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孙明礼的行业协查结果出来了，梁思成推门进来，“主任，开会，咱们举行个视频会议，讨论孙明礼案件问题。”
“好，我马上就来。”
陆九渊跟梁思成去开会，云韶手按在柯晨肩头上，“萧绎去了香港，你怎么知道的？”
柯晨仰头，“姐姐，我看见的啊！”
“在哪里看见的？”
“萧经理昨晚上八点的城轨去香港，是唐糖糖订的票，我看见了啊！”
“原来如此。”云韶呶嘴，“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男人靠得住！”
“姐姐，这话从何来啊？”
“一边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别烦老娘。”
会议由梁思成发起和主持，陆九渊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潜龙人寿的理赔跟她打招呼，“嗨，九渊。”
“嗨，”陆九渊对着屏幕，跟他挥了挥手。
梁思成说：“经过同行业排查，孙明礼一共在十一家保险公司同时投保，承保时间均在半年之内，可以说，这是一次有目的性质的投保行为。”
动机已经很明显，现在为难的是没有证据，潜龙人寿理赔问：“怎么样，你们赔不赔？”
陆九渊回答他：“没证据就要赔。”
“嗯。”
太平盛世的理赔说：“照他的伤残程度，理赔金额差不多是60%，总额一百五十万的保险金，他能拿到的赔付款差不多在九十万左右。”
陆九渊沉默，没有吱声。
有人说：“这人真是够狠的，齐腕断手，你们说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是一只手重要，还是那几十万块钱重要？”
陆九渊不说话，梁思成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叹气，他一直都倾向于孙明礼是自残，但其实又很难受，他心想：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究竟是自己的健康重要，还是那点钱重要？当一个人真的穷到一定份儿上，是不是真的可以舍弃健康，什么都不要。
友好邻邦的理赔很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几万块钱你们是看不上，几十万你们心里会稍微掂量一下，想一想，可能觉得也不值得你冒险。几百万呢，你心动不心动？再退一步——假如你是个富二代，或者你是个很优秀很有赚钱能力的人，几百万你也看不上眼，那几千万呢，几千万美金呢，上亿呢？等利润到了你心中的砝码的时候，你的道德天平还能不偏不倚，你还能保持平常心吗？——所以各位，并不是他的手重要还是几十万块钱重要的问题，而是他觉得他的手就等于这个价码，值得他放手一搏。”
各位友邻公司的理赔员都已经从案件本身探讨到赔付金额问题，大家都觉得这个问题无解，没有证据就要赔。陆九渊一直没说话，萧绎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问：“会开得怎么样？”
陆九渊回：“没有进展，没有摄像头记录，进入死局。”
开完会出来，云韶就拿着一个文件袋，说要出去溜溜。陆九渊则交代梁思成，“我出去见个客户，有事给我发邮件。”
“好。”
云韶可能早就打算好了要早溜，今天上班包都没带，就一个手拿信封包藏在公文袋里面，陆九渊笑她，“云主任越发足智多谋了。”
“还不是跟司徒明学的，跟了他三年，他别的本事没教我，偷懒耍滑的手段我倒是全都学会了。”
陆九渊笑，“那请问云主任，你拉我出来，是有什么安排呢？”
“吃饭去啊！”云韶道：“那两袋子板蓝根还是起作用了，你声音都出来了，那一早上，鼻音嗡嗡嗡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重感冒了。”
陆九渊说：“咱们买衣服去吧。”
“好呀！”云韶拍拍手，“早让你买衣服，想去哪儿买，咱们走！”
购物让人愉悦，陆九渊与云韶将天河城和太古汇踏了个底朝天，云韶本身衣服就多，她应景儿，陪着买了一双鞋。倒是陆九渊，买了五件西装七双鞋，八条裙子九双袜子，最后还去剪了个一千一百一十一的头，陆九渊剪了短发。
