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苑
蓝忘机醒来时，帐篷里只有他一人，床边的空地上放了一桶热水，木桶边搭了一块毛巾。
他看到魏无羡的背包还在帐篷里，心绪稍宁，匆匆把自己擦洗了一下——擦洗时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乎拿不稳毛巾，擦洗完，飞快地穿好衣服出去找魏无羡。
天刚蒙蒙亮，营地里依旧一片寂静，几个牧民正在给马匹一一戴上马鞍，准备着今天的行程；旅客们都还在睡梦中。
蓝忘机试着向他们打听，尽管语言不通，但当他比划出chicken dance的舞姿时，几个牧民笑了起来，一起指了一个方向。
魏无羡半坐半躺地斜靠在一个高高的稻草垛后，眺望着远处的草原、雪山，他听到脚步声，扭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投，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远远传来说话声，魏无羡不知道怎么的，一听到人声，立即站起来把蓝忘机也扑到了稻草垛之后，一扑之后，他立即想到，“我为什么要带蓝湛躲起来？别人又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这一扑，把蓝忘机整个人压倒在软软的稻草垛上，加上脑中正好同步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令他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他撑起上半身，凝视着蓝忘机俊雅的脸庞。
蓝忘机被他紧盯着，不由自主低地垂下眼睑，片刻之后，魏无羡鬼使神差地在蓝忘机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蓝忘机猛一翻身，草垛岿然不动，魏无羡却已被他压在身下。
说话声越来越近，两人都微微一动，蓝忘机默默起身，魏无羡也站了起来。
吃完早饭后，大家随意坐在草地上，静静看着草原山峦在风吹云涌下千变万化的面貌。
草原的一边云层翻滚，看样子很快要下雨，聂怀桑很同情刚进山的游客，“山间遇雨，还是骑马，麻烦了。”
另一边却是风和日丽，清晨的温煦阳光给草原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一道彩虹点缀在草原、帐篷和牛羊间，犹如图画。
思追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根长绳，三个孩子和蓝曦臣比赛拔河。蓝曦臣臂力惊人，他一只单手拽着绳子的一端，和另一端三个出尽全力、龇牙咧嘴的孩子角力，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蓝曦臣预定好的车辆早已在营地等候，收拾停当后，一行人坐车直奔拉到比什凯克的玛纳斯机场，乘飞机抵达吉尔吉斯南部费尔干纳盆地的古城奥什。
蓝忘机和魏无羡原本都是希望以陆路的方式走完丝绸之路的全程，蓝曦臣事先并不知晓两人这个心愿，买了所有人的机票。两人不忍拂了蓝曦臣的善意，默认了这段行程。
飞行时间很短，仅四十分钟。中午，一行人抵达奥什。
奥什城市很小，除了城正中有一座突兀的山——苏莱曼山外，平淡无奇、乏善可陈。
蓝忘机和魏无羡到奥什是因为它是丝绸之路上最古老、最著名的城市之一，历史可追溯三千多年。蓝曦臣携亲带友到此的原因是因为他无脑copy了弟弟的攻略，当他走在奥什如同国内二十年前小县城般破旧的街道上时，他一阵恍惚， “我是谁？我在哪儿？”
聂明玦、金光瑶事先并不知道行程，两人的反应酷似蓝曦臣，四大三小一脸迷茫地跟在蓝忘机身后向苏莱曼山走去，魏无羡一反平日里和蓝忘机一路说笑的习惯，远远坠在队尾。
进入苏莱曼山历史博物馆时，一行人随意乱看，盘算着尽快离开——聂怀桑走神想着晚饭，蓝曦臣琢磨着，“弟弟今天似乎有点心神不宁，要不要问问？”……
