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追赶
妆发棚里只有几个人在收拾工具，喊着赶快收拾完去听石公子唱戏。韩子陌环视一圈，抓住一个正在摆放妆盒的女子问道：“你看到石公子了吗？”半个时辰前她明明看到石逢被簇拥着走进这里化妆的。
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瞥了她一眼，指了指门口：“不是在台上唱戏吗……”接着音调一转，娇柔起来，“你说石公子啊，外面唱戏的就是他。”
韩子陌知晓她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因为羽漠尘在门口。
韩子陌冲他摇摇头，随他出去了。
韩子陌仔细看了看台上的人，那人满脸花妆，一身戏服，别说是石逢了，就算是哥哥她都可能认不出来。
不过羽漠尘说不是，自然就不是。
如此费力地金蝉脱壳，他会去干什么？
采花贼，采花贼。“十六岁的女孩？！”韩子陌看向羽漠尘，禁不住担忧起来。
“先出去再说。”
羽漠尘将行羽剑挡在前面，从人海里得出一条一剑之长的路来。人群喧嚣拥挤，韩子陌跟在他身后难得一份敞亮。
如果石逢真的是去“采花”了，那他绝对不会选择现场的对象。
就算不是也不重要，羽漠尘早就和他打太极打的无聊了，是时候动点真格的了。
走出人群，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地方奔去——石府。
这次石府门外还多了两个人站岗，两人的剑一摩擦，一声“刺啦”过后，一个X挡在韩子陌面前。
韩子陌停住脚：“我找石公子。”
“石公子不在。”
“那我找元夏。”
“也不在。”
实在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啊。
韩子陌收住笑，杏眼一眯，双手一伸一放，毒针落在两人的脖子上，以相同的姿势慢慢倒了下去。
羽漠尘想起她前两次以针作武器的情景，竟有种“她还是有点用处”的感慨。
石府大的惊人，两人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石逢的踪迹，反而是韩子陌晕头转向都找不到门在哪了。
羽漠尘的视线最终停在院子正中心那一株连岸花上。娇艳如它，总能让所有人驻足。
“这是剩下的那一株，”韩子陌解释道。
羽漠尘凑近那团亮丽的火红，指尖触碰上花蕊，沾染了几簇粉末。
韩子陌在一旁奇怪地看着他，本来觉得他是白冰一般的冷，没想到与这火一般的红搭在一起，也挺配。也许这就是越反差，越协调吧。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这花被摘了？”
韩子陌被他问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大朵连岸花是由细碎的小朵花一层一层围起来的，乍一看去，很像是全身洒满小火苗的灯笼。
韩子陌也凑上去，羽漠尘感到她的发丝略过自己的耳朵，有些痒。往一侧靠了靠，目光突然收紧：“被摘了五朵。”
韩子陌也一惊，她也看到了，是需要仔细看才会发现的痕迹。
韩子陌忙地拿出自己那一株，虽然有些蔫了，可是并没有被摘除的痕迹。
五个，毫无悬念地，和失踪少女联系在一起。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第六个还没有消失？
韩子陌将目光投向了羽漠尘。这个连岸花，对石逢来说意味着什么？
羽漠尘伸手将其连根拔起。
“你干什么！”
韩子陌有些激动，可能是听说书的听多了，总觉得像是诡异之地的机关，一旦触碰便有万箭射出、万劫不复的情景。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羽漠尘伸手：“把你的也给我。”
“你要干什么？”韩子陌嘴上婆婆妈妈，但还是很诚实地递过去了。
刚出石府，街上突然沸腾起来，惊叫声似乎比刚刚的尖叫声还要大。这又是怎么回事？也是祈福仪式的一环？韩子陌逮住一个人问起来。
那人慌慌张张语无伦次：“花楼中……中邪了……疯了”
“有人疯了！”又一个人跑过去，带着纠正的愤慨。
疯了？
羽漠尘立刻逆流跑起来。
韩子陌反应不及，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艰难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着，好几次险些被撞倒。
街上一片混乱，有拉扯的，有摔在地的，惊叫声四起，总之刚刚那副山河无恙的图景像是被人划了几刀子，丑态从缝里钻出来，不堪入目。
旁边一个老奶奶倒在地上，挥着手求救，可是所有的人都视而不见，只顾往前奔去。
韩子陌看不下去，跨步过去将她扶起。刚要继续走，肩部突然一沉，立刻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子陌感觉自己穿过了无尽的泥水，茫茫的细沙，耗尽力气挣扎终是白费。迷迷糊糊地，韩子陌觉得有人在她的腰部摸索，睁眼一看，是石逢！他在扯她腰间的药囊。
“你干什么？”韩子陌警惕地看着他，她的双手被绑在背后，只能用腿蹬地，艰难地往后移动。动了几寸，她发觉被什么东西抵在了腰背上，回头一看，是脚！身后并排躺着五个人，面色惨白，毫无生迹。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一切都在眼前的时候，韩子陌才意识到心理准备永远抵不住现实的冲击。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着：“采花贼，真的是你？”