“哎呀，我的九渊，你怎么这么美啊！”晚餐吃法式焗蜗牛、鹅肝、惠灵顿牛排，另开了一瓶葡萄酒，陆九渊请客。
云韶举着酒杯子，“亲爱的，让我们与往事干杯，致给亲爱的傅岩，还有那些离开我们的人，致他们，正是因为他们离开了我们，才使得我们茁壮成长，变得如此优秀。”
陆九渊说：“我想傅岩了。”
“为什么？”
脑垂体奖赏的多巴胺让云韶有点失控了，她说：“萧绎不能满足你吗？他在床上不行？嘻嘻嘻嘻，”然后又自打嘴巴，“妈耶，看我胡说八道，我是胡说八道的，别理我。”
陆九渊的确也没理她，自顾自喝了两杯白葡萄酒，等她起身结账的时候，身后一位男士同时起身，他带着一副银框细边眼镜，嘴唇很薄，下颌骨线条流畅又华丽，陆九渊看他一眼，愣了愣。她回到座位上，说：“我看到傅岩了。”
“你喝多了？”云韶道。
“没有。”陆九渊说：“他穿铁灰色的西装，白色衬衫，立领，正数第三颗纽扣是黑色的，胸口戴着印花丝帕，我看见他了，他就是傅岩。”
“我的天爷呀，你是白日见鬼了？”云韶捂住头，“你别吓我，吓死了概不负责，什么傅岩，你是不是看上那男的了？”
陆九渊临危正坐，背挺得笔直，只见她闷下一杯酒，追了出去，“傅岩，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云韶站在餐厅门外，直愣愣地看着她，傅岩去世之后，陆九渊孤身赴美，云韶后头跟去美国帮着办了葬礼。
那天下很大的雨，云韶撑了一把黑色大伞，与陆九渊共同站在傅岩墓碑前面，她说：“傅岩，你放心，我会代你照顾九渊的。”
云韶牵了陆九渊的手，要带着她离开，谁知她一把推开她，跑去傅岩碑前，双手开始挖坟，“傅岩，傅岩，你给我出来，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啊！”
这个叫陆九渊的女孩子嘴里念念有词，形同疯魔，云韶吓坏了，赶紧丢了伞去拉陆九渊，她抠着青草与地皮，十根手指上全是泥，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云韶从未见过陆九渊这股疯劲，她眼中的小陆姑娘是个特别乖顺恬静的小姑娘，她长得美，与傅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满脸笑容，似乎永远没有愁绪滋味。傅岩说，他与九渊的成长轨迹与人生规划完全一致，两人从不争吵，没有烦恼。
傅岩与陆九渊是一对神仙眷侣，任谁看了他们，都只会说，金童玉女。
云韶自己也很欣赏陆九渊的长相，欣赏她生的美不说，关键她美还不自知。陆九渊长相五官都非常明媚，偏偏眼神又很天真，一个面貌明艳动人的女孩子竟然还有一副特别干净的灵魂，真真是上帝宠爱，尽显造化之美。
神仙眷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遗落在人间。
雨下得愈发大了，云韶去捡了雨伞过来替她遮雨，此时陆九渊不刨地了，她开始笑，笑得渗人，她说：“傅岩，我知道你没死，你给我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终身不嫁，我终身不嫁，叫你没有子嗣，我要你终身忏悔！傅岩，你不出来是吧，那我每年清明元旦圣诞都来闹你，我叫你做鬼也不得安宁。傅岩，我不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你进地狱，我不去找你；你上天堂，我也不会去找你！你以后永远孤独一个人，没有谁再和你成双成对，我永远不会再原谅你了啊……”
青丝白发，量度余生。
“好了，我们走，”云韶带着陆九渊出门打车，外头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云韶靠在座椅上，想说点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费了老半天劲，最后只能说一句：“九渊，傅岩他已经不在了，他真的已经死了。”
送陆九渊回家，快到她家的时候，云韶刚喘一口气，陆九渊的眼神就盯着车窗外面，她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傅岩，我看见你了，是你对不对，你出来！”
云韶满头雨水，“哪里有傅岩，哪有傅岩呀！”
“我刚刚看见傅岩了，真的，我看见他了！”
