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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陆九渊在雨中凄凄婉婉,“傅岩,我能感觉得到你,你在看我对不对,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没死,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呀!”

    萧绎赶到的时候,撑着一把黑色打伞,又递给云韶一把,“多谢,”云韶撑着伞,说:“她见鬼了,她说她看见傅岩了。”

    医生大多都是见惯生死,萧绎就是学医的,从来不敬鬼神,让他解剖尸体比做饭切菜还容易,他皱眉,“见鬼了?”

    “是啊,见鬼了。”云韶掸走身上的雨水,说:“我们刚刚在饭店吃饭,她去结账,接着回来就说看见傅岩了,说得就跟真人活了似的,不是见鬼了是什么。”

    “九渊,这世上没有鬼神,”萧绎俯身,搂陆九渊,“你要么就是看错了,看见了一个与傅先生长相相似的人,但那个人不是傅先生。”

    陆九渊何尝不知道这世上没有鬼,可这一刻,她什么也不肯想,只肯在雨中悲鸣,“傅岩,你是不是回来了,你出来看看我啊,傅岩!”

    “傅岩是你们的劫难,越过去了,就是你的福祉。”云韶拍拍萧绎肩膀,“人交给你了,我回去了。”说罢,又补一句:“她昨天哭过了,原因不明,今天早上状态也不好,看她今天这样子,八成也是和傅岩有关,你回去看看,家里是不是摆了什么傅岩的旧物啊?”

    云韶打着伞要走,回头说:“她买了好多衣服还没拿呢,都在商场里,我也没留地址让人家寄,你明天去拿一下。还有,今天不要算我旷工,我是为了陪你女友才做出的巨大牺牲,全身都淋湿了,你只能给我表功,不能给我记过啊。”    

    “好。”

    云韶点头,“带她上去吧,别说她,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你别介意。”

    说不介意是假的。萧绎喜欢陆九渊,他喜欢她的相貌,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神态动作与她白皙皮肤上俏皮细微的绒毛,还有她偶尔寂寞的表情。

    萧绎心想,我对你的喜欢,比起傅岩,只多不少。

    暴雨如瀑般冲击在萧绎手中的黑伞之上,他抱起陆九渊,“好了,不哭了,我们走。”

    大雨淅淅沥沥,似乎洗刷不干净人心底的那一点点隐秘的愿望,陆九渊想起傅岩的葬礼,她匍在他墓碑之上,她拼命刨,却只能刨到那青草地底下的一抔黄土。

    陆九渊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萧绎这时候架起她毫无费力,他说:“够了,傅先生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么伤心。”

    陆九渊瘫倒在萧绎怀里,她说:“我真的看见他了,不是见鬼。”

    雨声渐悄,骤雨初歇,萧绎搂着陆九渊回家,一颗两人合抱粗的木棉花树后,站出来一个戴银框细边眼镜的男人,男人的打扮与陆九渊口述之人无异,萧陆二人消失在夜幕,男人看他们一眼,扶了扶眼镜,撑着雨伞走了。

    回家之后,萧绎给陆九渊吹头发,问:“不喜欢长头发了?”

    “嗯,忽然想换成短发。”

    “你还喜欢我吗?”

    “嗯?”

    萧绎问她:“你还喜欢我吗?”

    陆九渊转过身体,扑进萧绎怀里,像头小兽一样,声气呦呦鹿鸣,动作躁烈不安。

    萧绎知她心意之后,松一口气,便抚她的背,柔声道:“那你答应我,以后再不能这样了,不可以在雨中打滚撒野,也不可以带着云韶翘班撒欢,出门要接电话,知道吗?”

    “嗯。”

    萧绎笑说:“新买的衣服都不要了,想来是衣服买的并不合心意,故意丢了的是吧?”

    “不是的,我还要的。”

    “还要的呀,我以为你真的不想要了呢。”

    陆九渊扑到他身上,“我想睡觉了,你抱着我。”

    萧绎抱起陆九渊,将她放在沙发上,“能不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傅岩去世前曾买过一份人寿保险,受益人是我,我申请了保险金,纽约人寿保险公司的人跟我联系,和我谈理赔问题,我……”陆九渊将手放在自己胸口处,很艰难地说:“我好想知道,我们失去的东西也会难过地想要找回我们吗?”

    萧绎低头,温柔亲亲她的眼睛,说:“我常想起一些人,没有想念那么黏,也没有向往那么热烈,只是稀薄的想起。”

    “你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你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陆九渊将头埋在萧绎怀里,蹭了蹭,“还没有问过你,你曾有过几任女友,是否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

    “没有。你就是我刻骨铭心的爱情。”

    萧绎道:“你知道学医太艰难,导致我们没有时间去体会爱情,我也不是个天才,所知所感都有限,在我有限的精力里,除了书本知识,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生活是苦难的,是吧?”

    “可能是吧。”萧绎道:“我母亲曾经常说的一句话,据说是出自沈复《浮生六记》,她说人生碌碌,竟短论长,荣枯有数,得失难量。陆九渊小姐,你知道当我从慕尼黑大学的临床医学大楼解脱出来之后,我就划着我的小破桨出发了,然后我就在纽约遇到了你。你是我正在热爱的人。”

    “我说过我有很多缺点,可能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

    “我相信我们都有一些小缺点,但这些小缺点让我们找到对的人。我找到了你,你就是我对的人。”

    “阿绎,”陆九渊搂紧萧绎的腰,闷声说:“阿绎,我也是头一次当你的女友,可能我还做的不够好,你要原谅。”

    萧绎笑,又露出一对大酒窝来,“饿不饿,我煮意大利面给你吃。”

    “我要吃甜的。”

    萧绎起身,“甜牛奶好不好,我给你煮。”

    陆九渊躺在沙发上,说:“刘永福的案子赔出来了,赔款9180元,今天已经批了。”

    “孙明礼的呢?”

    “孙明礼的案子今天上午开过会了,他一共买了十一家,自残骗保的动机很足,但是目前没有证据。”

    陆九渊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坐到餐吧的高脚凳上,小声撒娇:“好烦呐,十一家理赔,只要赔了一家,家家都要赔,人家又最不想先赔,你还要催我,我压力很大的。”

    萧绎转身,笑着看她,“不如嫁给我做萧太太,就没有这些压力了。”

    “你这个逻辑不通,有点唬我。”

    “怎么?我这逻辑有什么问题。”

    陆九渊坐直了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你这句话其实是涵盖了两个问题,一个是我们在职业上是属于上下属关系的问题,一个是我们要不要从情侣变成夫妻的问题。而你刚刚暗自偷换了概念,将上下属关系模糊成家庭问题,其心可诛。”

    “假如我想娶你的心也可诛,那你是确定不要嫁我了?”

    陆九渊嘟嘴,“萧绎,你真难缠。”

    萧先生将一杯滚烫的甜牛奶递过来,吹一吹,说:“我一点都不难缠,我只有一颗爱你的心。”

    “且走且看吧,你好好表现,我会考虑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