石逢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继续过来扯她的药囊。韩子陌没有空间去挪动了，一动不动地看他摘下她的药囊，兴奋地打开。
韩子陌这才看清自己身处在一个黑窖里，数只蜡烛在几个泥柱台上无精打采地发出暗黄的光，泥砖墙壁上不断地有细水渗进来，混着泥土在周围形成星罗棋布的痕迹，然后汇集在地面上，形成细流汩汩流向低洼处。
在低洼另一侧，同样地躺着一个女孩儿，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她的面容。那是第六个？她会不会还活着？
“连岸花呢？”
石逢猛地站了起来，将药囊扔在她身后，他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韩子陌似乎感受到了他平静语气下的狂风暴雨，她并不惧怕，抬起头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问你连岸花呢！”
“我问你为什么杀人？”韩子陌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石逢恶狠狠地看着她，像是着了魔，狠狠地一用力，一脚踢塌了旁边的一个柱台，蜡烛随着掉下来，烛芯朝地，烛焰陷进泥土，黑窖内又暗了几分。
韩子陌一怔，眼前的人癫狂无度，满目戾气。真的，一点都不像石逢。
“韩子陌，”他低沉地叫了她一声，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我不想让你掺进来的，如果你在花楼上吃颗离枝，只是晕一会就好了，可是你偏不。”
韩子陌也不作声，只是不屈地瞪着他，用力摇头躲避他的力道。
“怎么？这就嫌弃我了？几个时辰前你还是感谢我的呢？”石逢歪头玩味地盯着她。
韩子陌定了定心神，平时和韩子盛斗智斗勇惯了，自然明白这种时候气势绝对不能输。于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笑了：“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怎么？石公子没听说过？”
“哈哈哈哈哈哈……”石逢大笑起来。
韩子陌趁机一用力，站了起来。
“好一个变脸！不过没事，不管怎么变，你这张脸还是好看。”石逢又要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韩子陌猛地抬脚，毫不客气地将鞋印印在他的胸前。
石逢趔趄了几步，一脚退到身后的水滩里，溅起了几滴浑水。他双手摊开，慢悠悠地将脚抬起来，面无表情地在地上蹭了蹭。
韩子陌警惕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的身上读出些什么，视线落到他的手腕处的时候，她的眉头倏地蹙起。
护丹镯？韩子陌昏迷醒来后再没见过护丹镯，现在怎么会在他手上？
石逢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腕，遂将那镯子转了两下：“怎么？眼熟？”
“确实眼熟，”韩子陌答道，“不知石公子是否知道，体内无金丹之人戴上这镯子，三日之内，五脏六腑便会被侵蚀个干净。”
石逢笑起：“我当然知道。”
见他如此淡定，韩子陌不得不怀疑：“你体内有金丹？”
“没错，”石逢将镯子藏进衣袖，“但是封不了丹。”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韩子陌从未听说过四海有和她相同境遇之人。
“你师从何处？”韩子陌继续问道。
“偷学的，你信吗？可是我得不到封丹令，我连封丹大会都参加不了。”说着说着，石逢笑起来，发自内心的凄凉的笑。
封丹大会本来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参加的，如果他没有名门师派，的确很难参与封丹。只是这和他做采花贼有什么关系？
石逢晃晃悠悠地行到五个女孩的尸身旁边，颇有耐心地从头走到尾，像是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
“韩子陌，你只要把连岸花给我，我立马放你走。”石逢转过身远远地面朝她，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看她。
“那她呢？”韩子陌看向另一边躺着的女孩，她看清她胸部有微微的起伏，深深松了口气，幸好，还活着。
“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管。”
旁边柱台上的蜡烛印照着他的脸，蜡黄的色彩胶着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让韩子陌想起了哪本杂书里记录的“枯木春”的杀人手法。此手法将人除了头以外的部分放入炭笼里面烘烤，人活活被烤死之后的面色大概和他现在的样子不相上下。
韩子陌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非要管呢？”