“在哪里呀？”
云韶电话响，萧绎问：“九渊和你在一起吗？”
“好，我马上就来。”
陆九渊跟梁思成去开会，云韶手按在柯晨肩头上，“萧绎去了香港，你怎么知道的？”
柯晨仰头，“姐姐，我看见的啊！”
“在哪里看见的？”
“萧经理昨晚上八点的城轨去香港，是唐糖糖订的票，我看见了啊！”
“原来如此。”云韶呶嘴，“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男人靠得住！”
“姐姐，这话从何来啊？”
“一边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别烦老娘。”
会议由梁思成发起和主持，陆九渊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潜龙人寿的理赔跟她打招呼，“嗨，九渊。”
“嗨，”陆九渊对着屏幕，跟他挥了挥手。
梁思成说：“经过同行业排查，孙明礼一共在十一家保险公司同时投保，承保时间均在半年之内，可以说，这是一次有目的性质的投保行为。”
动机已经很明显，现在为难的是没有证据，潜龙人寿理赔问：“怎么样，你们赔不赔？”
陆九渊回答他：“没证据就要赔。”
“嗯。”
太平盛世的理赔说：“照他的伤残程度，理赔金额差不多是60%，总额一百五十万的保险金，他能拿到的赔付款差不多在九十万左右。”
陆九渊沉默，没有吱声。
有人说：“这人真是够狠的，齐腕断手，你们说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是一只手重要，还是那几十万块钱重要？”
陆九渊不说话，梁思成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叹气，他一直都倾向于孙明礼是自残，但其实又很难受，他心想：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究竟是自己的健康重要，还是那点钱重要？当一个人真的穷到一定份儿上，是不是真的可以舍弃健康，什么都不要。
友好邻邦的理赔很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几万块钱你们是看不上，几十万你们心里会稍微掂量一下，想一想，可能觉得也不值得你冒险。几百万呢，你心动不心动？再退一步——假如你是个富二代，或者你是个很优秀很有赚钱能力的人，几百万你也看不上眼，那几千万呢，几千万美金呢，上亿呢？等利润到了你心中的砝码的时候，你的道德天平还能不偏不倚，你还能保持平常心吗？——所以各位，并不是他的手重要还是几十万块钱重要的问题，而是他觉得他的手就等于这个价码，值得他放手一搏。”
各位友邻公司的理赔员都已经从案件本身探讨到赔付金额问题，大家都觉得这个问题无解，没有证据就要赔。陆九渊一直没说话，萧绎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问：“会开得怎么样？”
陆九渊回：“没有进展，没有摄像头记录，进入死局。”
开完会出来，云韶就拿着一个文件袋，说要出去溜溜。陆九渊则交代梁思成，“我出去见个客户，有事给我发邮件。”
“好。”
云韶可能早就打算好了要早溜，今天上班包都没带，就一个手拿信封包藏在公文袋里面，陆九渊笑她，“云主任越发足智多谋了。”
“还不是跟司徒明学的，跟了他三年，他别的本事没教我，偷懒耍滑的手段我倒是全都学会了。”
陆九渊笑，“那请问云主任，你拉我出来，是有什么安排呢？”
“吃饭去啊！”云韶道：“那两袋子板蓝根还是起作用了，你声音都出来了，那一早上，鼻音嗡嗡嗡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重感冒了。”
陆九渊说：“咱们买衣服去吧。”
“好呀！”云韶拍拍手，“早让你买衣服，想去哪儿买，咱们走！”
购物让人愉悦，陆九渊与云韶将天河城和太古汇踏了个底朝天，云韶本身衣服就多，她应景儿，陪着买了一双鞋。倒是陆九渊，买了五件西装七双鞋，八条裙子九双袜子，最后还去剪了个一千一百一十一的头，陆九渊剪了短发。
“哎呀，我的九渊，你怎么这么美啊！”晚餐吃法式焗蜗牛、鹅肝、惠灵顿牛排，另开了一瓶葡萄酒，陆九渊请客。
