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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西子阁渡心劫
    二楞:“阿三,我不能再跟着你了。”

    阿三一动不动地看着二楞,他的脸上没有惊讶,似是早有预感,等待多时。

    “为什么?因为我没保护好你吗?”

    二楞不说话。

    阿三的声音有些抖:“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自己回去的,我一定去哪都跟着你……”

    他的话被二楞打断:“我喊你了。”

    阿三:“什么?”

    二楞低头看着地上:“中心街,时修。”

    阿三缓缓瞪大眼睛。

    二楞:“那天我逃到西子阁的露台上,看到你在下面,我喊你,你没听到,因为你喊得更大声,喊另一个名字,然后朝他冲去了,我被她们抓住了。”

    阿三震住了,半天讲不出话来。

    “……我,我那时,我,我真的没……我……”

    他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他仔细回忆当天的情景,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越回忆,那份空白越惊心。

    他想弄死自己,二楞那时多绝望,看到自己还以为看到了希望,却眼睁睁看着他离他而去。

    可他甚至连想都想不起来。

    二楞摇摇头:“你已经保护我很多次了。阿三,我……我和你不一样,和你那些朋友也不一样……你的那些朋友,可能更适合你。”

    阿三:“什么那些朋友,我就要你啊,我们一直在一起的……大不了我以后不出去闹了,二楞,我不闹了,我们,我们好好地呆在芦苇荡……”

    二楞红着眼眶抬头:“你做得到吗?”

    阿三一愣,再说不出话。

    二楞深吸口气:“回去吧,阿三,芦苇荡不适合你。”

    阿三:“谁说不适合!你……”

    二楞:“那你要我怎么办?每次就在旁边拖你后腿吗?阿三你需要的不是我啊,不是我,你非要我跟着你,让我一天天一遍遍地意识到这个,然后跟到跟不下去了再被你放弃吗?”

    阿三僵住了。

    二楞:“我胸无大志,我觉得没什么,可只要跟着你,我的胸无大志,就好像有错了。”

    阿三从没有听二楞讲过这些,他总是以为二楞什么都不想,开心就完事了。

    恍惚间,老芦苇的话,小兰的话,姜姝的话又盘旋在他脑海里。

    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阿三看了二楞很久,哭了出来:“二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二楞的眼眶更红了,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阿三擦掉了眼泪,用力的,鼻涕眼泪糊满了袖子:“好,我知道了。”

    他化出眼睛上的毒腺,一颗颗地往外结眠眠丸,结了一把大,结到毒腺再也结不出来了,还在使劲,毒腺流出了血来,眠眠丸染上了红色。

    二楞揪心地抓住他:“好了,可以了。”

    阿三置若罔闻,继续结,结得晕头转向,最后一颗眠眠丸艰难地掉出来后,再也结不出了,毒腺口子因过度使用出现了溃烂。

    阿三将那一把蟾酥塞到二楞手里:“省着点吃,别吃太多,要上瘾的,我不在,没谁给你结了……到时候睡不着了,你就哭着后悔今天去吧。”

    二楞牢牢地收好那把蟾酥,伸出带鳞片的小手要去擦阿三头上的血,被阿三挡开了。

    阿三:“用不着,我以后都不需要你收尸了,总算不用听你唠叨了,清净,我也早想甩了你了,你这个小废物。”

    二楞憋着眼泪:“那你也别太作死了,保命要紧,记得……该认怂时还是认怂,该逃就逃。”

    阿三不耐道:“你都不跟着了还管什么,我这么福大命大,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楞:“阿三,你别再回芦苇荡了。”

    阿三刚武装起的神色骤然垮了,他瞪起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痛楚:“你要这么绝吗?芦苇荡我好歹住了这么久,是……”

    是家啊。

    他再也没法呆下去,转身大步离开,涕泪横流,没出一点声音。

    “别回芦苇荡,一直往前走!”二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阿三一愣,顿住了步子。

    二楞:“别回头!走!去更大更远的地方,一步都不要退缩!

    阿三战栗着迈开步子,越走越快。

    二楞还在喊:“像你说的那样,去变成毕歌浮,不,毕歌浮算什么,你会比他更牛逼,去把六界掀翻,去大闹这个该死的世界!让阿三这个名字响彻六界,哪怕是在这么小的芦苇荡都能震动不已!”

    那声音满是哭腔。

    “你是阿三!阿三不会被任何事情改变!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去做你想做的!一步都不要退缩!”

    阿三崩溃极了,大跑起来,二楞振聋发聩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

    他冲回街上无声嘶吼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二楞回到了芦苇荡,面上的哭痕已消失殆尽,哪还有半分悲痛。

    他面色冷漠,神情睿达,完全不似平常的怯懦木讷。

    他负手而立,腰板笔挺,看着如往常一般蛙声蝉鸣虫鸟齐飞的芦苇荡,抬手轻轻一收。

    芦苇荡出现了荧绿的波动,不消时,这整片芦苇荡竟是在原地溃散了去,只剩下一块荒芜,像是从未出现过。

    地上浮出一摊烂了的吃食,他看了一会儿。

    随后他向天上望去,隐隐有光从身上溢出,片刻后,他化作青烟消失在原地.

    阿三跑累了,哭累了,颓唐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二楞说让他回去,回?回哪里,这片街?

    他何曾在这片街扎根过。

    他望出去,街道被夜色渲染得好干净,比白日温情多了,可再温情也是冷的。

    这里没有二楞。

    他看到路边躺着几个乞丐,哆哆嗦嗦地蜷在不知从哪顺来的破席子里,三五个扎堆,推推搡搡互相取暖。

    这幕看得扎眼,阿三又鼻酸了,他和二楞就是这么过冬的,二楞的鳞片又硬又凉,他还得把蛤蟆皮搞薄点才能把热度传过去。

    哆哆嗦嗦一个冬季,吃几锅蛤蟆肉又到春天。

    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春天了。

    他忽然顿住脚步,觉得这一刻好熟悉。

    许多年前,失去姜姝时,也是如此。

    姜姝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你再这么接二连三地蠢下去,谁都会从你身边离开。”

    此刻竟似被一语中的。

    阿三的面色冷下来,嘴抿成了一条线。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又是跑了起来。

    再停下时,眼前是西子阁。

    阿三盯着这座缭乱繁华的楼。

    就是这里,让他失去了二楞。

    在失去了姜姝之后。

    “阿三不会被任何事改变!去做你想做的,一步都不要退缩!”

    二楞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字字铿锵有力。

    那回音里夹杂着姜姝讽弄的话语:“凭你自己,能做什么?成天偷鸡摸狗小打小闹,除了让人更厌恶怪修一点,你还做了什么?”

    阿三缓缓握紧了拳头,死盯着西子阁,胸腔剧烈起伏。

    “去做你想做的,一步都不要退缩!”二楞的声音占满了脑子。

    他迎头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