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殊途同归
小人物最大的快乐，喜得贵子应该算得上排在前几位的大事了吧。咱先不管养得起还是养不起，至少在那一刻，相信大多数年轻的夫妇，都有了一种对于自己更深一层的认识吧。
对于贝楠来说，更是感慨万千。他在看到自己女儿的那一面时，仿佛得到了赦免一般。贝楠与女儿平静的眼神对视着，就莫名觉得自己坚持的东西没有错，只是方式太过理想了，但是从今后，作为父亲、丈夫，自己会做得更好。
如此解决精神内耗的和解，美好而又荒诞。
这也是一个内心一直渴求追求艺术的男人的感慨吧，他更愿意赋予生活美好的意义，这种特质是好是坏，也无从判断。
本来，贝楠一脸幸福地陪着储薇出了产室，想象的是一众亲友的祝福。可是，事实上，就如自己的事业，一切和自己想象的却不是很完美。
“爸，妈……”
贝楠还没开始说些安慰和庆祝的话，就立刻从围上来的人群眼里，察觉到了一种审视与猜疑的克制眼神。此外，这种眼神之中的掩饰，却又拙劣得不能忽略。
这时，产室里那位年长的护士先于贝楠说道：“母女平安，七斤半的女孩儿，非常健康，只不过产妇消耗太大啦，需要静养。”
贝楠母亲看了一眼储薇旁边的孙女，又俯身看了看储薇：“好好，快把储薇推回去吧，这孩子累坏了，好好调养休息。”
而储薇的爸爸和妈妈，则一言不发，和储薇的两个姑姑接过病床车，只是朝着电梯方向推去。储薇爸爸还是板着脸。储薇妈妈只是看着小外孙女，不停地默默流泪。陈靖则站在外围，也是十分感慨，他想到了韩牧织当年生陈放的时候，外面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满脸汗水的韩牧织，还是笑着吻了他和儿子。那时候，陈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储薇此时疲倦地闭着眼，好像一同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对外感知，这种累，不单单是生产，贝楠看得出，还有一种对于贝楠的无力感。
那位护士看着这一家人的反应，神色疑惑，之前好像是为了什么吵来吵去，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又都集体沉默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跟过去，继续嘱咐着产妇的后续护理。
“你过来。”随后赶到的贝楠父亲把儿子拉倒了走廊一边。
“什么事？爸。”
“你们为什么离婚，是为了公司，还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贝楠父亲十分严肃地说道。
贝楠看着父亲手里的户口本，大概明白了是自己大意了，应该把自己的证件也都放在车里。
“那个，确实是为了公司，这样公司的损失会减到最小，流程其实很早就开始委托律师在办了。”
“你要跟我说实话。”
“爸，我不会离开储薇的。”
贝楠父亲盯着儿子看了良久，然后低下头又微微叹了口气：“好——我相信你，孩子这边，我会和你妈妈安排好，公司的事你必须尽快处理好，储薇爸爸那边，你也要好好当面解释。”
“谢谢你，爸。”
贝楠父亲一摆手：“其实，陈靖刚才都和我说了，在事情不可控之前，你完全可以对我说出那些疑虑和困难，家里的帮助，并不耽误你实现自己的价值，也没必要觉得不独立，一意孤行，稍有不慎，连累至亲，这才是一个一家之主的耻辱，有时候，其实你自己的自尊和梦想，没那么重要。”
贝楠想反驳父亲，但是此刻刚为人父的他，觉得父亲的这番话，讲得十分透彻，不得不认同。甚至，他有些能理解之前高为的一些钻营的举动了。
“但是，我会平衡好的。”贝楠嘴上还是硬着。
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贝楠摆了摆手，示意其回去陪护。这时，电梯已经先上去了。贝楠跑过去，只看到了陈靖站在那里。