聂明玦无意间在资料上瞥见两个汉字，愣住了，“这里是大宛？汉武帝派李广利西征的大宛？”
聂明玦扭头问的是魏无羡，魏无羡下意识回答，“奥什正是大宛故地，很多中文资料甚至认为奥什就是当时的大宛首都贰师城，但目前史学家并没有定论。”
蓝曦臣、金光瑶同时“啊”了一声，金光瑶看着英语注释，连蒙带猜地对小朋友们解释，“汉武帝派李广利两次西征大宛，倾尽全国之力攻破贰师城，获取数千匹汗血宝马。”
聂怀桑听的眼发直，“就为一个马种？”
聂怀桑看着小朋友们一脸懵懂，通俗易懂地解释道，“郭靖的小红马。”
三个孩子一起“哦”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兴奋了起来。
聂怀桑在手机上快速查询，“西安到奥什直线距离3000多公里，中间还有大片沙漠、高山等无人区……，李广利两次西征，共耗时四年。”
聂怀桑看大家听着入神，接着念，“第二次西征时，带兵6万，马3万匹，牛10万头，行军4000余公里，带回3000多匹汗血宝马，经长途跋涉，到达玉门关时仅余1000多匹……，耗时四年、倾全国之力就带回1000匹马？就为1000多匹马？”
聂明玦似乎很熟悉这段历史，“汉武帝遣使携黄金二十万两和一匹金马出使贰师城求换汗血宝马，大宛王扣钱财、杀汉使，以为汉朝离大宛国万里之遥，山水黄沙相隔，不宜用兵。武帝大怒，两次派兵征伐。”
一贯温和的金光瑶慷慨激昂，“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蓝曦臣也击节赞叹，“汉唐确实是中华历史上最激扬热血、开拓进取的两个朝代。”
聂明玦颇为感慨，“昨天还说到我小时候在山丹马场学的骑马。骠骑将军霍去病“河西之战”驱匈奴于漠北，建山丹军马场繁育军马，西域良马被带回后，就在山丹马场繁衍杂交，成为新的马种。”
金光瑶试着理解玻璃柜里的资料，“大宛的发音Ta-Yuan是什么语言的音译？”
一行人都看着蓝忘机，蓝忘机谨慎回答，“没有定论，Ta-yuan这个名字可能源于爱琴海Lonia。大宛国民很可能是希腊人后裔，几代前随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到中亚，作为殖民驻军留下来建立了大宛这个政权。”
聂怀桑赶紧在手机上查询‘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欧洲人也很能走啊。”
蓝忘机“嗯”了一声，“公元前104年，李广利第一次西征。公元前101年，大宛战败，大宛人被迫杀王求和，这应该是华夏文明和希腊文明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接触。”
金光瑶骇笑，“两个文明在离两国本土数千公里外的费尔干纳盆地因为马种而战？历史居然这么戏剧？”
金光瑶早期以轻工业产品加工起家，离开苏莱曼山后，他提议一起去奥什市场看看。
奥什市场破旧无序，各个商摊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让刚从雪山草原和历史中走出的一行人恍如隔世。
小商品区熙熙攘攘，让人有到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的错觉，金光瑶如鱼得水，在服装、轻工和电器市场来回闲逛，纵使语言不通，依旧兴致勃勃地拿着计算器和小商铺铺主们讨价还价。
其他人基本集中在农副产品区，奥什美食众多，水果尤其物美价廉。当金光瑶拎着几双毛趈拖鞋回来时，所有人的手里都拎满了蜂蜜、馕、水果等美食。
蓝曦臣定了家民族风格的独栋木屋，舒适奢华。
晚饭后，三个孩子闹着要睡一起，他们早早睡下后，大人们在楼下的客厅里喝酒、吃水果闲聊。
聂怀桑抓起一把樱桃，“明天就要回去了，真快。”
聂明玦感慨，“曦臣向我要护照、说帮我们办签证时，我以为无非到曼谷看看人妖、巴厘岛晒晒太阳，都懒得问目的地，早知道是这么精彩的行程，我一定多办两个国家的签证，跟着忘机和无羡再走一段。”
