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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冥子
    韩子陌说完这一段惊心动魄,慌渺不经的经历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哥哥,谁救了我?还有那具尸体呢?”  

    “尸体被家属领走了,”韩子盛扔过一块布纱,韩子陌接住,登时瞪大了眼睛,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盛衣针!怎么在你这!”

    盛衣针便是三年前韩子衣为她埋入法岛海域的法器,因当时韩子衣和韩子盛为此注入了大量的灵力与精力,韩子陌便想要以他们的名字来命名。韩子盛很不要脸地非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前面,最终决定叫“盛衣”。

    “幸好啊,它还认得你。”韩子盛讪讪道。

    韩子陌这才明白过来,揉捻着盛衣针喃喃道:“所以是它救了我?”

    “废话,这三根针可是耗费了我和大哥三年的精力呢,怎么敢见死不救?”

    韩子陌轻轻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每次都能把好话说的阴阳怪气,让她想伸出拳头给他一拳。

    “那那具尸体……”韩子陌试探性地开口,韩子衣一直没说话,她知道他一定因为她私自冒险生气了。

    果然话说到一半就被韩子衣打断:“阿陌。”

    韩子衣的脸有些阴沉,确切地说,自从韩子陌讲完之后他的脸就没有见晴过。他低下头,等表情变得缓和一点才抬起来,道:“哥哥给你摘了很多离枝,明天带你回云洗城吃。”

    “好啊!”韩子陌拍手叫好,韩子盛也配合地说了两句大哥偏心之类的话,却还是没有把氛围活跃起来。

    韩子陌抠了抠手指,觉得还是那个屡试不爽的套路有用。一头栽进韩子衣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我知道错了,不应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应该多管闲事,不应该……”说着说着沉默下去,抱着韩子衣的手也开始收紧。回想昨夜种种场景,若是重来一次,她绝对不想再次经历。

    韩子衣抬起手,终是怜爱大过怒气,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韩子盛看够了这兄妹情深的戏码,凑过去逗韩子陌:“还记不记那把剑什么样?我去把它的主人打趴下。真是不识好歹,我妹妹救了他他却倒打一耙,这是不想活了!”

    韩子陌转笑:“我觉得天下所有的剑都一样。”

    看了一眼乖乖睡在旁边的小本,纵使心中仍有疑虑,她都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

    她自幼生活在两位哥哥的庇护之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别家姑娘有的东西她一定会有,别家姑娘没有的东西她也有。云洗城以她为中心,城内子弟虽个个与她称兄道弟,可依然是宠她像个小妹妹一般。虽然在昆仑山时常受夫子教育,遭赵奕然找茬,可她明白夫子的苦心,也明白赵奕然本性非恶。她这一生,还没有见识过恶,每每与恶擦肩而过,韩子衣总能适时地拉开她,捂住她的眼睛,就像现在这样。

    门被拐杖粗暴地敲了两下,老夫子傲娇地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韩子陌,闷声道:“解药。”

    韩子陌一愣,忽的想起昨晚她用迷药迷晕了看守她的医侍,没想到药性这么强。

    笑嘻嘻地把解药递给他,深深鞠了个躬,硬着头皮问道:“夫子,你的病怎么样了?”

    夫子将拐杖往地上使劲一抵,韩子陌感觉地抖了两下,才听他道:“我没病!倒是你有病,你得了畏寒症!畏寒症!”老夫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糟蹋自己的身体,而这个别人偏偏是他最看重的学生。

    畏寒症,症如其名,患者尤其无法忍受冬天的温度,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避寒,往往会被活活冻死。至此没有好的治疗方法。

    身后两个人应该是早就知道了,静静地,在等着她回头。

    韩子陌努了努嘴,笑容灿烂地回过头,对他们道:“你们是不是听他夸张的说辞了?不要信!我了解医师,他们最会吓病人了。”

    “你有俩亲哥,还不至于找不到一个让你冬眠的地方。”韩子盛上前搂住她的肩膀,邪魅地弹了个舌。

    韩子陌踩他一脚,道:“你才冬眠呢,你是青蛙。”

    “你是蛤蟆。”

    “你是癞蛤蟆!”

    ……

    韩子陌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太阳照屁股了。伸了个懒腰后出门东张西望找哥哥,他说过要带她回云洗城吃离枝的。

    哥哥没找到却迎面碰上赵奕然,手里正端着两盘新鲜的离枝。

    是打招呼呢还是不打?权衡之后觉得还是不能和吃的过不去,韩子陌不甚自在地迎上去,仰了仰头:“你看到我哥了吗?”

