。”

    “一单十万的案子,你还犹豫什么呢?”萧绎道:“如果调查结果属实的话,那就正常赔付。”

    一个简短的小会,萧绎仿佛根本没有听陆九渊汇报案情,只是让她提高效率。因为这一个小案子已经拖得太久了,久到被业务经理单独拉出来说事,说他们运营没有时间观念。

    陆九渊翻着孙明礼的卷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下属梁思成买来下午茶,“主任,牛奶面包。”

    “谢谢。”陆九渊也饿了,她拆开面包,梁思成坐在她旁边,说:“孙明礼,三十一岁,四川南充人。”

    “是的。”

    梁思成又道:“客户是四川人,在广东打工,可能经业务员推销,或者其他工友介绍,买了一张保额十万元的意外险卡。”

    “对。”

    “四川是个人口大省,南充也是个人口密集的城市,我查过了,孙明礼是南充下面一个人口密度很高的大县出来的。”他说:“孙明礼出生在这样一个人口大县,他们县城常驻人口达400万人,这是一个大中型城市该有的人口。”

    “四川的确是个人口大省,外出务工人员很多,孙明礼也只是其中一员罢了。”

    梁思成说:“孙明礼受教育程度很低,他似乎只读到初中毕业?”

    陆九渊侧目,她看着梁思成,不赞同道:“思成,一个人学历低并不是臆测他行为不轨的依据,你这样判断客户的主观能动性,有失公允,也没有公信力。”

    “主任,”梁思成的嘴唇抿了抿,停了两秒,他又说:“但是孙明礼的手是在凌晨一点钟受伤,这个时间点也比较特殊。”

    “是的,你去联合其他公司做一个行业排查,看看孙明礼有没有在其他公司投保的情况。我明天早上会再去一趟顺德的工厂看看,如果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就把案子交给审核,建议给予正常赔付。”

    晚上下班,陆九渊拿了东西就走,她满脸疲惫,云韶问她:“那个萧扒皮折磨你了?看你累的,这么大黑眼圈走哥特风都不用化妆。对了,今晚上司徒明儿子满月酒,在花园酒店请客,他通知我请你了,你去不去?”

    陆九渊本想说不去,但顾虑到人家儿子生下来也就摆一次酒,并且司徒明给她当了三年上司,待她不薄,于情于理,她都该去。

    于是云韶和陆九渊一起叫了个车,陆九渊眼下一片漆黑,眼皮沉沉,云韶说她,“怎么的,你们理赔室没一个人能帮你?实在不行,你把柯晨调回去吧,他做事还可以,他可以帮你跑调查啊。”

    陆九渊道:“他还是个新人呢。”

    “新人怎么了,新人就不要培养了?”云韶说:“柯晨培养培养也还可以,你就放心大胆地用吧,例如昨天,你就可以让柯晨去啊。你一个女孩子,翻山越岭,风尘仆仆,也不怎么安全。”

    陆九渊头脑晕晕沉沉的,十分钟路程,她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九渊、九渊,哎,到了!”云韶给了车钱,又将陆九渊拖下车,“我说你要不要去卫生间洗个脸,我带了化妆包,你气色很不好诶!”

    今日到场的都是同僚,即使不是中国梦的同事,也是保险界同僚,云韶一番笑脸迎人,再将陆九渊拖进卫生间,“我给你补妆。”

    说罢,又道:“昨天萧绎怎么也没和我们一起返程,他也去调查了?”

    陆九渊闭着眼,轻轻一哼,“司徒经理不像是给儿子摆满月酒,倒像是在搞保险业内集会。”

    ‘吃吃,’云韶笑,“怎么地,你有意见,咱不也是做保险的吗,听说月光人寿在招理赔头头,你有没有兴趣?”

    “司徒明说的?”

    “他说他喜欢你,你是人才,勤劳肯干,他还想带着你一起出征潜龙呢。”

    “不去。”

    “对,不去,谁爱去谁去,潜龙有什么好去的,要去也是去国泰民康,咱们要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云韶收手,“好了,给你盖了两圈粉,气色好多了。”

    陆九渊睁眼,一双明亮黑眸在镜中泛出光亮,“多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