金光瑶也遗憾，“这次没时间去多尔多伊巴扎了，应该去看看这个亚洲最大的再出口市场的。”
蓝曦臣提醒弟弟，“我刚刚看到无羡在浴室用洗衣机洗衣服，你们还要接着往下走，你要不要也洗点衣服？不洗也没关系啊，穷家富路，在外面缺衣服了就买新的。”
蓝忘机放在矮几上的手指蜷了蜷，默默站起身。
魏无羡正在阳台上晾衣服，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转身。
蓝忘机在他身后站了很久。
蓝忘机最先打破沉默，轻声道，“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明天会和哥哥一起回去。”
魏无羡转过身，斟酌万千，谨慎又诚挚地道，“蓝湛，昨晚的事，对不起啊。”
魏无羡的笑容无比真诚，“我一直把你当最谈得来的朋友，这也是我们筹备了很久的旅行，放弃太可惜了。昨晚我喝多了，发生在天山的事情，就留在天山吧。”
蓝忘机的脸似乎更白了几分，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聂怀桑突然推开阳台门，“曦臣哥喊你们回去，水果太多了，吃不完浪费太可惜了。”
独栋木屋里有足够的卧室，蓝忘机和哥哥睡一间，魏无羡单独睡一间。
卧室不大，以中亚风格装饰布置，地上铺满柔软的地毯，卧室中放着一张巨大的四柱床，四柱床上挂着绣满繁复花纹的白色纱帐。
魏无羡静静躺在床上，慢慢地回想起认识蓝忘机后的一幕幕。
雪原木屋中，他一眼看到坐在壁炉边的蓝忘机，温暖的火光在他身后跳跃，给他的身周笼罩了一层暖色，冷淡昳丽的脸庞添了几分柔和；微信通讯录上，“蓝湛”被置顶，旅途见闻、生活日常、阅读感受，他都会第一时间打开这个通话界面，输入文字，和他分享点点滴滴的感受；蓝忘机拽起缰绳时，他恍惚忆起幼时出门在外旅行，父亲拽起他和母亲的缰绳；一片漆黑的帐篷中，两人放纵情欲……
他想起刚才在浴室洗衣服时，模糊听到客厅里金光瑶的询问，“忘机，你这趟旅行结束后，回去就该进公司帮你哥了吧？你一直在外工作，曦臣盼你回家里帮忙盼了很多年了。”
魏无羡拿起床头的烟灰缸，把烟头灭了，只剩下一股从心底翻涌而出的惆怅和悲伤。
第二天一早，蓝曦臣一行坐飞机飞回比什凯克，从比什凯克回上海。
蓝忘机和魏无羡从陆路过关入境乌兹别克斯坦，在浩罕暂停了半天，在古德亚汗王宫匆匆一游，再坐车到了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
车窗外，天山山脉渐渐远去。
另一段行程开始。
后记：
苏莱曼山是吉尔吉斯斯坦唯一的世界遗产，是穆斯林与伊斯兰时代以前的本地信仰者朝圣的场所之一，后来相传先知苏莱曼葬于此山，苏莱曼山由此得名并成为伊斯兰教的圣山之一。
贰师城的说法不一，有说是奥什，也有说是土库曼斯坦的阿斯哈巴特。
山丹马场位于河西走廊中部，地跨甘肃、青海两省，是现今世界上第一大军马场。
山丹军马场于公元前121年，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始创，也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军马场。
现在那里部分地段开辟了景区。
多尔多伊巴扎，吉尔吉斯斯坦的多尔多伊巴扎是将中国商品贩卖到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的转运中心，是亚洲最大的再出口市场，年营业额可达数以亿美元。
浩罕帝国，中亚古国，18世纪初由乌兹别克明格部落建立，于1876年为俄罗斯帝国灭亡。版图包括今日的哈萨克南部部分地区、乌兹别克东部以及塔吉克与吉尔吉斯部分领土。
1876年，沙俄、英国、安集延国均觊觎新疆，左宗棠率六万大军抬棺出征，“宗棠舆櫬发甘肃”，打败沙俄和安集延国将军阿古柏，收复、平定新疆，保住了占中国六分之一版图。（舆櫬，载棺以随。这两个字，我找了五分钟才从输入法里找出来。）
