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拥一场星河梦6
陈卿卿·错拥一场星河梦6
我在滇南寻找了两个月才终于打探到赵玄卿的消息。
他的小徒弟告诉我们，赵玄卿来了滇南没过五年便忧思成疾去世了。
我去看他时，冬天还在滇南留存，坟头上的荒草被初融的冰雪浸湿，话不尽的凄凉。
君埋泉下泥销骨，谁寄人间雪满头。（注1）
孤坟独冢，我的泪，忍不住流了一流。
小徒弟带着我们去了赵玄卿的篱舍，覆满灰尘的房里挂满了娘亲的画像，姿态各异的画里，我似乎能瞥见赵玄卿铺平了宣纸，一笔一笔地描着娘亲的音容笑貌。
爱意虽迟，却总算抵达。
是遗憾多些还是圆满多一些，已然无法分清了。
我擦去画像上的灰尘，仔细裱好了带回两幅回了婺城。
我不敢和娘亲说斯人已逝，只说赵玄卿未曾娶妻，外出游历，连他的小徒弟也不知去向。
娘亲看着那两幅画像并未答话，没过多久，身子竟好了。
噢，对了，我在滇南认识了一位容颜绝美但……性格有些粗鄙也有些古怪的姐姐魅迩，她救过我一命，所以她要同我一起回婺城时，我很是愉快地答应了。
魅迩有十分独特的癖好——她喜欢蹲我墙头。
魅迩又好穿黑色的衣服，鬼鬼祟祟的，她第一次出现在墙头之时我还以为是来了小偷，惊动了整栋宅子的人出来，魅迩很是无语地跑了，第二天来狠狠地将我教训了一顿。
再后来她来时，我便学会了淡定。
救命恩人有这种癖好，我也很无奈。
但是没过多久，我的墙头上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他的，可是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是在何处见过他。
因为魅迩之故，他初次出现在我的墙头上时，我也没有很惊讶。
且他来得坦坦荡荡，行为举止都一派磊落，而且外表看起来也是一身正气，我……
我抄起八仙桌上的茶杯就往墙头扔——毕竟魅迩是女子坐我墙头也就罢了，他身为男子，如此不顾礼节，实在有些流痞。
娘亲说了，我们做人呢，要率性而为，但是若别人太过率性，我们也不能一味纵容。
他稳稳地接住了我的茶杯，还对我拱手说了句“抱歉”。
莫名其妙。
其后他再来，我索性装作没看见，进了屋，锁了门。
还好他每次来停留不过一刻便走了——感觉好像就是来看我有没有好好活着一般——后来证明，确实如此。
而他每一次来，夜里我做的梦就更长了一些，也不知是为何。
他们隔三岔五地来我的院墙上坐的后果是，娘亲隔三岔五地便要差人修补一番。
她甚是疑惑：“合屋不管是风吹还是雨打从未见一点破损，怎地你这院墙三天两头的就要碎一碎？”
呃……
十九岁那年，我答应了容府的提亲。
我不想在一场又一场虚无的梦境中沉沦了，夜夜里梦得到的人醒来后却连什么模样也记不得，那种怅然若失，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一度叫我快要发疯。
可是我答应容府提亲也有些讽刺，不过是因为容公子有一双像我梦境那些璀璨星子般明亮的眼睛。
娘亲反复问我：“容公子是你梦里的人？”
这个问题实在叫我难以回答，毕竟我不知道我梦里的人是何模样。
娘亲见我不作声，换了一个问题：“你真的喜欢容公子？卿卿啊，你可别想不通，你就算变成老姑娘，娘亲也不会嫌弃你的！”
喜欢么？
我想起梦里的那片瑰丽星河，想起那片模糊的影子对我说：天上地下，我只与你共此星光。
胸口空落落的地方忽然有些疼，我赶紧吃了一碟桂花酥，填满了肚子，也就填满了那片空虚。
魅迩的反应也很奇怪。
“你要成亲？你成亲的话吾想要做的事岂不是更加麻烦？”
“那你想要做何事？”
魅迩支支吾吾，而后理直气壮：“蹲你墙头啊！”
“噢，这个你放心，你可以继续去容府蹲。”
魅迩：……
只是成亲前，容公子忽然消失了。
到了第二年，忽然有传言来说，容公子被留在京城做了驸马爷。
这……
娘亲好气不过，和容府断绝了所有往来，脂粉也不许卖给他家姑娘用了。
魅迩却很开心，我总觉着，容公子的突然消失和她脱不了干系。
再后来整个婺城开始传言我克夫，满城的人竟然相信了，再也没人上门提亲了。
这些人脑子但凡想一想都该知道我是旺夫命，那容公子不过是和我订了一回亲便成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驸马爷，那若是和我成亲还得了？
慢慢地，我还真的变成了老姑娘。
不用再想着去嫁人，我却好像没有了退路，再梦到满天繁星时便很坦然了。
至少，我在梦里爱着的人也在爱着我。
罢了，那就沉沦罢，继续沉沦，让这梦境，让这虚无，拖拽着我直至人世终结。
、
