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可好？
今夜慕山无人安眠。
那雷声炸了一夜，大雨从入夜开始便接踵而至。
那雨先是如珠玉落盘般的噼里啪啦落下来，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动静也越来越大，像是有人从九霄之上，愤怒的把天捅破，然后一股脑儿倾泻下来。
本是司雨的周扬很是无力。这是天道降下的惩罚，他也只能任它倾泻。
杜育工换下他的白玉簪子，转而用自己的竹簪把发挽成髻。那竹簪本是他窗外的一只修竹，他砍了来，一半被他做成竹簪，一半竟幻化出人形，成为他的近侍。
他从自己的储物囊里找了两床被子出来，盖在两个孩子身上。他有灵力护体，本也不怕寒冷，只怕他们顶不住夜里寒露。
两个孩子睡的也并不安稳。他们隐约感知到像是有大事发生：那坐立难安的清瘦年轻人一会儿被惊雷吓到，一会儿又听着雨声出神。
司徒娆那没有修复完的古琴依然趴在案几上。
昨日明析闹着要同她吃酒，尽兴处又央着求她抚琴。只吃了一坛无涯酿的桃花醉便如孩童般同她嬉笑打闹，吃醉了也不许她搀扶相送，只自己一个人落寞的踉跄着走回点平沙。
那现下她好不好？那雷声滚滚，她要如何度过这一夜？
司徒娆从来没有如此煎熬过。
这夜啊，怎的如此漫长？
周扬捧了热茶递与司徒娆。他晓得她从来是不多言的，如果不是那被她捏皱的宣纸无力的塌在她手边，纵是他也无法看出她的焦躁。
司徒娆接过他手中递来的热茶，小心的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肚，顿时感觉她的五脏肺腑被熨帖的暖洋洋。那窗外的凄切风雨声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吓人了。
只是，这人怎么还不回去他的住所？
明析那冷冰冰的屋子里可有一盏热茶呢？
“不行，我要去瞧一瞧明析，怎么能，你怎么能够允她自己在点平沙！”被晏擎强行拖回“艳阳天”的仇莫怒吼道。
晏擎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磨没了，他两只大手死死箍住仇莫的双肩：“你起什么哄！她是谁，她是这天地间的神明！她插手了天地间的因果本就应受到惩罚！！！”
“我不管！我管她是谁！我只知晓她是明析，我不管应不应该，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你没看到吗？！她已经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该死的晏铁脸怎么这么大的力气？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摆不脱他那双起了青筋的手。
晏擎看仇莫那没有理智的样子，他突然就把手收了回来。他难道不担心明析吗？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是神，这是我们和她最大的差别。在这之前，我们劝她，后来我们助她，唯独此刻，我们只能等她……”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帮她！”
“因为她是神，我们错了她来罚我们，她错了，天道便来罚她，天地运转下去总要有个卫道者。你想去看她被惩罚吗？想去看到她疼得死去活来毫无尊严的呼救吗？”晏擎淡淡问道。
“仇莫，活着应该是有分寸的，体面的。我们能为她做的，唯有成全她那仅剩的尊严。”
仇莫蓦的抬头望着晏擎。
他的脸依旧棱角分明，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因为室里的点点烛豆映的他的脸好似被披上一层淡淡柔光。他一直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那我们就只能等吗？”仇莫吸了吸鼻子。
“是的，只能等。”
晏擎想摸一摸仇莫那乱糟糟的头发，手停在半空，又转而拍了拍他的肩。
是的，尊严。他曾经也与她感同身受。
胖猫儿显然太讨厌这样的天气了。它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偶尔有惊雷响起，耳朵还要被震的抖一抖。
无涯瞅着这个没出息的胖猫，自言自语道：“你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能怎么样？
上次见她被天道惩罚，只因救了一个要爬上慕山求道的凡人，就被天道抽去一格神格。那时她痛的死去火来，后来闭关沉睡一年才得以恢复。
今时今日她强行带回两个孩子，甚至动用到了她的神之血，他无法估量最后的后果。
慕山已经很久没有遭遇过这么爆烈的天气，那雨像是裹挟着刀剑而来，点平沙里曾经密如紫云的楝花已经被雨杀的稀稀疏疏，它们恹恹的挂在枝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明析院子后面隔着一片树林，穿过这片有着遒劲翠柏的树林，再沿着长满五彩小花的石径走过一座湖，从湖边拾阶而上，便能看到那里卧着一座古朴石庙。
那石庙外的墙壁上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湖泊，人类、鬼神与妖兽皆面对一座石碑成匍匐状。整个石庙看起来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无情。
天将亮未亮，透过点点微光往石庙内望去，一位穿着素衣衫子的瘦弱女人蜷缩在一座石碑前。她额前发穗汗湿成缕贴在额间，手臂、项上、脊背间鞭挞一样的印痕不时的出现，又不时的消失。
看不见的鞭子一直在抽打她，甚至不时的能看到皮开肉绽的可怖伤口，又飞速的愈合直到不留下丁点儿痕迹。
如此往复。
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呼救，只在皮肤裂开口子时咬着牙闷哼出声，直到她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小男孩儿睡的并不安稳，慕山传来第一声鸟叫的时候就警醒的睁开了眼睛。
天边泛出鱼肚白。
他坐起来，看了看睡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她的眼下是一片乌青的黑眼圈，她也许睡的也不好。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趴在床边一只手支着额头的杜子江，轻轻推了推。
杜子江焦躁的等了一夜，黎明时分实在支撑不住才眯了过去，被小男孩儿的小手一推马上就醒了过来。
“嗯？怎么了？口渴吗？”
“天亮了，那雷声停了，雨也停了。她……她还好吗？”小男孩儿问道。
杜子江这才猛然回过味儿来。
