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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那就这样吧
    余甘面临的是生化妊娠。

    没过几天,随着迟来的生理期,余甘这一个多月的辛苦和小心翼翼也一起流掉了。

    她在卫生间哭了好久,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比别人要来得艰辛?接受了天资不聪颖,还要接受身体不强壮,以后呢?是不是还要接受心理承受力差?可以技不如人,却不想样样不如人。

    行星抱着余甘说:“要不咱们就别要孩子了,二人世界也挺好的。”

    余甘不说话,闭着眼睛止不住泪流。

    她也不想这么折磨自己,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事你真的没办法就这么放弃。

    周末回家,余妈妈问她:“你身体调养得怎么样了?”

    余甘也只是淡淡地回:“快了。”

    她没有把生化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位长辈,报喜不报忧,更何况这是长辈们的期盼,她不能生生打破这期盼。

    余甘想,或许下次就好了,或许明天她就会有好消息了。

    学校里的教学任务并不重,余甘的工作中心还是放在画室,杜钰洋最近安分多了,认认真真地画画,不再纠缠余甘,行蕴蕴也进步神速,考试也不用有太大的担心了。

    大家都在努力变好,只有余甘还停在原地艰难迈步。

    明明这是最好的时光,可是她却始终开心不起来。

    秋天的风吹进来,午后的阳光洒进来,零零落落的画架和被吹得翻页的书本安静被照耀,学生们都出去吃午饭了,余甘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画室看着这一切,觉得这一刻的安宁是静止的,就像时光漏了一拍,被她幸运地捡到。

    这一年又要快过去了,这一年她遇见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很多改变,可是还有很多想要发生的改变,她无法实现。

    晚上回家,行星已经把晚饭做好,家里的一切也都有他打理好,免去了余甘很多辛劳。

    看着满桌的饭菜,余甘突然感到恶心想吐。

    吐完后,她怔怔地愣住了——难道是又有了?

    这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旋,让她恐惧又惊喜。

    余甘想测,却又不敢测,怕又是一场空,也怕是真的。

    颤抖的手怎么也打不开储物柜的门,好不容易打开却又不敢伸手去拿触手可及的验孕棒。

    答案又将呼之欲出,可是她突然不想揭晓。

    经历了一次失望后,就会害怕有更多的失望,然后聚集成绝望。

    可是总要面对的,生活就是这样,在你失望后又会给你希望。

    两条红杠反而让余甘更加担心,她怕上次那样的情景再重演,整夜睡不着,辗转反侧,行星抱着她,心里同样紧张不安。

    第二天一清早,两人早早地起来了,却都不说一言,安静地起床,安静地洗漱,安静地出门,安静地去医院。

    一项又一项的检查,余甘提着的心一遍又一遍的被攥紧,她这次似乎已经感知到有个“蹦蹦哒哒”跳动的小生命在向她挥手。

    那是她本不想要后来又日夜期盼的,也是她本不愿承担后来又愿意为其付出所有的,她的喜怒哀乐即将被一个小生命带动,她的生活即将因为一个小生命而改变,她的人生即将因为一个小生命而不同。

    此刻的心愿只是希望这些都能成真。

    终于,小生命在向她招手了。

    余甘又怀孕了,这次没有生化的迹象,各项检查指标也都很好。

    她就在那一刻,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令人喜极而泣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余甘摸着肚子想,这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可是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她都欢喜,她笑嘻嘻地想,为肚子里的小生命取个什么名字好。

    “叫行前好不好?”余甘转头问行星,眼睛里是一闪一闪躲不住的高兴。

    “啊?”被这突然的一问,行星显然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说,宝宝的名字叫行前好不好?这样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可以用。”余甘又兴高采烈地解释了一遍,她内心觉得自己真是个取名天才,一个名字搞定所有可能。

    “好。”行星听明白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其实余甘取什么名字他都会说“好”的。

    好巧不巧,魏昕的微信来了,她约余甘周末出来逛街,这次余甘痛快地答应了。

    然后,她给季芒芒也发了一个微信,告诉自己怀孕的喜讯后,第二条是约上一起去买婴儿服。

    周末,余甘带上季芒芒去赴魏昕的约,季芒芒说余甘这叫“人怂胆子大”。

    魏昕看到两人出现的时候,有一丝丝惊讶,因为她以为这只是一次她和余甘的私人较量。

    余甘反常的热情与话多,看着对方眼里的惊讶说道:“魏昕,本来我们这周就约好了一起去买宝宝们的婴儿服,结果那天你约我,我特别高兴,咱们今天一起去看看婴儿服吧,行星还跟我说,希望你也能早点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呢!我们都很期待!”

    魏昕还是不相信,追问道:“宝宝们?你也怀孕了?”

    余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对啊!行星没有告诉你吗?”

    魏昕讪讪地笑了笑。

    此刻,余甘的内心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悲,可是或许每个普通而又平凡的人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可悲时刻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可有可无、可大可小、可左可右的纷争呢?

    她不会期待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完美爱人,毕竟这比中彩票的概率还要小,既然行星无法决断,无法让她踏实,那她就应该自寻出路,自己解决。

    明明不喜欢这样,却不得不这样,不是自己逼自己做的,而是自然的生理反应让她能够不假思索地作出那样的决断,说出那样的话,这就叫做本能保护。

    余甘又想起小时候那个阿姨,妈妈究竟做了什么,让那个阿姨不再出现在爸爸面前,此时的她、长大的她、遇到同样问题的她,真的很好奇。

    或许夫妻之间总要有一人对外做恶人,过日子总要忍着恶心、咽着无奈、记着原谅才能过下去。

    总有忍不下去的一天吧?总有不需要肩膀的一天吧?

    可是有时候又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回到家后,余甘把买到的婴儿服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心里对肚子里的“小绿豆”说:“宝宝啊,这不仅是你的御寒服,也是妈妈的战利服。”

    她都要做妈妈了,却还在感情里打仗,这到底算不算成熟?

    行星看着当年那个对着他一直傻笑的姑娘,此刻对着一堆衣服傻笑,心里有一点点担忧,他怕乐极生悲。

    在长辈们都知道了余甘怀孕的消息后,大家突然就变得和气多了,大人之间的矛盾好像也都搁置了,从这个角度看,余甘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第二次去产检时,余甘俨然熟练地像一个妈妈了,这一个月,她买了满满当当的婴儿用品,他们家已经像一个大型的婴儿乐园了。

    如果说这个乐园目前还缺什么,那就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宝宝了。

    可是人有时候就会乐极生悲,余甘躲过了生化,却迎来了胎停育。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明明小生命都来了她肚子里,却又都选择离去,是因为她不是个好妈妈人选吗?还是她那天对魏昕做的事遭到了报应?

    她甚至想到奶奶说的,有的人就是没有孩子缘。

    要做清宫手术,要坐小月子,要让她接受这个现实。

    可是她又该怎么消化这个事实呢?

    接受不困难,难的是释怀,或许很多事情最后不是释怀了,而是找到了弥补的替代品。

    做完手术回家后,她看着满屋子已经消失不见的婴儿用品,就像那个乐园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像她从来没有为这个已经逝去的小生命做过什么付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个小生命的消失而消失,就像是一场梦。

    只有隐隐作痛的肚子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那就这样吧,总有一些失去,证明曾经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