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吉尔吉斯斯坦
火车是魏无羡最常采用的出行方式，经济、灵活。他坐绿皮火车从西安出发，经嘉峪关、瓜州，停停走走，一周后，到了2000多公里外的伊宁。
蓝忘机从上海飞乌鲁木齐，转乘火车至伊宁，和魏无羡会和。
霍尔果斯口岸建在无人区，两座口岸之间没有任何的商业、民居建筑，过关的旅客必须乘坐中巴，否则会被驱逐。
暴雨倾盆，一车旅客静静坐在中巴车内，中巴车停在哈萨克边检站前的大铁门超过三小时了，依旧毫无发动的迹象。车上的司机和游客并无焦躁不安，几乎是怡然自得地喝着自带的保温杯里的奶茶，时不时用本地语言闲聊。
司机和乘客几乎都不会说英文或普通话，魏无羡沟通了很久，只听懂了一句，“等啊。”
车外凄风细雨，车里没有空调。乘客应该都是经常过关的商人或探亲的居民，穿着厚实，不骄不躁地等待着。
本以为过关只需要半小时或一小时的蓝忘机和魏无羡，衣着单薄，抖抖索索地挤坐在一起。
魏无羡怕蓝忘机烦躁，笑着鼓劲，“旅途常有意外，但旅途过后，记忆最深的往往就是意外。当时再烦心再焦躁的事情，往往是旅行中的浓墨重彩。”
蓝忘机微微一笑，“并不烦心。“
魏无羡眼红地看了看邻座保温杯里的奶茶，“我经过哈密时，又想吃牛肉汤面又想吃哈密瓜，吃完面后买了摊上最小一只哈密瓜，居然没吃完，我当时就想，你在就好了，可以多尝几种美味。一路上的美食太好了，就是分量太实在，大盘鸡、手抓饭都是一盆一盆的，一会儿过了口岸，我们好好吃一顿。”
蓝忘机神色温柔，“好”。
魏无羡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驴友了，我包里都没带吃的，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了……”
蓝忘机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个不同口味的月饼。
魏无羡大为折服，“古丝绸路上过关吃月饼，好独特的体验。对对对，今天是中秋节，你是为中秋节特意带的？”
蓝忘机抓住盒盖的手指蜷了蜷。
魏无羡喜滋滋拿起一只兔子形状的月饼，“现在吃了，晚上怎么办？”
蓝忘机微微一笑，“晚上吃大盘鸡或手抓饭。”
魏无羡一边啃月饼一边感慨，“看其他人的反应，这应该是关口的常态，好象越落后的地区的人越习惯等待，时间和效率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似乎他们还生活在几十年前，不受现代社会快节奏的影响。“
蓝忘机在另一只月饼上留下一个月牙形的小口，淡声道，“这就是我一直向往丝绸之路的原因，我们很快就要进入到上千年的历史中。”
计划这趟行程时，蓝忘机希望租车一路开到德黑兰，但仔细研究之后，发现跨境租车非常麻烦，只能分段定下旅行社的车辆或租车。
下午，两人终于过关，进入哈萨克斯坦境内，上了事先预定好的旅行社的车辆……
哈萨克斯坦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国，面积辽阔，但国土大部分由草原和荒漠覆盖，并没有多少古文明的痕迹。两人做攻略时已经商议决定了不在哈萨克停留过多时间，仅在阿拉木图短暂停留，吃饭购物后，直接开往吉尔吉斯坦。
司机兼导游是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讲俄语和不太流利的英文。他和魏无羡谈的颇为投机，他看了魏无羡手机里在伊犁拍的照片，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向魏无羡表达了对伊犁境内依旧在草原上游牧的哈萨克人的向往，“哈萨克人世代游牧，但是俄罗斯人统治哈萨克时，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人被迫定居——数十年的统治，改变了哈萨克人上千人的生活习惯。”
