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苦起来断人心魂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等院子里彻底没了声音之后，我轻声轻脚地出了门。本想直奔周府，谁知道却在夜色里迷了路。我平日里记路途都只记得周遭的气味儿，这大半夜的，整条街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熟悉的气味。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路，刚准备翻墙进周府一探究竟，就看到一个身影朝着这边飞了过来，紧接着就看到了提着剑的宋初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看到我一愣，很快就又朝着那个身影追了去。
“啊！”周府里传来一声尖叫。
很快，刚刚还安静的府邸突然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提着刀的家丁和丫鬟。这么多人，我这个法力微弱的妖不一定搞得定。
我扭头看了下，宋初辞已经和前面那道身影出手了。反正这周府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我决定先去宋初辞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我过去的时候宋初辞已经制服了那道身影，那是一个稍微有点年纪的妖，她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双眼睛里全是乞求：“放过我这次吧。”
宋初辞冷着脸看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躺着的人突然爬了起来，她朝着宋初辞不停地磕头：“我不能死，不能死，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额头砸在地上，很快就有了血印。我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燕山，想到了荒山上那些苦修几百年被毁修行的妖。
“宋初辞。”我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直接跑过去拦住了宋初辞的剑，“非要抓走么，就没有别……”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我朝着宋初辞的剑直直倒了过去。
“小心！”宋初辞眼疾手快收了剑，伸手抱住了我。
待我站稳后，宋初辞松开了手，而刚刚地上跪着的妖早已经消失不见。
“碍事。”宋初辞语气不悦。
“她肯定是无意的。”我看着茫茫夜色，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你看到了吧，她分明是刚刚诞下孩儿的样子。”
从前荒山很多这种小花妖，她们平日里和我和阿莲没什么两样，只有在诞生下孩儿之后，容貌才会发生剧变。
“我以前在荒山见过很多和她一样的小妖，她们生下孩儿之后，体内的内丹就会不如从前，所以会加速衰老，甚至……法力也会丢失大半，要修炼很久很久才能补回来。如果……”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是会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于非命的。荒山遍地是妖，有的是那种为了提高修炼抢夺他人内丹的妖。
“我知道谛仙楼是要除妖渡魔，但是也不能见个妖就要抓回去酿酒啊。”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初辞，生怕惹怒了他，自己被抓去酿酒。
宋初辞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几时说要抓她回去酿酒？”
“啊？不是么，那你为什么……”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周府大门打开的声音。
有个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老爷被挖去了心肝！”
我突然想到刚刚那只花妖身上的血，我原以为她是被宋初辞打伤了，现在看来，那血的主人另有他人啊。
宋初辞看一眼周府的大门叹一口气：“走，回去吧。”
见我不动，他又补充一句，“秦生不在周府。”
我不知道宋初辞是怎么知道的，也不敢问。毕竟刚刚因为我，那个剖人心肝的花妖才跑掉的。
我跟在宋初辞身后回了谛仙楼，快到的时候，他突然旧事重提：“规矩你是不是没好好背？”
事到如今，我知道瞒不下去了，点点头：“我和你说过的吧，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狗尾巴草，没爹没娘的，没有人教我识字的。那本书那么厚，很多字我都不认识……”
宋初辞轻轻“哦”了声，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我：“我看你倒是看了不少话本子啊。”
看来卖惨这条路行不通了，我“噗通”一声跪在了宋初辞面前，抱着他的腿哭道：“我在荒山的时候虽然孤单，但是好歹还有阿莲和卫孟。这到了人间，突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还只是一只五百岁的妖，我怎么能承受得这么多？神女把我丢在这里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只有你啊！不瞒你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师父看待的……”
我哭得声泪俱下，宋初辞被我抱住了腿动弹不得，只得站在那里听我胡诌。
“我会好好看规矩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不想被酿酒。”这一句倒是实话。
“不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哭得太像真的了，宋初辞终于放软了语气，他把我扶起来，“要不要酿酒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些犯了错真心悔改的妖，只需要告诫。”顿了顿，他又说道，“只有那些罪孽深重，嗜杀成性又扰乱人间的才会被抓来散去精魄酿酒。”
“唐阿九，”他抬头看一眼漆黑的天空，语气里带着一丝落寞，“为什么是你呢？”
“啊？”我以为他是在问神女为什么带我来谛仙楼，“我和你说过的啊，你不记得了么，我当时……”
“不是的。”他朝着我看了过来，语气竟然夹杂着一丝悲悯，“能进谛仙楼，一定有他们的用意。”
宋初辞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看我一眼，径自跨进了谛仙楼的大门。
宋初辞说的话对我来说太难理解了，我懒得想那么多就回房睡觉去了。第二天刚睡醒我就去周府溜达了一圈，没有见到秦生，却看到一大群人朝着南边而去。
回谛仙楼的路上，我不停看到有人朝着那边走去。我太过好奇，就问了问路边的小贩，这一问才知道，周府的老太太领着家丁把周府刚过门的五夫人给绑去了衙门。
“你不知道，这五夫人成亲当晚杀了自己夫君，不只是如此，还挖了他的心肝呢。”小贩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那周老爷的心肝明明是被那只花妖给挖了去的。
大约是看出了我不太相信，小贩又悄声说道：“是真的，那五夫人啊恨周老爷入骨。”
这下轮到我懵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女子恨自己的夫君呢？我正要问个究竟，旁边摊子上的小伙计凑了过来：“县太爷要公开审周府血案！”