“兄弟，难为你了，一直在这儿，替我扛着，谢了！”贝楠说完紧绷住嘴唇，神情歉疚地握住陈靖的小臂。
陈靖苦笑一声：“孩子叫什么？想好了吗？”
面对陈靖故意岔开话题的问题，贝楠只是摇了摇头。
“好好想想，也问问储薇，这是你们的未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孩子都会一天天长大的，forestar也会一天天再长大。”
陈靖说完掏出手机，给贝楠发了一个红包，然后便独立离开了。
贝楠站在原地，看着陈靖，雷泽，高为，罗莎，晓春，沈荷发来的红包和寄语，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第二天，周末的清晨，
高为早早起来，主动去和母亲一起去早市买菜。母子和解，其实是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儿子，你到底怎么了？情绪时高时低的。”老太太瞄着一头多高、三十多岁的大胖儿子。
“没事儿啊，公司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所以高兴，所以，你就别担心了。”高为拉着买菜车，走得起劲儿。
“那你跟妈说，那些钱都是什么道儿来的？”
“我妈，我不是说了嘛，都是我——该得的。”高为说这话的时候，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这般钻营拉拢，到底促成了什么？
“儿子，违法乱纪的事儿，咱可不能干！”高为母亲义正言辞。
“知道啦……这边儿菜不错。”
高为连连点头，急忙拿起一个茄子岔开话题。而老太太却脸色沉郁，依旧看着儿子。
“儿子，妈知道你从小就很懂事了，不用我和你爸操心，但是吧，妈大老远来看你一次，也是想能像以前和你聊天说话，反正也改不了了，昨晚，我也想起来原来你个当爹五、六年的人了，再有——我看出来你和梅芳是不是有点儿别扭啊？”
高为放下菜，无奈苦笑道：“我俩一天忙得像狗一样，哪有功夫闹别扭呀，我真服了你了妈，别瞎合计，我就是工作不顺心，才说的气话，我知道你改不了了，唉……”
高为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工作上的事儿，妈不懂，但是你现在也有了能力，不能让贝楠这些好哥们儿吃亏，家里你不用担心，你爸身体也逐步好了，你爸退休能开五千多呢，没什么你可担心的了。”
高为听着母亲的话，忽然明白，既然自己需要为人父、为人夫的尊严，那母亲在儿媳妇面前，原来也是更需要身为婆婆的尊严的。
也许贝楠妈妈那样大学教授式的婆婆，会对储薇有一种有不怒自威的感觉，但是高为此刻想到自己的妈妈，一辈子工薪阶层，所以一多半的尊严还要来自于儿子的仰仗。这也就是为什么普通家庭的婆婆，一定要和儿媳妇抢夺儿子的控制权，都希望这个男人最好只对自己言听计从。如此一来，追根溯源这可能是在宣誓自己的地位吧。也许中国婚姻家庭延续的一部分，就是两代女主人的地位交替。
“我知道，妈，你还总想管着我吧，是因为你没有自己的生活，你得多出去玩玩，旅旅游什么的，还有，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看不惯我爸对你呼来喝去的样子，我爸他们家那边，什么好事儿没你的份儿，什么破事儿都找上你，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四家儿子，几乎都是你整天陪床，什么玩意儿？！”
“哎呀！咱们家是老大，多担待一些，你可别这么说，再说，你爸辛辛苦苦当了一辈子工人，现在可算熬出头了，股骨头还做了手术，好不容易养好了。”
“我现在养家也是辛辛苦苦啊，男人就该辛辛苦苦养家，就算他向全世界抱怨，也不能对自己的家人抱怨！”高为气得扔下手里的菜，“至于他手术，那也是他活该！大夫不让他喝酒，天天喝酒！去年过年，家族聚会，喝得五迷三道的，去了趟厕所，把尿都尿到裤子前面了，妈你知道吗，当时我找个地缝儿的心思都有。”
“他就那样儿了，我能怎么办？”高为母亲叹道。