云韶举着酒杯子，“亲爱的，让我们与往事干杯，致给亲爱的傅岩，还有那些离开我们的人，致他们，正是因为他们离开了我们，才使得我们茁壮成长，变得如此优秀。”
陆九渊说：“我想傅岩了。”
“为什么？”
脑垂体奖赏的多巴胺让云韶有点失控了，她说：“萧绎不能满足你吗？他在床上不行？嘻嘻嘻嘻，”然后又自打嘴巴，“妈耶，看我胡说八道，我是胡说八道的，别理我。”
陆九渊的确也没理她，自顾自喝了两杯白葡萄酒，等她起身结账的时候，身后一位男士同时起身，他带着一副银框细边眼镜，嘴唇很薄，下颌骨线条流畅又华丽，陆九渊看他一眼，愣了愣。她回到座位上，说：“我看到傅岩了。”
“你喝多了？”云韶道。
“没有。”陆九渊说：“他穿铁灰色的西装，白色衬衫，立领，正数第三颗纽扣是黑色的，胸口戴着印花丝帕，我看见他了，他就是傅岩。”
“我的天爷呀，你是白日见鬼了？”云韶捂住头，“你别吓我，吓死了概不负责，什么傅岩，你是不是看上那男的了？”
陆九渊临危正坐，背挺得笔直，只见她闷下一杯酒，追了出去，“傅岩，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云韶站在餐厅门外，直愣愣地看着她，傅岩去世之后，陆九渊孤身赴美，云韶后头跟去美国帮着办了葬礼。
那天下很大的雨，云韶撑了一把黑色大伞，与陆九渊共同站在傅岩墓碑前面，她说：“傅岩，你放心，我会代你照顾九渊的。”
云韶牵了陆九渊的手，要带着她离开，谁知她一把推开她，跑去傅岩碑前，双手开始挖坟，“傅岩，傅岩，你给我出来，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啊！”
这个叫陆九渊的女孩子嘴里念念有词，形同疯魔，云韶吓坏了，赶紧丢了伞去拉陆九渊，她抠着青草与地皮，十根手指上全是泥，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云韶从未见过陆九渊这股疯劲，她眼中的小陆姑娘是个特别乖顺恬静的小姑娘，她长得美，与傅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满脸笑容，似乎永远没有愁绪滋味。傅岩说，他与九渊的成长轨迹与人生规划完全一致，两人从不争吵，没有烦恼。
傅岩与陆九渊是一对神仙眷侣，任谁看了他们，都只会说，金童玉女。
云韶自己也很欣赏陆九渊的长相，欣赏她生的美不说，关键她美还不自知。陆九渊长相五官都非常明媚，偏偏眼神又很天真，一个面貌明艳动人的女孩子竟然还有一副特别干净的灵魂，真真是上帝宠爱，尽显造化之美。
神仙眷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遗落在人间。
雨下得愈发大了，云韶去捡了雨伞过来替她遮雨，此时陆九渊不刨地了，她开始笑，笑得渗人，她说：“傅岩，我知道你没死，你给我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终身不嫁，我终身不嫁，叫你没有子嗣，我要你终身忏悔！傅岩，你不出来是吧，那我每年清明元旦圣诞都来闹你，我叫你做鬼也不得安宁。傅岩，我不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你进地狱，我不去找你；你上天堂，我也不会去找你！你以后永远孤独一个人，没有谁再和你成双成对，我永远不会再原谅你了啊……”
青丝白发，量度余生。
“好了，我们走，”云韶带着陆九渊出门打车，外头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云韶靠在座椅上，想说点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费了老半天劲，最后只能说一句：“九渊，傅岩他已经不在了，他真的已经死了。”
送陆九渊回家，快到她家的时候，云韶刚喘一口气，陆九渊的眼神就盯着车窗外面，她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傅岩，我看见你了，是你对不对，你出来！”
云韶满头雨水，“哪里有傅岩，哪有傅岩呀！”
“我刚刚看见傅岩了，真的，我看见他了！”
“在哪里呀？”
云韶电话响，萧绎问：“九渊和你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