丝绸之路的北道沿天山北麓而行，草原壮阔美丽，天山巍峨雄伟，在天山山脉的陪伴下，车辆在草原上疾驰了一天，驰往吉尔吉斯斯坦。
蓝忘机计划行程时，蓝曦臣也很感兴趣，正值国庆长假，他以公司名义邀请了多年的合作伙伴聂明玦和金光瑶两家人一同来吉尔吉斯斯坦的首都比什凯克滑雪和骑行度假。
蓝忘机和魏无羡在霍尔果斯过关时，白白耽误了一天，不得不放弃原本在比什凯克滑雪的计划。
和蓝曦臣会和后的第二天，一辆中巴，载着所有人按原定计划去探访吉尔吉斯斯坦的几个遗迹。
曾繁荣一时的红河城Navekat只剩了一座小小的建筑遗存，甚至很多当地人都不知道附近有这么一个文化遗址——聂明玦懂一点俄语，开来的路上一路询问当地人，车程五分钟外的小村庄里的村民都不太清楚此处遗迹。
西域长安碎叶城，传说中诗仙李白的诞生地只剩下几处地基沟壑，思追、景仪和金家的小朋友金凌一路憧憬着看到一个或壮丽或灵秀的城市，一路上还攀比着背诵了很多李白的诗词——思追背出的最多，金凌次之，景仪主要负责鼓掌。
到了碎叶城遗址后，三个小朋友看到大片地基和几个笨拙的土墩之后，大失所望，在大人们的要求下勉强赏脸照了几张相之后，坚决不肯在废墟中多待一会儿，直奔回中巴车上打ipad里的游戏。
曾是可汗汗国和西辽帝国两个帝国首都的Balasagun保护得稍好一些，但也只留下了半座宣礼塔 和一些墓碑。
雪山和草地间的荒芜道路上，中巴车载着一车疲惫而沉默的人疾驰。
天山山脉依旧一路陪伴，曾经马匹嘶鸣、人声鼎沸的道路上一片荒凉沉寂。
魏无羡低头看相机里的照片，扭头问蓝忘机，“你借我的书上，好象红河城曾是中世纪中亚最大的城市之一？”
蓝忘机点头，“而且是多文化名城，摩尼教、拜火教、佛教曾在这里共荣共生。”
后座的聂怀桑一边打着手机游戏，一边随口问，“吉尔吉斯斯坦现在是基督教国家？”
驾驶座上的聂明玦哼了一声，“发言之前先用你的手机查查基本信息！“
聂怀桑心惊胆战道，“是穆斯林国家？对对，是穆斯林国家。”
魏无羡有意帮聂怀桑解围，他岔开话题，“国内就不说历史文化的古迹了，这几年富裕些的村庄都开始修祠堂、族谱了，追本溯源、凭古吊今。我前段时间还去一个伪古镇拍照，为了挣钱，圈了上千亩地造出一个新崭崭的古镇，生造出一个景点。要不是跑这趟，真是无法想象当年丝绸之路的重镇，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蓝忘机熟知历史，“游牧民族的文明本来就相对松散，中国的编年史史料是早期吉尔吉斯历史史料的主要来源。栗特人和契丹人之后是吉尔吉斯人，民族之间没有联系，文明自然没有纽带和传承。文明如果不被纪念，就只有被遗忘的命运了。”
蓝曦臣颇有同感，连声附和，“这里现在还称中国和汉族为QITAY，契丹的音译。天山的官方英语名Tian Shan也是汉语的音译，足见过去几百年中华文明在这里的影响力和当地文明的相对弱势。”
景仪突然插话，“契丹南院大王萧峰。”
思追偷偷拉了拉景仪的袖子。
开车的聂明玦眯了眯眼，眺望着空无车辆的古道，“俄语里‘中国’一词也用的是Kitay, 俄语里‘中国‘一词的严格翻译其实应该是‘契丹人民共和国’”。
蓝曦臣补充，“对，俄语、希腊语、中古英语中，中国都被称为Kitay。Kitay和Cathay发音类似, 国泰航空Cathay Pacific就用了Cathay表示中国。”
金凌疑惑，“那为什么现在用China代表中国？”
三个小朋友同时点头，表示困惑。
蓝忘机试着回答，“传播途径不同导致各国对中国的称呼不同。海上贸易逐渐取代丝绸之路后，英语里用茶chai衍生出了China一词。”
魏无羡扭头看了看蓝忘机，想问点什么。夕阳斜照进车内，把蓝忘机莹白如玉的脸庞映得犹如暖玉一般，一双淡色的眸子也染上暖色。两人座位紧挨，魏无羡晃了晃神，有轻微的目眩神晕之感，一瞬间居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蓝曦臣感慨，“语言传播真是文明强弱的折射。”
