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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 废帝后
    顾时钦养伤的这段日子,想要探望的人不少,但都被颜明挡下了。顾时钦也只是录了视频,告诉粉丝们一切都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千古风华》最后两期是明代仇英的《汉宫春晓图》和清代郎世宁的《百骏图》。录《春晓图》的时候,顾时钦手术结束不久,状态不太好,节目组在节目中送上了慰问。当期节目中也使用了不少顾时钦以前影视作品中的古装扮相。录《百骏图》的时候,顾时钦为风华组每一位嘉宾都画了一幅纵马疾驰或倚马而立的画。画算不上技巧多么好或者多么精美,但观众纷纷表示非专业人员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优秀了,粉丝就更是往没边了吹。

    节目录到最后是这一季和观众告别的时候,顾时钦很遗憾没能参与,于是两边进行了视频连线。顾时钦问了节目的录制情况,接受了大家的关心,也表示很期待可以在下一季再和观众朋友们见面。连线的时候几位嘉宾有关心、也有插科打诨,唯有杜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杜若终于开了口:“时钦。”

    顾时钦笑得像四月和煦的春风:“我在。”

    杜若深吸了两口气,陈嘉明在旁边打趣说,“控制心情,不要哭、不要哭”。

    杜若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露出一个笑:“我想跟你说,满园春色都没有你美。”

    一旁的嘉宾吹起口哨,顾时钦却久久不能言语,只直愣愣看着杜若说不出话。

    蒋即装模作样咳了几声:“你们两个要你侬我侬就自己侬去,我们这儿还这么多人呢。”

    杜若听这话没什么反应,倒是顾时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问杜若:“狗粮钱赚到了吗?”

    杜若终于笑了起来:“赚到了,院子也找好了,山清水秀,保证你满意。”

    祈僮问:“杜哥、顾姐,你们俩是要在节目里官宣结婚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顾时钦说。

    陈嘉明恍然大悟:“第一季你们官宣恋爱,第二季官宣结婚,第三季官宣有BB,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顾时钦气:“颜明,替我锤他!”

    于是陈嘉明收获了一记爆栗。

    通话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中断,虽然这些大概率不会播放给观众,但是对于顾时钦和杜若来说,是足够又足够。

    ——*——

    因为这次通话,杜若获得了探望顾时钦的权利。

    我记述的故事,也就由顾时钦口述,杜若在一旁补充完成。有时候顾时钦说着说着就睡过去,杜若帮她掩好被子,再将剩下的故事说与我听。

    有一次我问杜若,会不会觉得顾时钦有些矛盾,嘴上说着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心里又在介意你为什么不记得。杜若笑着说我该去找个对象,说感情的世界里谁不是一边介意,又一边介意着介意。我觉得杜若答非所问,又可能是我真的太过匮乏情感经历,总之我也没有深究,合上电脑就去新来的实习医生小哥哥那里蹭饭。

    顾时钦再醒来的时候,陈姐来了。陈姐让她在生日的时候开一个直播——下个月是顾时钦三十岁生日,原本应该开一个生日会邀请粉丝参加,但是顾时钦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允许,只好将生日会改为线上。

    生日会前,顾时钦的故事讲到他们第一世的结局。

    顾时钦说:“这里我逃避很久了。”

    杜若问:“为什么?”

    顾时钦一边摇头一边笑:“我不记得。”

    杜若也笑:“没关系,我记得。”

    “你……”顾时钦抓住杜若的手,“我有点害怕听。”

    “网上可以查到他的结局。”

    “那是真的吗?”顾时钦先是质疑,接着又轻声说,“我没有查过。”

    杜若点点顾时钦的鼻尖:“小傻瓜。”

    “我记得……你浑身是血,然后倒在我面前。”

    杜若怔愣,反应过来说:“傻子,是你,那是你的血,是你保护的我。”

