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蓝曦臣是在外地出差时得知了“魏无羡分化为omega”这个爆炸性消息的，而且是从两个无事生非、不相干的闲人处得知了这个消息的。
先是聂怀桑给他发了条奇怪的短信，“曦臣哥，魏无羡吃火锅吃撑了，蓝忘机送他去医务室，救护车把他们拉到市医院了。曦臣哥如有疑问，欢迎随时联系我！”
几分钟后，在市医院工作的温情突然发了一个朋友圈动态，“病房转来了一个正在分化中的omega,他男朋友正在陪房……，都是老熟人，我就不传图片了，狗眼已瞎！”
蓝曦臣原本正因为“吃撑了”三字莞尔，看到温情的朋友圈后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出，笑容渐渐凝固。
蓝曦臣想明白了聂怀桑的“曦臣哥如有疑问”和温情的“狗眼已瞎”之间的联系后，恰巧工作也基本完成了，他立即熬夜做完了收尾工作，买了第二天的机票，以最快速度赶回了家。
蓝曦臣登上飞机的同一时间，江家人正接魏无羡出院，蓝忘机正从医院回家。蓝曦臣上气不接下气冲进家门时，蓝启仁正在书房里狠狠责打蓝忘机。
蓝忘机跪在书房的地板上，跪得端端正正，毫不避让叔父的戒尺。
蓝曦臣好说歹说，抱着蓝启仁的胳膊把叔父拉到了客厅，再给叔父泡了杯热茶，“叔父，您先消消气。忘机他不懂，您就给过他一本生理书，等他分化好，您还把书又收回来了……，忘机他真不懂，他绝不是故意的。”
蓝启仁喝了半杯热茶、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说，“确实不能全怪忘机。魏无羡这小子，上了大学后几乎不回家，家里没人注意到他准备分化了，他也不每周自测体温，成天和忘机混在一起，稀里糊涂地变成、变成……”
蓝曦臣如遭雷劈，“您这么和忘机说的？！他和无羡从小玩到大，您要不这么说，他可能就单纯把无羡当好朋友了，您要这么说……”
蓝启仁愣住了，“那该怎么说？”
蓝曦臣悲痛欲绝，“当然是火锅吃撑了会变成omega。”
火锅表示，以店里所有的海鲜、肉类、蔬菜、甜点和酒水的名义起誓，这个锅我不背。
江家，江枫眠看着医院的报告上的“Alpha激素断崖式下降，分化方向变化”目瞪口呆，虞夫人看着眼前杵着的人高马大的新晋omega，用从所未有的轻言细语问魏无羡，“魏……魏婴，你是不是还在长个？”，魏无羡蔫蔫地点了点头。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心有灵犀一点通，在魏无羡的问题上第一次达到了共识，“偶的神啊，这个omega怎么找对象啊？”。
江枫眠突然觉得夫人打电话约姐妹团聊天打牌很有道理，他应该经常约蓝启仁或其他好友出去喝茶或钓鱼；虞夫人心中的千言万语浓缩成一句话，“原以为只用操心厌离的婚事，这个180+还在长个的omega可怎么办啊？”
休息了几天后，魏无羡回到学校、勉强考完期末考试后，又垂头丧气地放假回家。
江厌离几乎每天都给他炖他最爱的莲藕排骨汤，放假回家的江澄第一次没和他争抢，而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个大汤勺。
金子轩放假一回家，就辗转听说魏无羡分化了，将信将疑地打了电话给校园“包打听”聂怀桑。聂怀桑早已知晓分化结果，但他和魏无羡私交颇好，很有义气地回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金子轩人不笨，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中推出了结果，放下电话哈哈狂笑，笑声磅礴豪迈、连绵不绝，惊起窗外树梢上的飞鸟数只。
这个寒假，对江蓝两家来说，都很特殊。
在江枫眠的默许下，虞夫人加大了和姐妹团聚会的频率，可恨魏无羡自幼彪悍，文是高考状元、武则打遍世交好友家的儿子们无敌手，常来虞夫人牌局的夫人中颇有几位是为自己女儿看上alpha江澄和准alpha魏无羡的，虞夫人看江澄看得太紧，她们主盯魏无羡，听说了魏无羡的第二性别之后，捶胸顿足之后不太来了。
蓝启仁和蓝曦臣商议之后，决定静观其变，尊重蓝忘机的想法。
蓝忘机原本早就报了外地的实习项目，好学生第一次不想去学习深造了，可虞夫人把魏无羡护着严严实实——她最近对魏无羡一反常态的好，江澄对蓝忘机横眉冷对，连一贯温柔的江厌离都表示了魏无羡刚分化、需要在家休养，蓝忘机留在本市也见不到魏无羡，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去实习了。
