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下最可怜的人
9.
泽芜君又闭关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在别人面前。
蓝忘机对外宣称：兄长决意闭关静心修炼，不见外人。
闭关的人却在苏涉的冷眼、薛洋的嘲讽、金光瑶的视而不见中强行住进了绽园。
此绽园非金麟台绽园。
是大羽山密林深处一座竹楼。
金光瑶和薛洋、苏涉建的。
山中多花草，绽园四周野花遮小径，无人欣赏，兀自竞相绽放。
平时在这里打些野味煮菜，薛洋和苏涉大部分时间要去忙射月楼和清风阁的事。
射月楼臭名远扬，清风阁人人称赞。
一条街的两家店，都是金光瑶开的。
看完仙门局势和账本，金光瑶的乐趣便是坐在清风阁临街的回廊，看对面射月楼泼皮伙计和世家弟子撒泼吵架。
每吵必胜，内容几乎不重样。
射月楼名声越吵越响。
被砸店也不怕，左右卖的都是粗制滥造的便宜货，除了样子好看，一无是处。
砸一批，再从库房调一批货补上。伙计便可在门口招牌前嚣张地喊：
“一品仿真灵器上新，惹恼莲花坞江宗主的仿真紫电。量大送清心铃。”
“忘机琴初学版到货，高度仿真，真到姑苏蓝氏含光君都要砸的琴。”
10.
修真之人辟谷，可不食。
但有饭吃的时候，谁也不做这种耗损灵力的傻事。
苏涉和薛洋出去办事。金光瑶只拿了一副碗筷，对着两菜一汤慢悠悠吃午饭。
林深叶密，一方阳光恰好透过树洒在绽园。
蓝曦臣坐到金光瑶对面，目不转睛看他吃一口饭，夹一根菜，喝一口汤。
金光瑶翻翻眼皮，也不理他，吃得欢快。
也往外赶过。冷嘲热讽，直到动了武，三个人往外打，最后一曲裂冰将恨生、难平、降灾吹得插到旁边树干上。
泽芜君凭实力留在了绽园。
11.
蓝曦臣知道说不过金光瑶。不管什么战场，只要金光瑶张嘴，便胜负已定。
所以，想胜金光瑶，少说话，或者，不说话。
趁金光瑶喝汤，蓝曦臣端起那盘笋丝走向厨房。
去找碗筷。
得端走，不能像上次，放在桌上等他找完碗筷，金光瑶已经吃完，不会给他留。
“蓝曦臣，放下！那是我的菜！”
金光瑶“啪”把筷子拍碗上，对着厨房喊。
蓝曦臣听见了。
像没听见一样。
一根根笋丝放进第一公子好看的嘴里，极端优雅。
金光瑶只好拿起筷子，迅速把剩下的那盘青菜吃光。然后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慢了又得像昨天一样，汤也被蓝曦臣端着喝了。
他抢不过蓝曦臣。
打不过他，现在，脸皮也没他厚。
吃完笋丝还不够，蓝曦臣坐在金光瑶对面，给自己盛汤。
“我喝过了。”
金光瑶笑的得意。
“无妨。”
蓝曦臣盛完，一匙一匙地喝，像从前一样优雅。
12.
“出去！”
看蓝曦臣慢悠悠褪去外袍，还要在自己房间雪园就寝，金光瑶再下逐客令。
蓝曦臣“聋”了，“哑”了。
脱完，旁若无人睡到金光瑶的竹榻上。
“好。你不出去，我出去。”
金光瑶摔上门，去了苏涉房间。
蓝曦臣睡不着。
支起耳朵听苏涉房间的动静。
竹榻吱嘎吱嘎地响。
“哐！”
踹开门，门掉下来，砸在地上。
见苏涉在地上练倒立，金光瑶在活动断过的那只手臂。
一只枕头砸在蓝曦臣脸上，漂亮的脸砸通红。
光顾着看金光瑶手臂的断痕，忘了躲。
当晚，起风，没门的屋子嗖嗖吹得有些冷。
金光瑶和苏涉只好抱着枕头被褥去薛洋那挤。
蓝曦臣在雪园自己睡得雅正。
13.
“秣陵苏氏的人把我藏起来。就是你们都看不起的那个苏涉创立的秣陵苏氏。”
“苏涉死后，全族人为我寻尸埋骨。”
“发现我没死，苏涉的近侍献舍苏涉，要宗主回来。”
“薛洋也是苏氏的人。不是只有你们正义的世家子弟才有人愿意献舍。献舍之术，我也会。”
“他们于我都是陌生人，不过是因为宗主苏涉一片赤诚，便舍身相护。”
“我既然活下来了，便要把从前没做完的事，做完。”
蓝曦臣问：“阿瑶如今还要做什么？”
金光瑶弯起嘴角：“当然是复仇啊。”
蓝曦臣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蓝宗主是不是想让我放下仇恨？”
“你们报仇就是天经地义，我们报仇就是睚眦必报。哪儿的道理。仙门双重标准的日子过够够的。”
“蓝曦臣，你们站在正义的高度，看人看太久了。也该换别人来做做判官了。”
“他人辱我，诛心之言，你们视而不见。我提剑反击，便是错。是，聂明玦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一直全心相报。可他也对我有诛心之恨，我杀他，有错。”
“但，无悔。”
“至于穷奇道、夷陵那些旧事，也没什么可说的。错，我有。但，仅仅只是我有错吗？”
“诛心之恨，穿心之恨，埋骨之恨，我要一件件讨回来。”
蓝曦臣坐到金光瑶身边，拖住他的手：
“我们十几年的情义呢？”
金光瑶甩开蓝曦臣，蓝曦臣再抓住，金光瑶又甩开。
蓝曦臣干脆把人从背后抱住：
“我们的情义，都不作数了吗？”
“蓝曦臣，恩多怨多，早就成了一团麻，理不清了。”
“我和你，在观音庙的棺材前，早就两清了。”
14.