他看到魏无羡的背包还在帐篷里，心绪稍宁，匆匆把自己擦洗了一下——擦洗时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乎拿不稳毛巾，擦洗完，飞快地穿好衣服出去找魏无羡。
天刚蒙蒙亮，营地里依旧一片寂静，几个牧民正在给马匹一一戴上马鞍，准备着今天的行程；旅客们都还在睡梦中。
蓝忘机试着向他们打听，尽管语言不通，但当他比划出chicken dance的舞姿时，几个牧民笑了起来，一起指了一个方向。
魏无羡半坐半躺地斜靠在一个高高的稻草垛后，眺望着远处的草原、雪山，他听到脚步声，扭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投，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远远传来说话声，魏无羡不知道怎么的，一听到人声，立即站起来把蓝忘机也扑到了稻草垛之后，一扑之后，他立即想到，“我为什么要带蓝湛躲起来？别人又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这一扑，把蓝忘机整个人压倒在软软的稻草垛上，加上脑中正好同步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令他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他撑起上半身，凝视着蓝忘机俊雅的脸庞。
蓝忘机被他紧盯着，不由自主低地垂下眼睑，片刻之后，魏无羡鬼使神差地在蓝忘机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蓝忘机猛一翻身，草垛岿然不动，魏无羡却已被他压在身下。
说话声越来越近，两人都微微一动，蓝忘机默默起身，魏无羡也站了起来。
吃完早饭后，大家随意坐在草地上，静静看着草原山峦在风吹云涌下千变万化的面貌。
草原的一边云层翻滚，看样子很快要下雨，聂怀桑很同情刚进山的游客，“山间遇雨，还是骑马，麻烦了。”
另一边却是风和日丽，清晨的温煦阳光给草原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一道彩虹点缀在草原、帐篷和牛羊间，犹如图画。
思追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根长绳，三个孩子和蓝曦臣比赛拔河。蓝曦臣臂力惊人，他一只单手拽着绳子的一端，和另一端三个出尽全力、龇牙咧嘴的孩子角力，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蓝曦臣预定好的车辆早已在营地等候，收拾停当后，一行人坐车直奔拉到比什凯克的玛纳斯机场，乘飞机抵达吉尔吉斯南部费尔干纳盆地的古城奥什。
蓝忘机和魏无羡原本都是希望以陆路的方式走完丝绸之路的全程，蓝曦臣事先并不知晓两人这个心愿，买了所有人的机票。两人不忍拂了蓝曦臣的善意，默认了这段行程。
飞行时间很短，仅四十分钟。中午，一行人抵达奥什。
奥什城市很小，除了城正中有一座突兀的山——苏莱曼山外，平淡无奇、乏善可陈。
蓝忘机和魏无羡到奥什是因为它是丝绸之路上最古老、最著名的城市之一，历史可追溯三千多年。蓝曦臣携亲带友到此的原因是因为他无脑copy了弟弟的攻略，当他走在奥什如同国内二十年前小县城般破旧的街道上时，他一阵恍惚， “我是谁？我在哪儿？”
聂明玦、金光瑶事先并不知道行程，两人的反应酷似蓝曦臣，四大三小一脸迷茫地跟在蓝忘机身后向苏莱曼山走去，魏无羡一反平日里和蓝忘机一路说笑的习惯，远远坠在队尾。
进入苏莱曼山历史博物馆时，一行人随意乱看，盘算着尽快离开——聂怀桑走神想着晚饭，蓝曦臣琢磨着，“弟弟今天似乎有点心神不宁，要不要问问？”……
聂明玦无意间在资料上瞥见两个汉字，愣住了，“这里是大宛？汉武帝派李广利西征的大宛？”