“那你就和她们一样！”
“那我不管了。”韩子陌立马表怂。
看到他措手不及的表情，韩子陌还特意解释了一遍：“谁会想死啊？”
只是说完之后用鼻子发出的一声冷哼。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我放了吧，那个女孩给你了。”韩子陌轻巧答道。
石逢气急：“连岸花呢！”
“你不是都搜我身了吗？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就这样被人搜了身，转身还要对你有个交代不成？”
石逢猛地掐上她的脖子，再次把她放倒在地上，额头上青筋暴起：“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怒了。
韩子陌邪笑一番，吵架是她的专长，如今竟能派上用场了。
“我当真不敢以为，你若想杀我，可以现在就让我和她们一样躺在地上，或者，”韩子陌抬眼盯着石逢，脑海里是田毅浮在海里的景象，继续一字一句道：“或者把我伪装成自杀的模样，然后丢进海里，毕竟现在冥子众多，多我一个也不稀奇。”
韩子陌的后半段话好似触及了石逢的哪条神经，让他猛地变了脸色，由愤怒变得麻木，整张脸上的肉都在用力，最后开始抽搐。过了好久，他缓缓松开手，挤出几个字：“说了你不该管闲事的。”
“你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韩子陌用力坐起来，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自知和他周璇不了多久，左看右看，觉得凭她一己之力逃生的可能性为零，只得祈祷羽漠尘能够快点发现她失踪，然后找到她。可是他会发现吗？
“你不必装傻，”石逢恶鹰一般审视着她，然后噙着成就感十足的笑，像是在炫耀，“让田毅自杀的是我，让田夫人自杀的也是我。”
“石逢！”韩子陌大声吼出，她实在镇定不下去了，甚至连为什么都不想问，只想抽一枚银针刺向他的死穴。
“你也不必这样义愤填膺地叫我，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还是活菩萨？没用的。”
石逢靠近她，眼里的血丝几乎要撕裂开来，低声道：“他看到了我的脸，他该死。他夫人不知好歹，也该死。”
说话的热气喷到韩子陌的脸上，韩子陌闭着气，艰难地去接受这样一个荒唐的杀人理由。
片刻后，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趁热打铁回到最初的问题：“那她们呢？她们又是为什么该死？”
“她们？我要封丹，她们就必须死！”他终于说出来，表情一点一点松垮下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韩子陌看出了一丝落寞。
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瞥了她一眼，指了指门口：“不是在台上唱戏吗……”接着音调一转，娇柔起来，“你说石公子啊，外面唱戏的就是他。”
韩子陌知晓她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因为羽漠尘在门口。
韩子陌冲他摇摇头，随他出去了。
韩子陌仔细看了看台上的人，那人满脸花妆，一身戏服，别说是石逢了，就算是哥哥她都可能认不出来。
不过羽漠尘说不是，自然就不是。
如此费力地金蝉脱壳，他会去干什么？
采花贼，采花贼。“十六岁的女孩？！”韩子陌看向羽漠尘，禁不住担忧起来。
“先出去再说。”
羽漠尘将行羽剑挡在前面，从人海里得出一条一剑之长的路来。人群喧嚣拥挤，韩子陌跟在他身后难得一份敞亮。
如果石逢真的是去“采花”了，那他绝对不会选择现场的对象。
就算不是也不重要，羽漠尘早就和他打太极打的无聊了，是时候动点真格的了。
走出人群，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地方奔去——石府。
这次石府门外还多了两个人站岗，两人的剑一摩擦，一声“刺啦”过后，一个X挡在韩子陌面前。
韩子陌停住脚：“我找石公子。”
“石公子不在。”
“那我找元夏。”
“也不在。”
实在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啊。
韩子陌收住笑，杏眼一眯，双手一伸一放，毒针落在两人的脖子上，以相同的姿势慢慢倒了下去。
羽漠尘想起她前两次以针作武器的情景，竟有种“她还是有点用处”的感慨。
石府大的惊人，两人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石逢的踪迹，反而是韩子陌晕头转向都找不到门在哪了。
羽漠尘的视线最终停在院子正中心那一株连岸花上。娇艳如它，总能让所有人驻足。
“这是剩下的那一株，”韩子陌解释道。
羽漠尘凑近那团亮丽的火红，指尖触碰上花蕊，沾染了几簇粉末。
韩子陌在一旁奇怪地看着他，本来觉得他是白冰一般的冷，没想到与这火一般的红搭在一起，也挺配。也许这就是越反差，越协调吧。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这花被摘了？”
韩子陌被他问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大朵连岸花是由细碎的小朵花一层一层围起来的，乍一看去，很像是全身洒满小火苗的灯笼。