“所以！我现在有能力了，你别什么都对自己舍不得！”高为说着揽住母亲的肩膀，突然喉头哽咽如针刺，“对自己好一点儿，昨晚那些话，我也是看你对自己那样，觉得不顺心，才那么说的，我还有一部分钱是给你留的，怕你不会刷卡绑定，就给你办了个存折。”
高为说着另一只手掏出一张存折，塞进了母亲的衣兜里。母亲坚决不要，却被高为连喊带哄地硬塞回去了。
与此同时，当林洛走出卧室时，环顾四周，才发现雷泽一夜没回来。只有家里的三只猫又开始围着自己打转，撒娇。这时，林洛也才忽然明白自家的猫一系列反常，对自己异常保护，是因为自己怀孕了。
男人有时候连猫都比不了。林洛无奈，洗漱一番，收拾了一些衣物，匆匆下楼，打算吃顿早餐，就去俱乐部战前集训几天。因为昨天的私事，已经耽误了训练了。
可是当林洛拉着拉杆箱走出小区侧门口时，居然就看到雷泽的车就停在马路边。雷泽降下车窗，一脸黑眼圈地直盯着自己。
“你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蹲了一宿啊？”林洛揪了一下雷泽脑门前浅蓝色漂染的那挫儿头发。
雷泽晃着脑袋，提着烟嗓说道：“一会儿，我送你吧。”
林洛看着雷泽憔悴的样子，不知道是心疼好，还是生气好。思考自己与对方的未来，难道就是天大的选择题了？要这么夸张吗？搞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林洛没好气地拉开后车门，说道：“现在就送我去吧，我去俱乐部吃早餐。”
雷泽连忙下车，帮着林洛把箱子抬上车，虽然这箱子轻得也就几件衣服。
“嗯？——你抽了多少烟。”林洛一上车，呛得就戴上了口罩。
雷泽随即打开循环空调，降下所有车窗，默默开车。
路上，短暂的沉默过后，雷泽先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那个，我们能先放一放这个，进度吗？”
“什么意思？”林洛故意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昨晚算了一下罗莎从风影和胜鹿科技那边发过来的赔偿协议，付了这些钱之后，我就没有积蓄了，所以，我向你父亲保证的，我现在真的很难……”
“我要的是你一个态度。”
“我知道，但是态度决定不了一切，物质决定了一切，物质还决定了你爸爸对我的一切看法，所以——”
“所以你这就打算带我去医院？”林洛盯着后视镜里雷泽的眼睛。
雷泽神色惊恐地望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干咳了几下，说道：“你看，我不是这意思，昨晚储薇生孩子，我也很有感触，所以，我真的很敬佩当母亲的人，我……”
“我知道了。”林洛将视线转向窗外，“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不劳烦你费心伤神了。”
林洛说完，就戴上了蓝牙耳机。雷泽则是一路默默开车。
当车子驶进了俱乐部所在的街区时，正在浇花的、高大帅气的俱乐部战队经理陈冲，一下子认出雷泽的车，不断地挥着手。雷泽远远看着陈冲，又开口道：“我刚才的意思是，我很敬佩做好准备当母亲的人，所以，我打算把我现在这栋房子过户给你，或者变现也可以，地段也不错，大概能换个一百五十万左右，然后给你待产，我这边会再想办法，我去就算做原画，画商插，尽快会把现在的局面扭转，你觉得……”
雷泽慢慢停下车，一回头，发现林洛已经开门就走了下去，前座上扔着贝楠的那本离婚证。
“雷老师，进来坐会儿？”俱乐部经理陈冲走到车窗前，语气热情又略带一丝生疏。
雷泽一把捂住离婚证，转头对陈冲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那个，我还有事。”
不等陈冲再寒暄，雷泽已经挂上倒挡，迅速倒车离开了。半倚在车窗前的陈冲，差点儿被闪了一个趔趄。
“没事儿吧？”林洛急忙扶住陈冲粗壮的臂弯。
“没关系，进去吧，没吃饭呢吧？走，我做了厚蛋烧。”
陈冲说着提起林洛的拉杆箱，走进了俱乐部训练的别墅。