    ——*——

    两千年前,长安宫城。

    曾经的大汉国穷兵黩武、民不聊生,先皇继位后虽是休养生息几年,但距恢复繁荣仍有一定距离。再至刘加页继位,仍按前朝方式发展了几年,但效果并不明显,各地地主乡绅对农民的打压不断,大部分百姓依然生活困苦。

    在这种情况下,刘加页想到了改革。

    对于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改革是农田改革,回复井田制。所谓井田制,即是将一块田地以“井”字划分,中间一块归国家,周围八块归八户农民,以此解决土地兼并和贫富两级分化的问题。但是这一改革势必遭到地主乡绅的反抗。

    除此以外,刘加页还进行了市场改革、币制改革等一系列改革。如果刘加页能够联合翟大人,由翟大人从中努力推广,其改革或许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但当时的刘加页一心想推翻翟大人,建立自己的权力机构,自然不会重用于他。

    最可怕的是,刘加页甚至推行了名称改革。

    封建礼教之所以能够建立,其核心思想靠的就是一个“礼”字。礼是什么?礼就是告诉你君是天之子,而你只是个平民,你生下来就必须服从天子。所以所谓礼教,其实就是一个洗脑的过程。为了达成洗脑这个目的,首先要做的就是正名。

    刘加页依《周礼》,将公卿制度进行革新。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这一番革新,却是在暗中架空翟大人的权力。名义上赋予翟大人更高的称谓,实际上却是在转移翟大人的权力。

    刘加页的所作所为,外人也许摸不出门道,但是在朝堂浸润了数十年的翟大人却不可能不知道皇帝在做什么。原本皇帝不答应娶他的女儿为后,已经令翟大人心有不满,现如今皇帝又在暗行架空之举,翟大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刘加页也知道翟大人知晓他的心思,他如此大胆也是衡量手上的力量后,决定放手一搏。自古成王败寇,若赢,翟大人会永远被他钉在耻辱柱上;若败,也不过是被他囚在这宫墙之中,做个傀儡皇帝。可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总有机会翻身——大不了比命长,他不过二十多岁,翟大人可已经年过半百。他翟大人总不至于敢刺杀皇帝吧?

    事实证明翟大人还真敢。

    ——*——

    真要说起来,刘加页与翟大人关系的恶化其实源于半年前。

    彼时翟大人虽没能逼刘加页将他的女儿立为皇后,却也确确实实成为贵妃,与刘加页做王爷时的正室,如今的李贵妃平起平坐。翟大人期望女儿能生出来一个有他翟家血脉的皇嗣,但是刘加页很少留宿翟贵妃宫中。

    刘加页喜欢的是他宫中那个端水的小宫女。一个小宫女,翟大人自然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可是问题在于那小宫女很快怀上了刘加页的血脉——虽然这不是这位二十有五的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但前面几个都是女孩,各方都在关注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大汉国第一个皇子。

    刘加页高兴极了,说什么也要破了祖宗规矩立她为后。朝中大臣自然是极力反对的,但刘加页置之不理。翟大人见皇帝一意孤行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最后出下策派人在小宫女的饮食中下了药,把孩子弄没了。不仅孩子没了,还毁了她的身子,让她再不能有孕。

    刘加页震怒。一层一层查下去,自然找不到翟大人做手脚的直接证据,可是他知道,就是他做的。

    没了皇嗣,宫女更不能飞上枝头。刘加页甚至没再立她为妃,只是依然将她留在身边,日日端茶倒水——当然,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位姑娘虽然没什么名分,在皇帝心中却是独一无二最重要的那一个。

    经此一番,刘加页终于将力求搬倒翟大人的改革,推上了台面。

    刘加页改革的初衷虽然很好,但实操性较弱,且翟大人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各地地主的反抗浪潮也是一波强过一波,改革的推行颇为不畅。加上改革的几年天灾不断,粮食价格哄涨,朝廷加铸货币,又进一步引发通货膨胀,更加民不聊生。