韩子陌也凑上去，羽漠尘感到她的发丝略过自己的耳朵，有些痒。往一侧靠了靠，目光突然收紧：“被摘了五朵。”
韩子陌也一惊，她也看到了，是需要仔细看才会发现的痕迹。
韩子陌忙地拿出自己那一株，虽然有些蔫了，可是并没有被摘除的痕迹。
五个，毫无悬念地，和失踪少女联系在一起。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第六个还没有消失？
韩子陌将目光投向了羽漠尘。这个连岸花，对石逢来说意味着什么？
羽漠尘伸手将其连根拔起。
“你干什么！”
韩子陌有些激动，可能是听说书的听多了，总觉得像是诡异之地的机关，一旦触碰便有万箭射出、万劫不复的情景。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羽漠尘伸手：“把你的也给我。”
“你要干什么？”韩子陌嘴上婆婆妈妈，但还是很诚实地递过去了。
刚出石府，街上突然沸腾起来，惊叫声似乎比刚刚的尖叫声还要大。这又是怎么回事？也是祈福仪式的一环？韩子陌逮住一个人问起来。
那人慌慌张张语无伦次：“花楼中……中邪了……疯了”
“有人疯了！”又一个人跑过去，带着纠正的愤慨。
疯了？
羽漠尘立刻逆流跑起来。
韩子陌反应不及，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艰难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着，好几次险些被撞倒。
街上一片混乱，有拉扯的，有摔在地的，惊叫声四起，总之刚刚那副山河无恙的图景像是被人划了几刀子，丑态从缝里钻出来，不堪入目。
旁边一个老奶奶倒在地上，挥着手求救，可是所有的人都视而不见，只顾往前奔去。
韩子陌看不下去，跨步过去将她扶起。刚要继续走，肩部突然一沉，立刻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子陌感觉自己穿过了无尽的泥水，茫茫的细沙，耗尽力气挣扎终是白费。迷迷糊糊地，韩子陌觉得有人在她的腰部摸索，睁眼一看，是石逢！他在扯她腰间的药囊。
“你干什么？”韩子陌警惕地看着他，她的双手被绑在背后，只能用腿蹬地，艰难地往后移动。动了几寸，她发觉被什么东西抵在了腰背上，回头一看，是脚！身后并排躺着五个人，面色惨白，毫无生迹。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一切都在眼前的时候，韩子陌才意识到心理准备永远抵不住现实的冲击。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着：“采花贼，真的是你？”
石逢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继续过来扯她的药囊。韩子陌没有空间去挪动了，一动不动地看他摘下她的药囊，兴奋地打开。
韩子陌这才看清自己身处在一个黑窖里，数只蜡烛在几个泥柱台上无精打采地发出暗黄的光，泥砖墙壁上不断地有细水渗进来，混着泥土在周围形成星罗棋布的痕迹，然后汇集在地面上，形成细流汩汩流向低洼处。
在低洼另一侧，同样地躺着一个女孩儿，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她的面容。那是第六个？她会不会还活着？
“连岸花呢？”
石逢猛地站了起来，将药囊扔在她身后，他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韩子陌似乎感受到了他平静语气下的狂风暴雨，她并不惧怕，抬起头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问你连岸花呢！”
“我问你为什么杀人？”韩子陌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石逢恶狠狠地看着她，像是着了魔，狠狠地一用力，一脚踢塌了旁边的一个柱台，蜡烛随着掉下来，烛芯朝地，烛焰陷进泥土，黑窖内又暗了几分。
韩子陌一怔，眼前的人癫狂无度，满目戾气。真的，一点都不像石逢。
“韩子陌，”他低沉地叫了她一声，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我不想让你掺进来的，如果你在花楼上吃颗离枝，只是晕一会就好了，可是你偏不。”
韩子陌也不作声，只是不屈地瞪着他，用力摇头躲避他的力道。
“怎么？这就嫌弃我了？几个时辰前你还是感谢我的呢？”石逢歪头玩味地盯着她。
韩子陌定了定心神，平时和韩子盛斗智斗勇惯了，自然明白这种时候气势绝对不能输。于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笑了：“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怎么？石公子没听说过？”
“哈哈哈哈哈哈……”石逢大笑起来。
韩子陌趁机一用力，站了起来。
“好一个变脸！不过没事，不管怎么变，你这张脸还是好看。”石逢又要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韩子陌猛地抬脚，毫不客气地将鞋印印在他的胸前。
石逢趔趄了几步，一脚退到身后的水滩里，溅起了几滴浑水。他双手摊开，慢悠悠地将脚抬起来，面无表情地在地上蹭了蹭。