注1：引用自白居易 《梦微之》
我在滇南寻找了两个月才终于打探到赵玄卿的消息。
他的小徒弟告诉我们，赵玄卿来了滇南没过五年便忧思成疾去世了。
我去看他时，冬天还在滇南留存，坟头上的荒草被初融的冰雪浸湿，话不尽的凄凉。
君埋泉下泥销骨，谁寄人间雪满头。（注1）
孤坟独冢，我的泪，忍不住流了一流。
小徒弟带着我们去了赵玄卿的篱舍，覆满灰尘的房里挂满了娘亲的画像，姿态各异的画里，我似乎能瞥见赵玄卿铺平了宣纸，一笔一笔地描着娘亲的音容笑貌。
爱意虽迟，却总算抵达。
是遗憾多些还是圆满多一些，已然无法分清了。
我擦去画像上的灰尘，仔细裱好了带回两幅回了婺城。
我不敢和娘亲说斯人已逝，只说赵玄卿未曾娶妻，外出游历，连他的小徒弟也不知去向。
娘亲看着那两幅画像并未答话，没过多久，身子竟好了。
噢，对了，我在滇南认识了一位容颜绝美但……性格有些粗鄙也有些古怪的姐姐魅迩，她救过我一命，所以她要同我一起回婺城时，我很是愉快地答应了。
魅迩有十分独特的癖好——她喜欢蹲我墙头。
魅迩又好穿黑色的衣服，鬼鬼祟祟的，她第一次出现在墙头之时我还以为是来了小偷，惊动了整栋宅子的人出来，魅迩很是无语地跑了，第二天来狠狠地将我教训了一顿。
再后来她来时，我便学会了淡定。
救命恩人有这种癖好，我也很无奈。
但是没过多久，我的墙头上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他的，可是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是在何处见过他。
因为魅迩之故，他初次出现在我的墙头上时，我也没有很惊讶。
且他来得坦坦荡荡，行为举止都一派磊落，而且外表看起来也是一身正气，我……
我抄起八仙桌上的茶杯就往墙头扔——毕竟魅迩是女子坐我墙头也就罢了，他身为男子，如此不顾礼节，实在有些流痞。
娘亲说了，我们做人呢，要率性而为，但是若别人太过率性，我们也不能一味纵容。
他稳稳地接住了我的茶杯，还对我拱手说了句“抱歉”。
莫名其妙。
其后他再来，我索性装作没看见，进了屋，锁了门。
还好他每次来停留不过一刻便走了——感觉好像就是来看我有没有好好活着一般——后来证明，确实如此。
而他每一次来，夜里我做的梦就更长了一些，也不知是为何。
他们隔三岔五地来我的院墙上坐的后果是，娘亲隔三岔五地便要差人修补一番。
她甚是疑惑：“合屋不管是风吹还是雨打从未见一点破损，怎地你这院墙三天两头的就要碎一碎？”
呃……
十九岁那年，我答应了容府的提亲。
我不想在一场又一场虚无的梦境中沉沦了，夜夜里梦得到的人醒来后却连什么模样也记不得，那种怅然若失，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一度叫我快要发疯。
可是我答应容府提亲也有些讽刺，不过是因为容公子有一双像我梦境那些璀璨星子般明亮的眼睛。
娘亲反复问我：“容公子是你梦里的人？”
这个问题实在叫我难以回答，毕竟我不知道我梦里的人是何模样。
娘亲见我不作声，换了一个问题：“你真的喜欢容公子？卿卿啊，你可别想不通，你就算变成老姑娘，娘亲也不会嫌弃你的！”
喜欢么？
我想起梦里的那片瑰丽星河，想起那片模糊的影子对我说：天上地下，我只与你共此星光。
胸口空落落的地方忽然有些疼，我赶紧吃了一碟桂花酥，填满了肚子，也就填满了那片空虚。
魅迩的反应也很奇怪。
“你要成亲？你成亲的话吾想要做的事岂不是更加麻烦？”
“那你想要做何事？”
魅迩支支吾吾，而后理直气壮：“蹲你墙头啊！”
“噢，这个你放心，你可以继续去容府蹲。”
魅迩：……
只是成亲前，容公子忽然消失了。
到了第二年，忽然有传言来说，容公子被留在京城做了驸马爷。
这……
娘亲好气不过，和容府断绝了所有往来，脂粉也不许卖给他家姑娘用了。
魅迩却很开心，我总觉着，容公子的突然消失和她脱不了干系。
再后来整个婺城开始传言我克夫，满城的人竟然相信了，再也没人上门提亲了。
这些人脑子但凡想一想都该知道我是旺夫命，那容公子不过是和我订了一回亲便成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驸马爷，那若是和我成亲还得了？
慢慢地，我还真的变成了老姑娘。
不用再想着去嫁人，我却好像没有了退路，再梦到满天繁星时便很坦然了。
至少，我在梦里爱着的人也在爱着我。
罢了，那就沉沦罢，继续沉沦，让这梦境，让这虚无，拖拽着我直至人世终结。
、
注1：引用自白居易 《梦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