金光瑶笑眯眯道，“斗转星移，物逝人非，不胜唏嘘，不胜唏嘘。”
蓝忘机从上海飞乌鲁木齐，转乘火车至伊宁，和魏无羡会和。
霍尔果斯口岸建在无人区，两座口岸之间没有任何的商业、民居建筑，过关的旅客必须乘坐中巴，否则会被驱逐。
暴雨倾盆，一车旅客静静坐在中巴车内，中巴车停在哈萨克边检站前的大铁门超过三小时了，依旧毫无发动的迹象。车上的司机和游客并无焦躁不安，几乎是怡然自得地喝着自带的保温杯里的奶茶，时不时用本地语言闲聊。
司机和乘客几乎都不会说英文或普通话，魏无羡沟通了很久，只听懂了一句，“等啊。”
车外凄风细雨，车里没有空调。乘客应该都是经常过关的商人或探亲的居民，穿着厚实，不骄不躁地等待着。
本以为过关只需要半小时或一小时的蓝忘机和魏无羡，衣着单薄，抖抖索索地挤坐在一起。
魏无羡怕蓝忘机烦躁，笑着鼓劲，“旅途常有意外，但旅途过后，记忆最深的往往就是意外。当时再烦心再焦躁的事情，往往是旅行中的浓墨重彩。”
蓝忘机微微一笑，“并不烦心。“
魏无羡眼红地看了看邻座保温杯里的奶茶，“我经过哈密时，又想吃牛肉汤面又想吃哈密瓜，吃完面后买了摊上最小一只哈密瓜，居然没吃完，我当时就想，你在就好了，可以多尝几种美味。一路上的美食太好了，就是分量太实在，大盘鸡、手抓饭都是一盆一盆的，一会儿过了口岸，我们好好吃一顿。”
蓝忘机神色温柔，“好”。
魏无羡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驴友了，我包里都没带吃的，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了……”
蓝忘机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个不同口味的月饼。
魏无羡大为折服，“古丝绸路上过关吃月饼，好独特的体验。对对对，今天是中秋节，你是为中秋节特意带的？”
蓝忘机抓住盒盖的手指蜷了蜷。
魏无羡喜滋滋拿起一只兔子形状的月饼，“现在吃了，晚上怎么办？”
蓝忘机微微一笑，“晚上吃大盘鸡或手抓饭。”
魏无羡一边啃月饼一边感慨，“看其他人的反应，这应该是关口的常态，好象越落后的地区的人越习惯等待，时间和效率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似乎他们还生活在几十年前，不受现代社会快节奏的影响。“
蓝忘机在另一只月饼上留下一个月牙形的小口，淡声道，“这就是我一直向往丝绸之路的原因，我们很快就要进入到上千年的历史中。”
计划这趟行程时，蓝忘机希望租车一路开到德黑兰，但仔细研究之后，发现跨境租车非常麻烦，只能分段定下旅行社的车辆或租车。
下午，两人终于过关，进入哈萨克斯坦境内，上了事先预定好的旅行社的车辆……
哈萨克斯坦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国，面积辽阔，但国土大部分由草原和荒漠覆盖，并没有多少古文明的痕迹。两人做攻略时已经商议决定了不在哈萨克停留过多时间，仅在阿拉木图短暂停留，吃饭购物后，直接开往吉尔吉斯坦。
司机兼导游是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讲俄语和不太流利的英文。他和魏无羡谈的颇为投机，他看了魏无羡手机里在伊犁拍的照片，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向魏无羡表达了对伊犁境内依旧在草原上游牧的哈萨克人的向往，“哈萨克人世代游牧，但是俄罗斯人统治哈萨克时，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人被迫定居——数十年的统治，改变了哈萨克人上千人的生活习惯。”
丝绸之路的北道沿天山北麓而行，草原壮阔美丽，天山巍峨雄伟，在天山山脉的陪伴下，车辆在草原上疾驰了一天，驰往吉尔吉斯斯坦。