两人倒是经常手机联系。不同的是，以前是魏无羡经常主动找蓝忘机，现在反了过来，蓝忘机的话还是少而短，但坚持每天主动联系魏无羡；魏无羡也回复，但回的话不多。
开学后，两个好朋友终于又见面了。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魏无羡一向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眼角眉梢尽是明朗笑意。但现在的他，依旧俊美，俊美中却带有一丝苍白，依旧笑着，笑容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之气。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里，蓝忘机艰难发声，“你还好吧？”
魏无羡微微一笑，“好。”
魏无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蓝湛，我搬宿舍了，我搬到……楼里了。”
他含含糊糊地回避了一个词，蓝忘机也很了然地没有追问。
蓝忘机沉默片刻，“叔父和哥哥都责怪我了，说我不该天天去找你上自习。我不知道……”
魏无羡摇了摇头，“不怪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总想找对方玩儿。我偷懒没给自己测体温，谁都不知道我上学期内分泌变化、准备分化了。”
魏无羡笑了笑，“但现在我分化了，蓝湛你就不要老来找我上自习了，有事情打电话联系吧。”
蓝忘机果然不再每天在楼下等他一起自习了，但他依旧按以前的惯例把这一天的课程或任何需要注意的事项编辑在手机日历上，分享给魏无羡；坚持每天发短信给魏无羡，提醒他多穿一件外套或是带上要交的作业；经常买了美食街的外卖，送到魏无羡楼下。
魏无羡也时不时地出来和蓝忘机、温宁聚聚。
他现在很喜欢和温宁混在一起，当温宁呐呐地说出“没想到魏哥你分化成了omega”，魏无羡并没有感受到温宁对他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温宁对他的态度依旧是从幼儿园起就开始的喜爱和崇拜——他伸出胳膊搂住温宁的肩膀，默默无言。甚至当温宁开始帮他打饭打水时，他也安之若素地接受了，反正高中大家都没分化、住一个宿舍时，一宿舍的人都欺负温宁老实，让温宁一人打四份饭。
江澄让了他两次莲藕排骨汤后，发现他依旧皮厚肉糙，也不再把他当娇弱的omega，兄弟俩又开始为了些许小事老拳相向，互殴到江澄再次离家上学。
唯独面对蓝忘机，他惶恐而愤怒。
魏无羡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他对蓝忘机的愤怒不是江家人对蓝忘机的愤怒，不是因为蓝忘机上学期老来找他上自习，而是因为蓝忘机象征着他从没意料过并抗拒的未来。但他不敢深思，他只知道现在蓝忘机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让他戾气横生，任何一件以前习以为常的琐事，都有可能让他怒不可遏。
一次课后，蓝忘机例行提醒他明天要交实验报告时，魏无羡当着众人面突然咆哮，“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
蓝忘机脸色惨白，魏无羡扭头就走。
当天晚饭时，蓝忘机没有再送外卖来，魏无羡也没吃饭，一直留在宿舍里打游戏。
被蓝忘机拽着上自习时，魏无羡朝思暮想留在宿舍里尽情打游戏，这一天终于到来时，他却觉得意兴索然。
就像发烧时的头昏脑胀，就像分化时的浑身滚烫，魏无羡觉得全身自内而外地疲惫，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提不起劲。
魏无羡没有再对蓝忘机发火，但也不太愿意和蓝忘机相处了，他醉生梦死地打起了游戏，在游戏中的排名扶摇直上。
雨不大，但缠缠绵绵地下个不停，风在草地上肆意盘旋，天地间都是阴沉沉的，魏无羡没有带伞，匆匆地从教学楼往宿舍跑。
经过那张他吃撑了火锅倚靠着的长椅时，魏无羡停下了脚步，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他和蓝忘机并肩站在长椅前眺望着教学楼的灯光，耳边似乎响起了蓝忘机低磁的声音，“当时我是个年轻人，但我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雨丝细细密密地打在身上，织出一张逃无可逃的网，犹如成长，犹如青春，犹如逝去的时光。
魏无羡蹲了下来，在雨中嚎啕大哭。
这是他知道自己分化为omega之后的第一次哭泣。