雷泽看着这一幕，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
对于贝楠来说，更是感慨万千。他在看到自己女儿的那一面时，仿佛得到了赦免一般。贝楠与女儿平静的眼神对视着，就莫名觉得自己坚持的东西没有错，只是方式太过理想了，但是从今后，作为父亲、丈夫，自己会做得更好。
如此解决精神内耗的和解，美好而又荒诞。
这也是一个内心一直渴求追求艺术的男人的感慨吧，他更愿意赋予生活美好的意义，这种特质是好是坏，也无从判断。
本来，贝楠一脸幸福地陪着储薇出了产室，想象的是一众亲友的祝福。可是，事实上，就如自己的事业，一切和自己想象的却不是很完美。
“爸，妈……”
贝楠还没开始说些安慰和庆祝的话，就立刻从围上来的人群眼里，察觉到了一种审视与猜疑的克制眼神。此外，这种眼神之中的掩饰，却又拙劣得不能忽略。
这时，产室里那位年长的护士先于贝楠说道：“母女平安，七斤半的女孩儿，非常健康，只不过产妇消耗太大啦，需要静养。”
贝楠母亲看了一眼储薇旁边的孙女，又俯身看了看储薇：“好好，快把储薇推回去吧，这孩子累坏了，好好调养休息。”
而储薇的爸爸和妈妈，则一言不发，和储薇的两个姑姑接过病床车，只是朝着电梯方向推去。储薇爸爸还是板着脸。储薇妈妈只是看着小外孙女，不停地默默流泪。陈靖则站在外围，也是十分感慨，他想到了韩牧织当年生陈放的时候，外面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满脸汗水的韩牧织，还是笑着吻了他和儿子。那时候，陈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储薇此时疲倦地闭着眼，好像一同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对外感知，这种累，不单单是生产，贝楠看得出，还有一种对于贝楠的无力感。
那位护士看着这一家人的反应，神色疑惑，之前好像是为了什么吵来吵去，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又都集体沉默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跟过去，继续嘱咐着产妇的后续护理。
“你过来。”随后赶到的贝楠父亲把儿子拉倒了走廊一边。
“什么事？爸。”
“你们为什么离婚，是为了公司，还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贝楠父亲十分严肃地说道。
贝楠看着父亲手里的户口本，大概明白了是自己大意了，应该把自己的证件也都放在车里。
“那个，确实是为了公司，这样公司的损失会减到最小，流程其实很早就开始委托律师在办了。”
“你要跟我说实话。”
“爸，我不会离开储薇的。”
贝楠父亲盯着儿子看了良久，然后低下头又微微叹了口气：“好——我相信你，孩子这边，我会和你妈妈安排好，公司的事你必须尽快处理好，储薇爸爸那边，你也要好好当面解释。”
“谢谢你，爸。”
贝楠父亲一摆手：“其实，陈靖刚才都和我说了，在事情不可控之前，你完全可以对我说出那些疑虑和困难，家里的帮助，并不耽误你实现自己的价值，也没必要觉得不独立，一意孤行，稍有不慎，连累至亲，这才是一个一家之主的耻辱，有时候，其实你自己的自尊和梦想，没那么重要。”
贝楠想反驳父亲，但是此刻刚为人父的他，觉得父亲的这番话，讲得十分透彻，不得不认同。甚至，他有些能理解之前高为的一些钻营的举动了。
“但是，我会平衡好的。”贝楠嘴上还是硬着。
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贝楠摆了摆手，示意其回去陪护。这时，电梯已经先上去了。贝楠跑过去，只看到了陈靖站在那里。
“兄弟，难为你了，一直在这儿，替我扛着，谢了！”贝楠说完紧绷住嘴唇，神情歉疚地握住陈靖的小臂。
陈靖苦笑一声：“孩子叫什么？想好了吗？”
面对陈靖故意岔开话题的问题，贝楠只是摇了摇头。