韩子陌警惕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的身上读出些什么，视线落到他的手腕处的时候，她的眉头倏地蹙起。
护丹镯？韩子陌昏迷醒来后再没见过护丹镯，现在怎么会在他手上？
石逢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腕，遂将那镯子转了两下：“怎么？眼熟？”
“确实眼熟，”韩子陌答道，“不知石公子是否知道，体内无金丹之人戴上这镯子，三日之内，五脏六腑便会被侵蚀个干净。”
石逢笑起：“我当然知道。”
见他如此淡定，韩子陌不得不怀疑：“你体内有金丹？”
“没错，”石逢将镯子藏进衣袖，“但是封不了丹。”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韩子陌从未听说过四海有和她相同境遇之人。
“你师从何处？”韩子陌继续问道。
“偷学的，你信吗？可是我得不到封丹令，我连封丹大会都参加不了。”说着说着，石逢笑起来，发自内心的凄凉的笑。
封丹大会本来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参加的，如果他没有名门师派，的确很难参与封丹。只是这和他做采花贼有什么关系？
石逢晃晃悠悠地行到五个女孩的尸身旁边，颇有耐心地从头走到尾，像是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
“韩子陌，你只要把连岸花给我，我立马放你走。”石逢转过身远远地面朝她，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看她。
“那她呢？”韩子陌看向另一边躺着的女孩，她看清她胸部有微微的起伏，深深松了口气，幸好，还活着。
“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管。”
旁边柱台上的蜡烛印照着他的脸，蜡黄的色彩胶着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让韩子陌想起了哪本杂书里记录的“枯木春”的杀人手法。此手法将人除了头以外的部分放入炭笼里面烘烤，人活活被烤死之后的面色大概和他现在的样子不相上下。
韩子陌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非要管呢？”
“那你就和她们一样！”
“那我不管了。”韩子陌立马表怂。
看到他措手不及的表情，韩子陌还特意解释了一遍：“谁会想死啊？”
只是说完之后用鼻子发出的一声冷哼。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我放了吧，那个女孩给你了。”韩子陌轻巧答道。
石逢气急：“连岸花呢！”
“你不是都搜我身了吗？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就这样被人搜了身，转身还要对你有个交代不成？”
石逢猛地掐上她的脖子，再次把她放倒在地上，额头上青筋暴起：“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怒了。
韩子陌邪笑一番，吵架是她的专长，如今竟能派上用场了。
“我当真不敢以为，你若想杀我，可以现在就让我和她们一样躺在地上，或者，”韩子陌抬眼盯着石逢，脑海里是田毅浮在海里的景象，继续一字一句道：“或者把我伪装成自杀的模样，然后丢进海里，毕竟现在冥子众多，多我一个也不稀奇。”
韩子陌的后半段话好似触及了石逢的哪条神经，让他猛地变了脸色，由愤怒变得麻木，整张脸上的肉都在用力，最后开始抽搐。过了好久，他缓缓松开手，挤出几个字：“说了你不该管闲事的。”
“你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韩子陌用力坐起来，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自知和他周璇不了多久，左看右看，觉得凭她一己之力逃生的可能性为零，只得祈祷羽漠尘能够快点发现她失踪，然后找到她。可是他会发现吗？
“你不必装傻，”石逢恶鹰一般审视着她，然后噙着成就感十足的笑，像是在炫耀，“让田毅自杀的是我，让田夫人自杀的也是我。”
“石逢！”韩子陌大声吼出，她实在镇定不下去了，甚至连为什么都不想问，只想抽一枚银针刺向他的死穴。
“你也不必这样义愤填膺地叫我，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还是活菩萨？没用的。”
石逢靠近她，眼里的血丝几乎要撕裂开来，低声道：“他看到了我的脸，他该死。他夫人不知好歹，也该死。”
说话的热气喷到韩子陌的脸上，韩子陌闭着气，艰难地去接受这样一个荒唐的杀人理由。
片刻后，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趁热打铁回到最初的问题：“那她们呢？她们又是为什么该死？”
“她们？我要封丹，她们就必须死！”他终于说出来，表情一点一点松垮下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韩子陌看出了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