痛哭之后，魏无羡把电脑上的游戏卸载了，但他也没再去和蓝忘机上自习，他在汽车修理铺找了份零工，课余时间去打工了。
先是聂怀桑给他发了条奇怪的短信，“曦臣哥，魏无羡吃火锅吃撑了，蓝忘机送他去医务室，救护车把他们拉到市医院了。曦臣哥如有疑问，欢迎随时联系我！”
几分钟后，在市医院工作的温情突然发了一个朋友圈动态，“病房转来了一个正在分化中的omega,他男朋友正在陪房……，都是老熟人，我就不传图片了，狗眼已瞎！”
蓝曦臣原本正因为“吃撑了”三字莞尔，看到温情的朋友圈后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出，笑容渐渐凝固。
蓝曦臣想明白了聂怀桑的“曦臣哥如有疑问”和温情的“狗眼已瞎”之间的联系后，恰巧工作也基本完成了，他立即熬夜做完了收尾工作，买了第二天的机票，以最快速度赶回了家。
蓝曦臣登上飞机的同一时间，江家人正接魏无羡出院，蓝忘机正从医院回家。蓝曦臣上气不接下气冲进家门时，蓝启仁正在书房里狠狠责打蓝忘机。
蓝忘机跪在书房的地板上，跪得端端正正，毫不避让叔父的戒尺。
蓝曦臣好说歹说，抱着蓝启仁的胳膊把叔父拉到了客厅，再给叔父泡了杯热茶，“叔父，您先消消气。忘机他不懂，您就给过他一本生理书，等他分化好，您还把书又收回来了……，忘机他真不懂，他绝不是故意的。”
蓝启仁喝了半杯热茶、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说，“确实不能全怪忘机。魏无羡这小子，上了大学后几乎不回家，家里没人注意到他准备分化了，他也不每周自测体温，成天和忘机混在一起，稀里糊涂地变成、变成……”
蓝曦臣如遭雷劈，“您这么和忘机说的？！他和无羡从小玩到大，您要不这么说，他可能就单纯把无羡当好朋友了，您要这么说……”
蓝启仁愣住了，“那该怎么说？”
蓝曦臣悲痛欲绝，“当然是火锅吃撑了会变成omega。”
火锅表示，以店里所有的海鲜、肉类、蔬菜、甜点和酒水的名义起誓，这个锅我不背。
江家，江枫眠看着医院的报告上的“Alpha激素断崖式下降，分化方向变化”目瞪口呆，虞夫人看着眼前杵着的人高马大的新晋omega，用从所未有的轻言细语问魏无羡，“魏……魏婴，你是不是还在长个？”，魏无羡蔫蔫地点了点头。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心有灵犀一点通，在魏无羡的问题上第一次达到了共识，“偶的神啊，这个omega怎么找对象啊？”。
江枫眠突然觉得夫人打电话约姐妹团聊天打牌很有道理，他应该经常约蓝启仁或其他好友出去喝茶或钓鱼；虞夫人心中的千言万语浓缩成一句话，“原以为只用操心厌离的婚事，这个180+还在长个的omega可怎么办啊？”
休息了几天后，魏无羡回到学校、勉强考完期末考试后，又垂头丧气地放假回家。
江厌离几乎每天都给他炖他最爱的莲藕排骨汤，放假回家的江澄第一次没和他争抢，而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个大汤勺。
金子轩放假一回家，就辗转听说魏无羡分化了，将信将疑地打了电话给校园“包打听”聂怀桑。聂怀桑早已知晓分化结果，但他和魏无羡私交颇好，很有义气地回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金子轩人不笨，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中推出了结果，放下电话哈哈狂笑，笑声磅礴豪迈、连绵不绝，惊起窗外树梢上的飞鸟数只。
这个寒假，对江蓝两家来说，都很特殊。
在江枫眠的默许下，虞夫人加大了和姐妹团聚会的频率，可恨魏无羡自幼彪悍，文是高考状元、武则打遍世交好友家的儿子们无敌手，常来虞夫人牌局的夫人中颇有几位是为自己女儿看上alpha江澄和准alpha魏无羡的，虞夫人看江澄看得太紧，她们主盯魏无羡，听说了魏无羡的第二性别之后，捶胸顿足之后不太来了。
蓝启仁和蓝曦臣商议之后，决定静观其变，尊重蓝忘机的想法。
蓝忘机原本早就报了外地的实习项目，好学生第一次不想去学习深造了，可虞夫人把魏无羡护着严严实实——她最近对魏无羡一反常态的好，江澄对蓝忘机横眉冷对，连一贯温柔的江厌离都表示了魏无羡刚分化、需要在家休养，蓝忘机留在本市也见不到魏无羡，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去实习了。
两人倒是经常手机联系。不同的是，以前是魏无羡经常主动找蓝忘机，现在反了过来，蓝忘机的话还是少而短，但坚持每天主动联系魏无羡；魏无羡也回复，但回的话不多。
