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见到她，在艺术学院的门口举着手机东张西望，微信上的共享位置距离只有四十七米，一张羊脂白玉的脸冻得通红，鼻子亮晶晶好似挂着北国的冰霜，想过来，但是门口一道防护栏隔住了她的脚步，看得出她在左右寻找着旁的路跨过去，他摁灭手机屏幕，裹紧风衣扭头转身走了。

    太年轻了，当他在浴室对着起雾的镜子剃须时这样想，手机在陶瓷的洗漱台上震动，似焦灼不齐的心率，他听她说过，她陈思凡，最恨人放鸽子。那样稚气的愤怒他曾不忍提点在日后风吹日晒的日子里有的是没理由的爽约和无望的等候。如同刚毕业那年，在十六度的办公室里等一纸合同，然后他两手空空而返，在便利店买了两个不新鲜的饭团，填饱唱整一天空城计的胃。

    小姑娘耐心很差，镜面上的水汽干掉，手机里的骚扰就变成一条接一条的工作讯息，中间夹杂着两句暧昧的问候，他点开备注是“中建王梓”的信息，在以为不明的邀约后面回上一句“北京等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杭州”，她是他的客户，他也是她的发展对象之一，这样的关系暧昧又没有遐想的余地。十一点以后世界变得很安静，他点进工作邮箱又退出来，叹一口气拉拢被子裹住自己开始刷这一天的朋友圈，世界没必要有太多惊喜，有事情消磨日子就好，高中同窗的好友在朋友抱着妻女发了生日庆祝的照片，他点了一个赞，顺便回送了祝福，心里默数着已经过去的三十二年光阴，渐渐浮想到陈思凡羊脂白玉的脸，以及她亮晶晶泛红的鼻尖，或者更早以前，她故作娇甜的声音，想要哄他，哄他放她一马，她说——“求求你了”软得令人心里生痒。看来在杭州的一夜有些难熬，索性掀开被子起来，按电梯下楼去走走，对面是她的学校，此刻十二点，教学楼灯火不歇，正是期末，她早同他说过要熬夜，画没作完，老师不会放过她。

    这一次他跨过那道防护栏，一米八二的个子，手长脚长，比她左右局促要来得轻松，她的学校很小，顺着斜坡一直走上去，那时女生宿舍，这时候是熄灯了，不知她是在黑暗中安睡还是在微微泛蓝的屏幕前熬夜，一阵风顺着斜坡吹过，撩起他风衣的一角，他靠在一根路灯下抽烟，手里把玩着藏火机的烟盒，听它撞击的响声。陈思凡在五楼的的阳台晾衣服，恰好可以看到斜坡上的第二根路灯，以及路灯下的男人，她总是没理由的冲动。睡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或许也没有着里衣，看不出——，半只袖子卷起来到手肘关节处都冻得通红，以及大片锁骨以上大片裸露的肌肤，趿拉着拖鞋气势汹汹的冲他走过来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你是张奇！”语气是疑问却有不容置疑的肯定和愤怒——毕竟她推都推了。也没有办法否定，他是她交往两个月的线上男友，他们认识有三年。不如掐灭烟头，拥她入怀，因为风太冷，而他比风更冷一些。

    事情的发展没有比出发前的想象更意外一些，他们上了床，剥干净她的睡衣，她的骄傲只比身上的布料多一点点，羞怯先于他的情潮而来得更快，化为疼痛与颤栗，她抚摸她的头顶，在深深浅浅的呻吟中要求他说“生日快乐”，真固执，他想，固执到让人发疯，怎么说出口呢？已经过了十二点，时差存在于两具身体交合的裂缝之间，他吻她的脊背，脆弱的曲线如光下影的轮廓，直到她受不住回头的瞬间，一张委屈的脸，周正的眼睛被折磨得发烫，噙着点点眼泪，吧嗒一下，落在他揉捏乳房的手背上，这才感觉到一点真实，令人发了狠，不再踌躇她微弱的要求，如果故事可省略，也忽略岁月斑驳，那只有欲望，欲望叫嚣着不停歇，要刺穿另一个人的生命，他给她的礼物，给她满腹情潮，给她汹涌欲望——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