聂明玦扭头问的是魏无羡，魏无羡下意识回答，“奥什正是大宛故地，很多中文资料甚至认为奥什就是当时的大宛首都贰师城，但目前史学家并没有定论。”
蓝曦臣、金光瑶同时“啊”了一声，金光瑶看着英语注释，连蒙带猜地对小朋友们解释，“汉武帝派李广利两次西征大宛，倾尽全国之力攻破贰师城，获取数千匹汗血宝马。”
聂怀桑听的眼发直，“就为一个马种？”
聂怀桑看着小朋友们一脸懵懂，通俗易懂地解释道，“郭靖的小红马。”
三个孩子一起“哦”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兴奋了起来。
聂怀桑在手机上快速查询，“西安到奥什直线距离3000多公里，中间还有大片沙漠、高山等无人区……，李广利两次西征，共耗时四年。”
聂怀桑看大家听着入神，接着念，“第二次西征时，带兵6万，马3万匹，牛10万头，行军4000余公里，带回3000多匹汗血宝马，经长途跋涉，到达玉门关时仅余1000多匹……，耗时四年、倾全国之力就带回1000匹马？就为1000多匹马？”
聂明玦似乎很熟悉这段历史，“汉武帝遣使携黄金二十万两和一匹金马出使贰师城求换汗血宝马，大宛王扣钱财、杀汉使，以为汉朝离大宛国万里之遥，山水黄沙相隔，不宜用兵。武帝大怒，两次派兵征伐。”
一贯温和的金光瑶慷慨激昂，“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蓝曦臣也击节赞叹，“汉唐确实是中华历史上最激扬热血、开拓进取的两个朝代。”
聂明玦颇为感慨，“昨天还说到我小时候在山丹马场学的骑马。骠骑将军霍去病“河西之战”驱匈奴于漠北，建山丹军马场繁育军马，西域良马被带回后，就在山丹马场繁衍杂交，成为新的马种。”
金光瑶试着理解玻璃柜里的资料，“大宛的发音Ta-Yuan是什么语言的音译？”
一行人都看着蓝忘机，蓝忘机谨慎回答，“没有定论，Ta-yuan这个名字可能源于爱琴海Lonia。大宛国民很可能是希腊人后裔，几代前随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到中亚，作为殖民驻军留下来建立了大宛这个政权。”
聂怀桑赶紧在手机上查询‘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欧洲人也很能走啊。”
蓝忘机“嗯”了一声，“公元前104年，李广利第一次西征。公元前101年，大宛战败，大宛人被迫杀王求和，这应该是华夏文明和希腊文明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接触。”
金光瑶骇笑，“两个文明在离两国本土数千公里外的费尔干纳盆地因为马种而战？历史居然这么戏剧？”
金光瑶早期以轻工业产品加工起家，离开苏莱曼山后，他提议一起去奥什市场看看。
奥什市场破旧无序，各个商摊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让刚从雪山草原和历史中走出的一行人恍如隔世。
小商品区熙熙攘攘，让人有到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的错觉，金光瑶如鱼得水，在服装、轻工和电器市场来回闲逛，纵使语言不通，依旧兴致勃勃地拿着计算器和小商铺铺主们讨价还价。
其他人基本集中在农副产品区，奥什美食众多，水果尤其物美价廉。当金光瑶拎着几双毛趈拖鞋回来时，所有人的手里都拎满了蜂蜜、馕、水果等美食。
蓝曦臣定了家民族风格的独栋木屋，舒适奢华。
晚饭后，三个孩子闹着要睡一起，他们早早睡下后，大人们在楼下的客厅里喝酒、吃水果闲聊。
聂怀桑抓起一把樱桃，“明天就要回去了，真快。”
聂明玦感慨，“曦臣向我要护照、说帮我们办签证时，我以为无非到曼谷看看人妖、巴厘岛晒晒太阳，都懒得问目的地，早知道是这么精彩的行程，我一定多办两个国家的签证，跟着忘机和无羡再走一段。”
金光瑶也遗憾，“这次没时间去多尔多伊巴扎了，应该去看看这个亚洲最大的再出口市场的。”