开学后，两个好朋友终于又见面了。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魏无羡一向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眼角眉梢尽是明朗笑意。但现在的他，依旧俊美，俊美中却带有一丝苍白，依旧笑着，笑容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之气。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里，蓝忘机艰难发声，“你还好吧？”
魏无羡微微一笑，“好。”
魏无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蓝湛，我搬宿舍了，我搬到……楼里了。”
他含含糊糊地回避了一个词，蓝忘机也很了然地没有追问。
蓝忘机沉默片刻，“叔父和哥哥都责怪我了，说我不该天天去找你上自习。我不知道……”
魏无羡摇了摇头，“不怪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总想找对方玩儿。我偷懒没给自己测体温，谁都不知道我上学期内分泌变化、准备分化了。”
魏无羡笑了笑，“但现在我分化了，蓝湛你就不要老来找我上自习了，有事情打电话联系吧。”
蓝忘机果然不再每天在楼下等他一起自习了，但他依旧按以前的惯例把这一天的课程或任何需要注意的事项编辑在手机日历上，分享给魏无羡；坚持每天发短信给魏无羡，提醒他多穿一件外套或是带上要交的作业；经常买了美食街的外卖，送到魏无羡楼下。
魏无羡也时不时地出来和蓝忘机、温宁聚聚。
他现在很喜欢和温宁混在一起，当温宁呐呐地说出“没想到魏哥你分化成了omega”，魏无羡并没有感受到温宁对他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温宁对他的态度依旧是从幼儿园起就开始的喜爱和崇拜——他伸出胳膊搂住温宁的肩膀，默默无言。甚至当温宁开始帮他打饭打水时，他也安之若素地接受了，反正高中大家都没分化、住一个宿舍时，一宿舍的人都欺负温宁老实，让温宁一人打四份饭。
江澄让了他两次莲藕排骨汤后，发现他依旧皮厚肉糙，也不再把他当娇弱的omega，兄弟俩又开始为了些许小事老拳相向，互殴到江澄再次离家上学。
唯独面对蓝忘机，他惶恐而愤怒。
魏无羡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他对蓝忘机的愤怒不是江家人对蓝忘机的愤怒，不是因为蓝忘机上学期老来找他上自习，而是因为蓝忘机象征着他从没意料过并抗拒的未来。但他不敢深思，他只知道现在蓝忘机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让他戾气横生，任何一件以前习以为常的琐事，都有可能让他怒不可遏。
一次课后，蓝忘机例行提醒他明天要交实验报告时，魏无羡当着众人面突然咆哮，“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
蓝忘机脸色惨白，魏无羡扭头就走。
当天晚饭时，蓝忘机没有再送外卖来，魏无羡也没吃饭，一直留在宿舍里打游戏。
被蓝忘机拽着上自习时，魏无羡朝思暮想留在宿舍里尽情打游戏，这一天终于到来时，他却觉得意兴索然。
就像发烧时的头昏脑胀，就像分化时的浑身滚烫，魏无羡觉得全身自内而外地疲惫，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提不起劲。
魏无羡没有再对蓝忘机发火，但也不太愿意和蓝忘机相处了，他醉生梦死地打起了游戏，在游戏中的排名扶摇直上。
雨不大，但缠缠绵绵地下个不停，风在草地上肆意盘旋，天地间都是阴沉沉的，魏无羡没有带伞，匆匆地从教学楼往宿舍跑。
经过那张他吃撑了火锅倚靠着的长椅时，魏无羡停下了脚步，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他和蓝忘机并肩站在长椅前眺望着教学楼的灯光，耳边似乎响起了蓝忘机低磁的声音，“当时我是个年轻人，但我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雨丝细细密密地打在身上，织出一张逃无可逃的网，犹如成长，犹如青春，犹如逝去的时光。
魏无羡蹲了下来，在雨中嚎啕大哭。
这是他知道自己分化为omega之后的第一次哭泣。
痛哭之后，魏无羡把电脑上的游戏卸载了，但他也没再去和蓝忘机上自习，他在汽车修理铺找了份零工，课余时间去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