“你在恨我。”
蓝曦臣抱住金光瑶，低声在耳边说：
“阿瑶，你恨我吧。”
金光瑶嫌弃地抬手推那张脸。
那么大个人，趴在颈窝，呼吸都是痒的。
“我当然恨你了。谁都可以杀我，只有你蓝曦臣，不能。”
“但我现在又不恨你了。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记得你。蓝曦臣，恨你，都是抬举你。”
蓝曦臣泪流出来，一声接一声地说：“阿瑶，你变了。你变了。”
金光瑶拿帕子擦了擦颈窝，哼了一声：
“废话！我当然变了。一剑断臂，一箭穿心，九重禁制，七十二很桃木钉，与我最怕的凶尸封棺地下，永世不得超生。”
“还不变，还像以前一样，事事照顾你们的心思，那不是我金光瑶，那是傻子。”
“有恩报恩，有仇寻仇。我金光瑶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应该回家，回云深不知处，听你的宝贝弟弟讲正义大道理。”
蓝曦臣说我不回去，我已经宣布闭关。
金光瑶扭头笑，说你们蓝家人啊。遇见难题就闭关，缩头乌龟。也是，蓝氏家大业大，闭关也闭得起。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比不得。
金光瑶低眉思索，又抬头：“蓝曦臣，你们蓝家满口仁义。却是世上亲情最淡漠之处。”
“你弟弟但凡心里有你这个兄长的一点儿位置，魏无羡但凡记起一丁点儿你泽芜君当初的相护之情，他们都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金光瑶带着悲悯的神色看向蓝曦臣：“泽芜君，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蓝曦臣怔愣不语。
一剑诛心，精准无误，复仇完成。
金光瑶笑得妖娆。
泽芜君又闭关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在别人面前。
蓝忘机对外宣称：兄长决意闭关静心修炼，不见外人。
闭关的人却在苏涉的冷眼、薛洋的嘲讽、金光瑶的视而不见中强行住进了绽园。
此绽园非金麟台绽园。
是大羽山密林深处一座竹楼。
金光瑶和薛洋、苏涉建的。
山中多花草，绽园四周野花遮小径，无人欣赏，兀自竞相绽放。
平时在这里打些野味煮菜，薛洋和苏涉大部分时间要去忙射月楼和清风阁的事。
射月楼臭名远扬，清风阁人人称赞。
一条街的两家店，都是金光瑶开的。
看完仙门局势和账本，金光瑶的乐趣便是坐在清风阁临街的回廊，看对面射月楼泼皮伙计和世家弟子撒泼吵架。
每吵必胜，内容几乎不重样。
射月楼名声越吵越响。
被砸店也不怕，左右卖的都是粗制滥造的便宜货，除了样子好看，一无是处。
砸一批，再从库房调一批货补上。伙计便可在门口招牌前嚣张地喊：
“一品仿真灵器上新，惹恼莲花坞江宗主的仿真紫电。量大送清心铃。”
“忘机琴初学版到货，高度仿真，真到姑苏蓝氏含光君都要砸的琴。”
10.
修真之人辟谷，可不食。
但有饭吃的时候，谁也不做这种耗损灵力的傻事。
苏涉和薛洋出去办事。金光瑶只拿了一副碗筷，对着两菜一汤慢悠悠吃午饭。
林深叶密，一方阳光恰好透过树洒在绽园。
蓝曦臣坐到金光瑶对面，目不转睛看他吃一口饭，夹一根菜，喝一口汤。
金光瑶翻翻眼皮，也不理他，吃得欢快。
也往外赶过。冷嘲热讽，直到动了武，三个人往外打，最后一曲裂冰将恨生、难平、降灾吹得插到旁边树干上。
泽芜君凭实力留在了绽园。
11.
