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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赐婚
    “父亲,能抗旨吗?”

    梅照雪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被赐婚的一天,要说这陈国皇帝没什么不好,就是年纪大了,突然就染上了给人牵红线的瘾。正值3年一次的殿试,状元、榜眼皆有妻室,唯有探花将行冠礼,未曾婚配,老皇帝眼睛往旁边一瞥,就把主意打到了主持今年秋试的礼部尚书梅观身上。

    梅照雪的母亲在10年前病逝,父亲梅观既没续弦,也没纳妾,一个人当爹又当娘的养大了两姐妹,可姐姐体弱,没熬6年前的冬天,就剩梅照雪一个独苗。眼见照雪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老尚书还没来得及好好给女儿挑选如意郎君,就被皇帝安排的明明白白。

    近半月来秋雨连绵,雨势虽说不大,庭院里的月桂还是被打落了不少,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梅照雪看了眼窗外,紧了紧缩在袖里的双手,突然觉得有些冷。能得陛下赐婚是多大的荣耀,可她偏偏高兴不起来,原因无他,就是不想嫁。

    但是梅观不怎么想。他已经老了,总不能一直照顾梅照雪,他也曾听监考官们对季常清的评价颇高。殿试时也对他多有关注,长得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未来成就自然是不可限量,怎么看都是良配,这桩婚事他心里是万般满意。

    可偏偏女儿不想嫁?老尚书看了眼一脸不情愿的梅照雪,不知怎得就恼了:“胡闹,抗什么旨呢!爹这官还当不当了?多大年纪了还不嫁人,非得让我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抬不起头来!你看看相府家的二姑娘,你们年岁一般,人家孩子都有了,再看看你!再不出嫁就等着出家吧。”

    梅观越说火气就越大,腾的站起来用手指着梅照雪:“人家好歹也是钦点的探花,怎么你还就不乐意了?圣旨我都接了,想让爹少操心多活几年,你就老老实实的嫁过去。”

    拨开面前抖个不停的手,梅照雪起身叹了叹气,道:“是是是,女儿知道了。”

    见女儿妥协,梅观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铜质令牌递给梅照雪:“陛下特意让宫里给你定做喜服,明日爹休沐,你就拿着它进宫去挑挑布料款式,会有人在朱雀门接你。爹等下还要去户部一趟,晚饭就不用等爹了。”铜牌背面精雕细琢了一只朱雀,正面只有一个“礼”字,正是父亲进出皇宫的令牌,梅照雪接了牌子,告了退就回房了。

    说是赐婚,却又还没定下日子,就让人进宫裁衣,实在是荒唐。父亲怎么就同意了呢?

    尚书府说大也不大,从大厅回闺房也要些许距离,梅照雪没往回廊走,而是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从庭院穿过。此时天空阴沉得让人分不清是傍晚还是午后,地上也湿漉漉的,裙摆上还绣了三俩竹叶,在走动间若隐若现,她很喜欢这套初夏新做的烟云流仙裙,只因为有竹。

    府内另立一处竹苑,自从姐姐过世后,就是梅照雪一人在照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门,只在尚书府内走动,打理些花花草草。遣散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只留了白嬷嬷照顾她的起居。她原本决意一生不嫁,只是红尘纷扰,身在其中怎么会不染尘埃?京城那么多的官家千金,偏偏陛下却想起了她。

    殿试三甲被陈国百姓戏称为“驸马三甲”,本朝适婚的公主都被皇帝许配完了,皇帝就想起了他的大臣们。而梅照雪就“有幸”被点名了。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梅照雪在永宁门前下了轿子,果然有来接她的宫娥立马迎了上去:“奴婢见过姑娘,特请姑娘同大人一起移步尚宫,裁绣新衣。”

    大人?梅照雪将伞稍稍往上抬了些,只见男子长身鹤立,身着一袭若草长衫,撑着把油纸伞,一只手背在身后,稳稳立在灰黑色的宫门前,如初春露出的新芽般,和周遭融成了一幅画,让人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中。听到宫娥的声音,男子也转身望了过来,一双凤眼此时满是好奇,想来宫娥应该跟他打过招呼了,此时正浅笑着冲梅照雪作了一揖。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也不过如此,想来这应该就是那位探花季常清了,梅照雪回过神来,也对他福了福身,回了一礼。便和季常清并排跟在宫娥身后进了宫。