是啊，雷声停了，雨停了！
那雷声炸了一夜，大雨从入夜开始便接踵而至。
那雨先是如珠玉落盘般的噼里啪啦落下来，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动静也越来越大，像是有人从九霄之上，愤怒的把天捅破，然后一股脑儿倾泻下来。
本是司雨的周扬很是无力。这是天道降下的惩罚，他也只能任它倾泻。
杜育工换下他的白玉簪子，转而用自己的竹簪把发挽成髻。那竹簪本是他窗外的一只修竹，他砍了来，一半被他做成竹簪，一半竟幻化出人形，成为他的近侍。
他从自己的储物囊里找了两床被子出来，盖在两个孩子身上。他有灵力护体，本也不怕寒冷，只怕他们顶不住夜里寒露。
两个孩子睡的也并不安稳。他们隐约感知到像是有大事发生：那坐立难安的清瘦年轻人一会儿被惊雷吓到，一会儿又听着雨声出神。
司徒娆那没有修复完的古琴依然趴在案几上。
昨日明析闹着要同她吃酒，尽兴处又央着求她抚琴。只吃了一坛无涯酿的桃花醉便如孩童般同她嬉笑打闹，吃醉了也不许她搀扶相送，只自己一个人落寞的踉跄着走回点平沙。
那现下她好不好？那雷声滚滚，她要如何度过这一夜？
司徒娆从来没有如此煎熬过。
这夜啊，怎的如此漫长？
周扬捧了热茶递与司徒娆。他晓得她从来是不多言的，如果不是那被她捏皱的宣纸无力的塌在她手边，纵是他也无法看出她的焦躁。
司徒娆接过他手中递来的热茶，小心的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肚，顿时感觉她的五脏肺腑被熨帖的暖洋洋。那窗外的凄切风雨声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吓人了。
只是，这人怎么还不回去他的住所？
明析那冷冰冰的屋子里可有一盏热茶呢？
“不行，我要去瞧一瞧明析，怎么能，你怎么能够允她自己在点平沙！”被晏擎强行拖回“艳阳天”的仇莫怒吼道。
晏擎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磨没了，他两只大手死死箍住仇莫的双肩：“你起什么哄！她是谁，她是这天地间的神明！她插手了天地间的因果本就应受到惩罚！！！”
“我不管！我管她是谁！我只知晓她是明析，我不管应不应该，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你没看到吗？！她已经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该死的晏铁脸怎么这么大的力气？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摆不脱他那双起了青筋的手。
晏擎看仇莫那没有理智的样子，他突然就把手收了回来。他难道不担心明析吗？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是神，这是我们和她最大的差别。在这之前，我们劝她，后来我们助她，唯独此刻，我们只能等她……”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帮她！”
“因为她是神，我们错了她来罚我们，她错了，天道便来罚她，天地运转下去总要有个卫道者。你想去看她被惩罚吗？想去看到她疼得死去活来毫无尊严的呼救吗？”晏擎淡淡问道。
“仇莫，活着应该是有分寸的，体面的。我们能为她做的，唯有成全她那仅剩的尊严。”
仇莫蓦的抬头望着晏擎。
他的脸依旧棱角分明，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因为室里的点点烛豆映的他的脸好似被披上一层淡淡柔光。他一直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那我们就只能等吗？”仇莫吸了吸鼻子。
“是的，只能等。”
晏擎想摸一摸仇莫那乱糟糟的头发，手停在半空，又转而拍了拍他的肩。
是的，尊严。他曾经也与她感同身受。
胖猫儿显然太讨厌这样的天气了。它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偶尔有惊雷响起，耳朵还要被震的抖一抖。
无涯瞅着这个没出息的胖猫，自言自语道：“你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能怎么样？
上次见她被天道惩罚，只因救了一个要爬上慕山求道的凡人，就被天道抽去一格神格。那时她痛的死去火来，后来闭关沉睡一年才得以恢复。
今时今日她强行带回两个孩子，甚至动用到了她的神之血，他无法估量最后的后果。
慕山已经很久没有遭遇过这么爆烈的天气，那雨像是裹挟着刀剑而来，点平沙里曾经密如紫云的楝花已经被雨杀的稀稀疏疏，它们恹恹的挂在枝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明析院子后面隔着一片树林，穿过这片有着遒劲翠柏的树林，再沿着长满五彩小花的石径走过一座湖，从湖边拾阶而上，便能看到那里卧着一座古朴石庙。
那石庙外的墙壁上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湖泊，人类、鬼神与妖兽皆面对一座石碑成匍匐状。整个石庙看起来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无情。
天将亮未亮，透过点点微光往石庙内望去，一位穿着素衣衫子的瘦弱女人蜷缩在一座石碑前。她额前发穗汗湿成缕贴在额间，手臂、项上、脊背间鞭挞一样的印痕不时的出现，又不时的消失。
看不见的鞭子一直在抽打她，甚至不时的能看到皮开肉绽的可怖伤口，又飞速的愈合直到不留下丁点儿痕迹。
如此往复。
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呼救，只在皮肤裂开口子时咬着牙闷哼出声，直到她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小男孩儿睡的并不安稳，慕山传来第一声鸟叫的时候就警醒的睁开了眼睛。
天边泛出鱼肚白。
他坐起来，看了看睡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她的眼下是一片乌青的黑眼圈，她也许睡的也不好。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趴在床边一只手支着额头的杜子江，轻轻推了推。
杜子江焦躁的等了一夜，黎明时分实在支撑不住才眯了过去，被小男孩儿的小手一推马上就醒了过来。
“嗯？怎么了？口渴吗？”
“天亮了，那雷声停了，雨也停了。她……她还好吗？”小男孩儿问道。
杜子江这才猛然回过味儿来。
是啊，雷声停了，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