“好好想想，也问问储薇，这是你们的未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孩子都会一天天长大的，forestar也会一天天再长大。”
陈靖说完掏出手机，给贝楠发了一个红包，然后便独立离开了。
贝楠站在原地，看着陈靖，雷泽，高为，罗莎，晓春，沈荷发来的红包和寄语，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第二天，周末的清晨，
高为早早起来，主动去和母亲一起去早市买菜。母子和解，其实是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儿子，你到底怎么了？情绪时高时低的。”老太太瞄着一头多高、三十多岁的大胖儿子。
“没事儿啊，公司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所以高兴，所以，你就别担心了。”高为拉着买菜车，走得起劲儿。
“那你跟妈说，那些钱都是什么道儿来的？”
“我妈，我不是说了嘛，都是我——该得的。”高为说这话的时候，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这般钻营拉拢，到底促成了什么？
“儿子，违法乱纪的事儿，咱可不能干！”高为母亲义正言辞。
“知道啦……这边儿菜不错。”
高为连连点头，急忙拿起一个茄子岔开话题。而老太太却脸色沉郁，依旧看着儿子。
“儿子，妈知道你从小就很懂事了，不用我和你爸操心，但是吧，妈大老远来看你一次，也是想能像以前和你聊天说话，反正也改不了了，昨晚，我也想起来原来你个当爹五、六年的人了，再有——我看出来你和梅芳是不是有点儿别扭啊？”
高为放下菜，无奈苦笑道：“我俩一天忙得像狗一样，哪有功夫闹别扭呀，我真服了你了妈，别瞎合计，我就是工作不顺心，才说的气话，我知道你改不了了，唉……”
高为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工作上的事儿，妈不懂，但是你现在也有了能力，不能让贝楠这些好哥们儿吃亏，家里你不用担心，你爸身体也逐步好了，你爸退休能开五千多呢，没什么你可担心的了。”
高为听着母亲的话，忽然明白，既然自己需要为人父、为人夫的尊严，那母亲在儿媳妇面前，原来也是更需要身为婆婆的尊严的。
也许贝楠妈妈那样大学教授式的婆婆，会对储薇有一种有不怒自威的感觉，但是高为此刻想到自己的妈妈，一辈子工薪阶层，所以一多半的尊严还要来自于儿子的仰仗。这也就是为什么普通家庭的婆婆，一定要和儿媳妇抢夺儿子的控制权，都希望这个男人最好只对自己言听计从。如此一来，追根溯源这可能是在宣誓自己的地位吧。也许中国婚姻家庭延续的一部分，就是两代女主人的地位交替。
“我知道，妈，你还总想管着我吧，是因为你没有自己的生活，你得多出去玩玩，旅旅游什么的，还有，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看不惯我爸对你呼来喝去的样子，我爸他们家那边，什么好事儿没你的份儿，什么破事儿都找上你，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四家儿子，几乎都是你整天陪床，什么玩意儿？！”
“哎呀！咱们家是老大，多担待一些，你可别这么说，再说，你爸辛辛苦苦当了一辈子工人，现在可算熬出头了，股骨头还做了手术，好不容易养好了。”
“我现在养家也是辛辛苦苦啊，男人就该辛辛苦苦养家，就算他向全世界抱怨，也不能对自己的家人抱怨！”高为气得扔下手里的菜，“至于他手术，那也是他活该！大夫不让他喝酒，天天喝酒！去年过年，家族聚会，喝得五迷三道的，去了趟厕所，把尿都尿到裤子前面了，妈你知道吗，当时我找个地缝儿的心思都有。”
“他就那样儿了，我能怎么办？”高为母亲叹道。
“所以！我现在有能力了，你别什么都对自己舍不得！”高为说着揽住母亲的肩膀，突然喉头哽咽如针刺，“对自己好一点儿，昨晚那些话，我也是看你对自己那样，觉得不顺心，才那么说的，我还有一部分钱是给你留的，怕你不会刷卡绑定，就给你办了个存折。”