蓝曦臣知道说不过金光瑶。不管什么战场，只要金光瑶张嘴，便胜负已定。
所以，想胜金光瑶，少说话，或者，不说话。
趁金光瑶喝汤，蓝曦臣端起那盘笋丝走向厨房。
去找碗筷。
得端走，不能像上次，放在桌上等他找完碗筷，金光瑶已经吃完，不会给他留。
“蓝曦臣，放下！那是我的菜！”
金光瑶“啪”把筷子拍碗上，对着厨房喊。
蓝曦臣听见了。
像没听见一样。
一根根笋丝放进第一公子好看的嘴里，极端优雅。
金光瑶只好拿起筷子，迅速把剩下的那盘青菜吃光。然后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慢了又得像昨天一样，汤也被蓝曦臣端着喝了。
他抢不过蓝曦臣。
打不过他，现在，脸皮也没他厚。
吃完笋丝还不够，蓝曦臣坐在金光瑶对面，给自己盛汤。
“我喝过了。”
金光瑶笑的得意。
“无妨。”
蓝曦臣盛完，一匙一匙地喝，像从前一样优雅。
12.
“出去！”
看蓝曦臣慢悠悠褪去外袍，还要在自己房间雪园就寝，金光瑶再下逐客令。
蓝曦臣“聋”了，“哑”了。
脱完，旁若无人睡到金光瑶的竹榻上。
“好。你不出去，我出去。”
金光瑶摔上门，去了苏涉房间。
蓝曦臣睡不着。
支起耳朵听苏涉房间的动静。
竹榻吱嘎吱嘎地响。
“哐！”
踹开门，门掉下来，砸在地上。
见苏涉在地上练倒立，金光瑶在活动断过的那只手臂。
一只枕头砸在蓝曦臣脸上，漂亮的脸砸通红。
光顾着看金光瑶手臂的断痕，忘了躲。
当晚，起风，没门的屋子嗖嗖吹得有些冷。
金光瑶和苏涉只好抱着枕头被褥去薛洋那挤。
蓝曦臣在雪园自己睡得雅正。
13.
“秣陵苏氏的人把我藏起来。就是你们都看不起的那个苏涉创立的秣陵苏氏。”
“苏涉死后，全族人为我寻尸埋骨。”
“发现我没死，苏涉的近侍献舍苏涉，要宗主回来。”
“薛洋也是苏氏的人。不是只有你们正义的世家子弟才有人愿意献舍。献舍之术，我也会。”
“他们于我都是陌生人，不过是因为宗主苏涉一片赤诚，便舍身相护。”
“我既然活下来了，便要把从前没做完的事，做完。”
蓝曦臣问：“阿瑶如今还要做什么？”
金光瑶弯起嘴角：“当然是复仇啊。”
蓝曦臣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蓝宗主是不是想让我放下仇恨？”
“你们报仇就是天经地义，我们报仇就是睚眦必报。哪儿的道理。仙门双重标准的日子过够够的。”
“蓝曦臣，你们站在正义的高度，看人看太久了。也该换别人来做做判官了。”
“他人辱我，诛心之言，你们视而不见。我提剑反击，便是错。是，聂明玦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一直全心相报。可他也对我有诛心之恨，我杀他，有错。”
“但，无悔。”
“至于穷奇道、夷陵那些旧事，也没什么可说的。错，我有。但，仅仅只是我有错吗？”
“诛心之恨，穿心之恨，埋骨之恨，我要一件件讨回来。”
蓝曦臣坐到金光瑶身边，拖住他的手：
“我们十几年的情义呢？”
金光瑶甩开蓝曦臣，蓝曦臣再抓住，金光瑶又甩开。
蓝曦臣干脆把人从背后抱住：
“我们的情义，都不作数了吗？”
“蓝曦臣，恩多怨多，早就成了一团麻，理不清了。”
“我和你，在观音庙的棺材前，早就两清了。”
14.
“你在恨我。”
蓝曦臣抱住金光瑶，低声在耳边说：
“阿瑶，你恨我吧。”
金光瑶嫌弃地抬手推那张脸。
那么大个人，趴在颈窝，呼吸都是痒的。
“我当然恨你了。谁都可以杀我，只有你蓝曦臣，不能。”
“但我现在又不恨你了。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记得你。蓝曦臣，恨你，都是抬举你。”
蓝曦臣泪流出来，一声接一声地说：“阿瑶，你变了。你变了。”
金光瑶拿帕子擦了擦颈窝，哼了一声：
“废话！我当然变了。一剑断臂，一箭穿心，九重禁制，七十二很桃木钉，与我最怕的凶尸封棺地下，永世不得超生。”
“还不变，还像以前一样，事事照顾你们的心思，那不是我金光瑶，那是傻子。”
“有恩报恩，有仇寻仇。我金光瑶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应该回家，回云深不知处，听你的宝贝弟弟讲正义大道理。”
蓝曦臣说我不回去，我已经宣布闭关。
金光瑶扭头笑，说你们蓝家人啊。遇见难题就闭关，缩头乌龟。也是，蓝氏家大业大，闭关也闭得起。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比不得。
金光瑶低眉思索，又抬头：“蓝曦臣，你们蓝家满口仁义。却是世上亲情最淡漠之处。”
“你弟弟但凡心里有你这个兄长的一点儿位置，魏无羡但凡记起一丁点儿你泽芜君当初的相护之情，他们都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金光瑶带着悲悯的神色看向蓝曦臣：“泽芜君，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蓝曦臣怔愣不语。
一剑诛心，精准无误，复仇完成。
金光瑶笑得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