    陈国民风开放,男女订婚后一同逛街、游春更是常事,虽说士族子女规矩更多些,但在父母陪同下亦能同行,只不过眼下只有一名宫娥,实在是有些于礼不合。可父亲最重礼法,怎么会任由她和男子同道而行?而且宫中路多且杂,却被拦下小轿步行入宫,她十分能确定就是被“热心”的陈国皇帝安排了。

    只是梅照雪素来不与人亲近,倒是浪费了皇帝的“好心”。

    “额…在下季常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许是两个陌生人突然就成了世间最亲密的人,季常清也有些不自在。况且三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走着,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眼下佳人在侧,十年寒窗恍若无,只憋出这么一句。

    可一开口他就后悔了,似乎太唐突了些。其实也不能怪他不懂得聊天。只是他自小就和男子打成一片,极少与女子接触。此次进京赶考更是父亲遗愿,没想过能登科及第,亦没想过莫名其妙就多了个未婚妻,还不知道对方姓名…

    隐约间听到一声轻笑,季常清愈加窘迫。

    “吹灯月照一天雪,大人唤妾身照雪就好。”

    “啊…好,很好听。”

    ……

    梅照雪不常与人来往,却也不是没见过官场互捧,这么直接的聊天方式还是第一次见,实在是出乎意料。一时之间也不知也要说些什么,于是她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专注眼前的被雨水打湿的石板路。她虽不是娇生惯养,但也久居深闺,哪里走过这么长的路?何况还下着雨,身边男子依旧健步如飞,梅照雪却打不起精神来,心想这哪里是裁衣,分明是受罪啊!大概是表现得太明显,季常清似乎是察觉到她体力不支:“姑娘应当多出门走动走动,不然这段路你也不用走得这么累了。”

    梅照雪:“……劳季公子挂心了。”

    季常清还不清楚到底怎么了,引路的宫娥却忍不住轻笑了出声,道:“还请大人、姑娘再坚持片刻,过了前方白虎殿就到尚宫了。奴才们已经备了茶水点心,候着二位呢。”

    尚宫本是为官员裁制朝服、礼服的地方,只是宫中女眷众多,故而又增添了女子服饰。那宫娥将二人带入厅房小坐休憩,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十几个宫娥捧着各样料子列在堂中,请他们细细挑选。

    若说方才同行还能视若无睹,此刻再这么多人面前和男子一同挑选喜服布料,饶是梅照雪这么清冷的性子,也不免有些羞涩,偏偏季常清还一本正经,拿着块样料,微微侧头道:“这个织金散花绫很适合你,喜欢吗?”

    梅照雪伸手拢了拢头发,故作镇定:“就按公子挑的料子裁吧。”

    “额…不多看看吗?就这么定了?”季常清有些出乎意料,进宫之前,林远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赵子安也一脸倒霉样的拍了拍他肩膀,满是同情的看着他说,女子挑衣裳说什么也要一个时辰,是世上最难熬的事情。但现在这情况,怎么跟预想的不大一样?

    到底是二八年华,正是少女怀春得年纪,哪里经得住这种场面?梅照雪臊的不行,只想早早定下,免得横生枝节,只道:“公子眼光甚佳。照雪也很喜欢这块料子。”言罢,也不管季常清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和宫娥交代了花样、款式后,逃也似的到里间比对尺寸去了。

    等一切备妥,二人正准备出宫时,来了位身披甲胄、虎背熊腰的大汉,说是陛下备了轿子要送他们两个人出宫,梅照雪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进宫要走路、出宫就有轿子接的时候,就被颠得险些磕在轿里的木梁上,幸得季常清眼疾手快,用手挡在木梁前方,她才没有受伤。

    虽然梅照雪免了一劫,但季常清就没那么幸运了。十指连心,这一撞还未来得及查看手上的伤势,轿子又猛的向后一倾,他立马将手护在梅照雪身后,急急将她搂在怀里,生怕她撞伤。鼻尖传来阵阵甜香,如兰似桂,怀中的少女微微颤抖,双眸紧闭,颦眉蹙頞,显然是吓到了。季常清缓了缓神,顾不着手上传来的阵阵痛感,轻声安抚受了惊的梅照雪。

    片刻后,轿子算是平稳下来,梅照雪才发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这才明白皇帝的这媒人做的又多到位,话本中的贯会哄姑娘的男子都没这么会玩,难怪后宫能纳三千佳丽!又想起上轿时,季常清伸手为她挡了下木梁,急急起身就要看他的手。

    “不碍事”季常清甩了甩手,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像小女子般惧这些小痛小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