高为说着另一只手掏出一张存折，塞进了母亲的衣兜里。母亲坚决不要，却被高为连喊带哄地硬塞回去了。
与此同时，当林洛走出卧室时，环顾四周，才发现雷泽一夜没回来。只有家里的三只猫又开始围着自己打转，撒娇。这时，林洛也才忽然明白自家的猫一系列反常，对自己异常保护，是因为自己怀孕了。
男人有时候连猫都比不了。林洛无奈，洗漱一番，收拾了一些衣物，匆匆下楼，打算吃顿早餐，就去俱乐部战前集训几天。因为昨天的私事，已经耽误了训练了。
可是当林洛拉着拉杆箱走出小区侧门口时，居然就看到雷泽的车就停在马路边。雷泽降下车窗，一脸黑眼圈地直盯着自己。
“你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蹲了一宿啊？”林洛揪了一下雷泽脑门前浅蓝色漂染的那挫儿头发。
雷泽晃着脑袋，提着烟嗓说道：“一会儿，我送你吧。”
林洛看着雷泽憔悴的样子，不知道是心疼好，还是生气好。思考自己与对方的未来，难道就是天大的选择题了？要这么夸张吗？搞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林洛没好气地拉开后车门，说道：“现在就送我去吧，我去俱乐部吃早餐。”
雷泽连忙下车，帮着林洛把箱子抬上车，虽然这箱子轻得也就几件衣服。
“嗯？——你抽了多少烟。”林洛一上车，呛得就戴上了口罩。
雷泽随即打开循环空调，降下所有车窗，默默开车。
路上，短暂的沉默过后，雷泽先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那个，我们能先放一放这个，进度吗？”
“什么意思？”林洛故意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昨晚算了一下罗莎从风影和胜鹿科技那边发过来的赔偿协议，付了这些钱之后，我就没有积蓄了，所以，我向你父亲保证的，我现在真的很难……”
“我要的是你一个态度。”
“我知道，但是态度决定不了一切，物质决定了一切，物质还决定了你爸爸对我的一切看法，所以——”
“所以你这就打算带我去医院？”林洛盯着后视镜里雷泽的眼睛。
雷泽神色惊恐地望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干咳了几下，说道：“你看，我不是这意思，昨晚储薇生孩子，我也很有感触，所以，我真的很敬佩当母亲的人，我……”
“我知道了。”林洛将视线转向窗外，“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不劳烦你费心伤神了。”
林洛说完，就戴上了蓝牙耳机。雷泽则是一路默默开车。
当车子驶进了俱乐部所在的街区时，正在浇花的、高大帅气的俱乐部战队经理陈冲，一下子认出雷泽的车，不断地挥着手。雷泽远远看着陈冲，又开口道：“我刚才的意思是，我很敬佩做好准备当母亲的人，所以，我打算把我现在这栋房子过户给你，或者变现也可以，地段也不错，大概能换个一百五十万左右，然后给你待产，我这边会再想办法，我去就算做原画，画商插，尽快会把现在的局面扭转，你觉得……”
雷泽慢慢停下车，一回头，发现林洛已经开门就走了下去，前座上扔着贝楠的那本离婚证。
“雷老师，进来坐会儿？”俱乐部经理陈冲走到车窗前，语气热情又略带一丝生疏。
雷泽一把捂住离婚证，转头对陈冲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那个，我还有事。”
不等陈冲再寒暄，雷泽已经挂上倒挡，迅速倒车离开了。半倚在车窗前的陈冲，差点儿被闪了一个趔趄。
“没事儿吧？”林洛急忙扶住陈冲粗壮的臂弯。
“没关系，进去吧，没吃饭呢吧？走，我做了厚蛋烧。”
陈冲说着提起林洛的拉杆箱，走进了俱乐部训练的别墅。
雷泽看着这一幕，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