    改革了五年,民不聊生了五年。

    要说这翟大人也是能忍。这五年间,皇帝要他怎样他明面上都怎样,一点顶撞的意思都没有,直到五年后各地起义爆发,翟大人索性“替天行道”,废了这位皇帝。

    所谓众叛亲离,大概就是刘加页做皇帝那最后一个月的感受了。他身边的人劝不住他对翟大人的恨意,管控不了他对改革一层接一层过于快速的推行,早已萌生了不满的情绪。翟大人明面上虽然不如以前,但朝堂中仍有实力颇强的关系网,江湖上又有地主豪绅支持。何况虽是为民谋福利的改革,却直接伤害了民的利益、甚至生命——天灾的几年饿殍遍野,民对于君的不满情绪也日渐高涨。

    在这样的情况下,翟大人密谋并且颇为成功地实施了一次废帝活动。

    在刘加页最后一次祭天后,翟大人突然宣布了刘加页三百余条罪状,要求刘加页退位让贤。刘加页命令身边的侍卫逮捕翟大人,这些侍卫却被涌入的更多的士兵所控制。接着,一个又一个大臣跪下,请求皇帝退位,有的甚至抹下眼泪。倒也有几个替刘加页说话的,可惜都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在这种情况下,刘加页被迫退位。

    ——*——

    退位的刘加页重新获封豫章王爷,即日启程回到封地。

    回到封地的一路,刘加页的侍卫都提心吊胆——翟大人不可能轻易放过刘加页,这一路上动手,之后可以说是刁民心有怨恨,何乐而不为?同样明白这一点的还有十七。只是十七比那些侍卫还要更多一个任务,她要照顾刘加页的心情。

    刘加页会枕在十七的腿上问她,自己怎么这么窝囊。十七就告诉他,对于她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英勇的,他是她的全世界。刘加页依然很难过,他说他是第一个被人赶下帝位的皇帝,他是全天下的笑柄,要是他有骨气,他就该一头撞死在祭坛。十七将额头抵住刘加页的额头,说十七不懂朝堂上那些东西,十七只知道杜若是十七的英雄,是十七的全部;如果杜若不想活了,就带着十七一起,别丢下十七。刘加页紧紧抱住十七,他说这样也好,回头他找个山清水秀的院子,也不去住劳什子王府,就和十七在那里长相厮守,再不问世事。

    快至豫章地界的时候杀出一伙匪徒,与之前他们遇到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伙人目标明确、合作完善,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刘加页的侍卫虽不至于是猝不及防,但到底赶了近一个月的路,之前又遇过几次刺杀,身心俱疲。加上马上要到豫章境内,侍卫都暗自卸了些防备,故而此时的应对颇显仓促。

    十七一直守在刘加页身边,拿着剑警惕地防备四周,却被刘加页挡下。

    刘加页说:“让我保护你。”

    “好。”话虽这么说,十七手中的剑却没有放下。

    话音刚落,刺客的剑便刺穿车架。

    刘加页带着十七从车架中跃出,他们背靠背与敌厮杀。敌人倒下不少,但侍卫倒下更多,何况敌人似乎仍有援手。刘加页身边最忠心的那个侍卫问,王爷现在该如何,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爷尚未回应,侍卫已经和十七对了眼神。

    下一刻,王爷便被十七推向侍卫那边,然后被更多的侍卫架着向安全的地方撤离。

    王爷叫十七,十七只是一边大喊着“走”,一边提着剑继续与敌人厮杀。

    越来越多的敌人包围住十七,十七渐渐力不从心——以一敌三她或许能拼一拼,但以一敌十无异于天方夜谭。

    第一个人划伤了她的手臂,第二个人刺中她的小腿……直到最后一个人,一剑贯穿她的腹部。十七转过身看到杜若即将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她努力弯了弯嘴角,嘴里念着“杜若、杜若”,然后倒在地上。

    世界天旋地转的同时,十七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