蓝忘机计划行程时，蓝曦臣也很感兴趣，正值国庆长假，他以公司名义邀请了多年的合作伙伴聂明玦和金光瑶两家人一同来吉尔吉斯斯坦的首都比什凯克滑雪和骑行度假。
蓝忘机和魏无羡在霍尔果斯过关时，白白耽误了一天，不得不放弃原本在比什凯克滑雪的计划。
和蓝曦臣会和后的第二天，一辆中巴，载着所有人按原定计划去探访吉尔吉斯斯坦的几个遗迹。
曾繁荣一时的红河城Navekat只剩了一座小小的建筑遗存，甚至很多当地人都不知道附近有这么一个文化遗址——聂明玦懂一点俄语，开来的路上一路询问当地人，车程五分钟外的小村庄里的村民都不太清楚此处遗迹。
西域长安碎叶城，传说中诗仙李白的诞生地只剩下几处地基沟壑，思追、景仪和金家的小朋友金凌一路憧憬着看到一个或壮丽或灵秀的城市，一路上还攀比着背诵了很多李白的诗词——思追背出的最多，金凌次之，景仪主要负责鼓掌。
到了碎叶城遗址后，三个小朋友看到大片地基和几个笨拙的土墩之后，大失所望，在大人们的要求下勉强赏脸照了几张相之后，坚决不肯在废墟中多待一会儿，直奔回中巴车上打ipad里的游戏。
曾是可汗汗国和西辽帝国两个帝国首都的Balasagun保护得稍好一些，但也只留下了半座宣礼塔 和一些墓碑。
雪山和草地间的荒芜道路上，中巴车载着一车疲惫而沉默的人疾驰。
天山山脉依旧一路陪伴，曾经马匹嘶鸣、人声鼎沸的道路上一片荒凉沉寂。
魏无羡低头看相机里的照片，扭头问蓝忘机，“你借我的书上，好象红河城曾是中世纪中亚最大的城市之一？”
蓝忘机点头，“而且是多文化名城，摩尼教、拜火教、佛教曾在这里共荣共生。”
后座的聂怀桑一边打着手机游戏，一边随口问，“吉尔吉斯斯坦现在是基督教国家？”
驾驶座上的聂明玦哼了一声，“发言之前先用你的手机查查基本信息！“
聂怀桑心惊胆战道，“是穆斯林国家？对对，是穆斯林国家。”
魏无羡有意帮聂怀桑解围，他岔开话题，“国内就不说历史文化的古迹了，这几年富裕些的村庄都开始修祠堂、族谱了，追本溯源、凭古吊今。我前段时间还去一个伪古镇拍照，为了挣钱，圈了上千亩地造出一个新崭崭的古镇，生造出一个景点。要不是跑这趟，真是无法想象当年丝绸之路的重镇，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蓝忘机熟知历史，“游牧民族的文明本来就相对松散，中国的编年史史料是早期吉尔吉斯历史史料的主要来源。栗特人和契丹人之后是吉尔吉斯人，民族之间没有联系，文明自然没有纽带和传承。文明如果不被纪念，就只有被遗忘的命运了。”
蓝曦臣颇有同感，连声附和，“这里现在还称中国和汉族为QITAY，契丹的音译。天山的官方英语名Tian Shan也是汉语的音译，足见过去几百年中华文明在这里的影响力和当地文明的相对弱势。”
景仪突然插话，“契丹南院大王萧峰。”
思追偷偷拉了拉景仪的袖子。
开车的聂明玦眯了眯眼，眺望着空无车辆的古道，“俄语里‘中国’一词也用的是Kitay, 俄语里‘中国‘一词的严格翻译其实应该是‘契丹人民共和国’”。
蓝曦臣补充，“对，俄语、希腊语、中古英语中，中国都被称为Kitay。Kitay和Cathay发音类似, 国泰航空Cathay Pacific就用了Cathay表示中国。”
金凌疑惑，“那为什么现在用China代表中国？”
三个小朋友同时点头，表示困惑。
蓝忘机试着回答，“传播途径不同导致各国对中国的称呼不同。海上贸易逐渐取代丝绸之路后，英语里用茶chai衍生出了China一词。”
魏无羡扭头看了看蓝忘机，想问点什么。夕阳斜照进车内，把蓝忘机莹白如玉的脸庞映得犹如暖玉一般，一双淡色的眸子也染上暖色。两人座位紧挨，魏无羡晃了晃神，有轻微的目眩神晕之感，一瞬间居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蓝曦臣感慨，“语言传播真是文明强弱的折射。”
金光瑶笑眯眯道，“斗转星移，物逝人非，不胜唏嘘，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