    “走了。”

    “不可能。”

    “不可能是吧?”赵奕然把离枝举到她眼前,“这是你哥让人给你从云洗城送过来的,他们和我哥昨晚就走了。”

    赵奕然心理不平衡地走向她的房间,边走边念叨:“还说我是娇惯大小姐,我看你才是。”

    “又有人自杀了?”韩子陌紧跟上去,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点消息。

    “我哥不让我问。”

    韩子陌耷拉下肩膀,她还是高估了她的八卦能力,忘了她除了医术别的都不关心。的确,和她比起来,在对哥哥的嘱咐上,她并不是百分百的忠诚。

    “那……夫子的病怎么样了?”韩子陌看了她一眼,“荨麻症,你不必瞒我”。

    赵奕然警惕性地一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韩子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许怨气:“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而且夫子不让说!”

    “得,”韩子陌接过离枝,边说边往房里走,“怎么样,有什么好的诊治方法吗?我闻着你还是用的医书上记载的方子煎的药。”

    心中的那一团疑惑本就无从诉说,被她这样一问,赵奕然反而不想再去防备。她跟着跨进门槛,叹了口气:“不怎么样,夫子这般医术高明,都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而且……这医书上记载的方法没有一点效果。”

    “没有一点效果?”

    赵奕然颓丧地点了点头。

    “夫子呢?”

    “睡了。”

    “走!”韩子陌拉起赵奕然的胳膊就往外奔去。

    韩子陌和赵奕然又在炼丹房外拉扯了半天,无非就是围绕着“夫子禁止你进炼丹房”“我不进你还有办法治疗夫子吗”这两个问题开始争执。

    争执到最后赵奕然甘拜下风,放下一句让她不痛不痒的话:“你最好找到方法。”

    既然夫子都找不到好的药理办法,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所以她要沿着另一个方向观察。

    韩子陌拿出完好无损的羽重飞的血样,又让赵奕然取来老夫子的带血的手帕。

    “这是什么?”赵奕然指着羽重飞的血样好奇道。

    “另一个病人的。”

    “还有得同样的奇病的?”

    韩子陌眼睛一亮:“你也觉得奇怪吧?我也觉得。”

    “为什么不告诉夫子?”

    “告诉他?”韩子陌想起他怒发冲冠的样子,摆摆手道:“你觉得他会信吗?他连把脉都不让我给他把。”

    韩子陌说出来才觉得自己有些记仇小气了,无所谓地招呼一声:“过来搭把手。”

    赵奕然茫然地看着她把两个人的血渍分别融进两碗浑浊的水里,血色迅速被浊水吞噬,进而开始翻滚出气泡。

    韩子陌拿出盛衣针,轻轻戳破气泡,然后收回来放在烛火上烤炙。

    “你怀疑他们中了毒?”赵奕然看到银针后才反应过来。

    “没有理由不怀疑。”韩子陌看了她一眼才回答。看她竟然没有任何想要说的不免有些奇怪,她曾经也是看不惯她炼毒的。忍不住道:“怎么?不阻止我了?”

    “其实毒术不用来害人,也没必要阻止。”

    韩子陌举着银针的手定了一会儿,诸多感慨都涌上来,最后也只说出一句:“难得啊。”

    羽漠尘落到了昆仑山下,前方一片层峦叠嶂,脚下一片繁花似锦,羽漠尘走在这如画的风景里,却还是把它们渲染得萧瑟起来。

    出岛前他特意去拜访了羽重飞的医师,医师吞吞吐吐,最终受不住羽漠尘的审视,说出了羽老先生病情未见好转、怕是不久于人世的实情。

    羽漠尘紧紧握着剑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师思考了片刻,要说这四海医师,比他履历高的怕是只有东海昆仑山的老夫子了。

    羽漠尘听罢立刻起身,速度快到身后的医师没能叫住他,只能冲他的背影大喊:“还有逃出岛狱的芥子王!”

    进山通报的侍卫带着一位约摸十六七岁的姑娘走出来。

    姑娘端庄优雅,极有礼貌地向他点头示意:“羽先生是吗?我叫赵奕然,夫子在里面等你。”说罢双手礼揖,示意他跟上。

    山门口到清昭阁的路还很长,赵奕然又是常年待在山里,鲜少见到如此俊俏清冷的男子,按捺不住小小的少女心,鼓起勇气开口搭起讪来:“羽先生是来求药?”

    “对。”羽漠尘闲淡回应,然后就看向别处,没了下文。

    赵奕然尴尬地笑了笑,这是话题结束了?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东问西,硬着头皮往前走。突然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如果韩子陌在就好了,她在就一定不愁没话说。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她在炼丹房研究血样已经三个时辰了,脑子里估计只有“毒”。

    “那是什么?”羽漠尘突然开口,视线落在前方的浓烟上。

    那是炼丹房的位置。

    赵奕然顿感五雷轰顶,端庄什么的都不要了,只顾大喊着往前跑:“韩子陌!韩子陌!”

    “韩子陌?”羽漠尘一愣,随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