蓝曦臣提醒弟弟，“我刚刚看到无羡在浴室用洗衣机洗衣服，你们还要接着往下走，你要不要也洗点衣服？不洗也没关系啊，穷家富路，在外面缺衣服了就买新的。”
蓝忘机放在矮几上的手指蜷了蜷，默默站起身。
魏无羡正在阳台上晾衣服，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转身。
蓝忘机在他身后站了很久。
蓝忘机最先打破沉默，轻声道，“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明天会和哥哥一起回去。”
魏无羡转过身，斟酌万千，谨慎又诚挚地道，“蓝湛，昨晚的事，对不起啊。”
魏无羡的笑容无比真诚，“我一直把你当最谈得来的朋友，这也是我们筹备了很久的旅行，放弃太可惜了。昨晚我喝多了，发生在天山的事情，就留在天山吧。”
蓝忘机的脸似乎更白了几分，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聂怀桑突然推开阳台门，“曦臣哥喊你们回去，水果太多了，吃不完浪费太可惜了。”
独栋木屋里有足够的卧室，蓝忘机和哥哥睡一间，魏无羡单独睡一间。
卧室不大，以中亚风格装饰布置，地上铺满柔软的地毯，卧室中放着一张巨大的四柱床，四柱床上挂着绣满繁复花纹的白色纱帐。
魏无羡静静躺在床上，慢慢地回想起认识蓝忘机后的一幕幕。
雪原木屋中，他一眼看到坐在壁炉边的蓝忘机，温暖的火光在他身后跳跃，给他的身周笼罩了一层暖色，冷淡昳丽的脸庞添了几分柔和；微信通讯录上，“蓝湛”被置顶，旅途见闻、生活日常、阅读感受，他都会第一时间打开这个通话界面，输入文字，和他分享点点滴滴的感受；蓝忘机拽起缰绳时，他恍惚忆起幼时出门在外旅行，父亲拽起他和母亲的缰绳；一片漆黑的帐篷中，两人放纵情欲……
他想起刚才在浴室洗衣服时，模糊听到客厅里金光瑶的询问，“忘机，你这趟旅行结束后，回去就该进公司帮你哥了吧？你一直在外工作，曦臣盼你回家里帮忙盼了很多年了。”
魏无羡拿起床头的烟灰缸，把烟头灭了，只剩下一股从心底翻涌而出的惆怅和悲伤。
第二天一早，蓝曦臣一行坐飞机飞回比什凯克，从比什凯克回上海。
蓝忘机和魏无羡从陆路过关入境乌兹别克斯坦，在浩罕暂停了半天，在古德亚汗王宫匆匆一游，再坐车到了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
车窗外，天山山脉渐渐远去。
另一段行程开始。
后记：
苏莱曼山是吉尔吉斯斯坦唯一的世界遗产，是穆斯林与伊斯兰时代以前的本地信仰者朝圣的场所之一，后来相传先知苏莱曼葬于此山，苏莱曼山由此得名并成为伊斯兰教的圣山之一。
贰师城的说法不一，有说是奥什，也有说是土库曼斯坦的阿斯哈巴特。
山丹马场位于河西走廊中部，地跨甘肃、青海两省，是现今世界上第一大军马场。
山丹军马场于公元前121年，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始创，也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军马场。
现在那里部分地段开辟了景区。
多尔多伊巴扎，吉尔吉斯斯坦的多尔多伊巴扎是将中国商品贩卖到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的转运中心，是亚洲最大的再出口市场，年营业额可达数以亿美元。
浩罕帝国，中亚古国，18世纪初由乌兹别克明格部落建立，于1876年为俄罗斯帝国灭亡。版图包括今日的哈萨克南部部分地区、乌兹别克东部以及塔吉克与吉尔吉斯部分领土。
1876年，沙俄、英国、安集延国均觊觎新疆，左宗棠率六万大军抬棺出征，“宗棠舆櫬发甘肃”，打败沙俄和安集延国将军阿古柏，收复、平定新疆，保住了占中国六分之一版图。（舆櫬，载棺以随。这两个字，我找了五分钟才从输入法里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