他这话一说，小贩也不愿意再和我聊下去了，马上丢下手中的东西也跟着人群跑了去。我一看，也跟在后面去了衙门。
我到衙门的时候前面已经站满了来围观的人，我刚想挤进去看个究竟，衣领就被人拽住了，我回头一看，是宋初辞。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宋初辞说着就要把我往回拖，“谛仙楼第一条，不能管人间事。”
我死活不愿意跟他走：“这怎么是人间事呢？你要知道那个花妖可是被我们放走的，因为我们放走了花妖，这个五夫人才会有这不白之冤！”
宋初辞并不愿意松开手：“是你。”
他说得没错，若不是我，那花妖当场就被抓住了。我点点头：“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两个都是谛仙楼的啊，在别人看来我们俩就是一伙儿的！”
宋初辞一愣，终于松开了手。
我拽着宋初辞朝着人群挤了进去，等挤到最前面的时候，就看到县太爷正在对跪在地上的五夫人问话。
因为背对着，我一时也没看到五夫人长相，只看到她消瘦得很。她身上还穿着嫁衣，新婚之夜，目睹夫君被杀，肯定很难过。
我刚想开口告诉县太爷，周老爷不是死于五夫人之手，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大人！且慢！”我扭头就看到了秦生站在身后。
“秦生！”连日来我饱经相思之苦，眼下终于再次见到了想要见的人，自然是不管不顾朝着他跑了过去。
我总觉得他也是同我一样的心思。
几日不见他看上去消瘦了一些，本就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像是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前面跪着的穿着嫁衣的女子。
“秦生！”我唤一声他的名字，心底某个地方突然开始难过起来。我看到了，他的眼神。我和秦生见过很多次面，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我，缠绵悱恻又饱含情深。
堂上跪着的女子听到声音也转了过来，她的目光直接越过周围的人落在了秦生身上。
她可真好看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藏了无数的思念和委屈。
我一个女的见了就恨不得上去为她卖命，更别提我身边站着的秦生了。
“秦郎。”她终于开口。
“瓷儿。”他唤她瓷儿，而不是姑娘。
好一对苦命的人啊。
阿莲说的对，这世间从不缺痴男怨女。她给我讲了那么多人世间的真情可贵，却从未告诉过我，这情苦起来啊断人心魂。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路，刚准备翻墙进周府一探究竟，就看到一个身影朝着这边飞了过来，紧接着就看到了提着剑的宋初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看到我一愣，很快就又朝着那个身影追了去。
“啊！”周府里传来一声尖叫。
很快，刚刚还安静的府邸突然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提着刀的家丁和丫鬟。这么多人，我这个法力微弱的妖不一定搞得定。
我扭头看了下，宋初辞已经和前面那道身影出手了。反正这周府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我决定先去宋初辞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我过去的时候宋初辞已经制服了那道身影，那是一个稍微有点年纪的妖，她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双眼睛里全是乞求：“放过我这次吧。”
宋初辞冷着脸看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躺着的人突然爬了起来，她朝着宋初辞不停地磕头：“我不能死，不能死，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额头砸在地上，很快就有了血印。我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燕山，想到了荒山上那些苦修几百年被毁修行的妖。
“宋初辞。”我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直接跑过去拦住了宋初辞的剑，“非要抓走么，就没有别……”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我朝着宋初辞的剑直直倒了过去。
“小心！”宋初辞眼疾手快收了剑，伸手抱住了我。
待我站稳后，宋初辞松开了手，而刚刚地上跪着的妖早已经消失不见。
“碍事。”宋初辞语气不悦。
“她肯定是无意的。”我看着茫茫夜色，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你看到了吧，她分明是刚刚诞下孩儿的样子。”
从前荒山很多这种小花妖，她们平日里和我和阿莲没什么两样，只有在诞生下孩儿之后，容貌才会发生剧变。
“我以前在荒山见过很多和她一样的小妖，她们生下孩儿之后，体内的内丹就会不如从前，所以会加速衰老，甚至……法力也会丢失大半，要修炼很久很久才能补回来。如果……”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是会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于非命的。荒山遍地是妖，有的是那种为了提高修炼抢夺他人内丹的妖。
“我知道谛仙楼是要除妖渡魔，但是也不能见个妖就要抓回去酿酒啊。”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初辞，生怕惹怒了他，自己被抓去酿酒。
宋初辞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几时说要抓她回去酿酒？”
“啊？不是么，那你为什么……”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周府大门打开的声音。
有个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老爷被挖去了心肝！”
我突然想到刚刚那只花妖身上的血，我原以为她是被宋初辞打伤了，现在看来，那血的主人另有他人啊。
宋初辞看一眼周府的大门叹一口气：“走，回去吧。”
见我不动，他又补充一句，“秦生不在周府。”
我不知道宋初辞是怎么知道的，也不敢问。毕竟刚刚因为我，那个剖人心肝的花妖才跑掉的。
我跟在宋初辞身后回了谛仙楼，快到的时候，他突然旧事重提：“规矩你是不是没好好背？”
事到如今，我知道瞒不下去了，点点头：“我和你说过的吧，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狗尾巴草，没爹没娘的，没有人教我识字的。那本书那么厚，很多字我都不认识……”
宋初辞轻轻“哦”了声，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我：“我看你倒是看了不少话本子啊。”
看来卖惨这条路行不通了，我“噗通”一声跪在了宋初辞面前，抱着他的腿哭道：“我在荒山的时候虽然孤单，但是好歹还有阿莲和卫孟。这到了人间，突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还只是一只五百岁的妖，我怎么能承受得这么多？神女把我丢在这里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只有你啊！不瞒你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师父看待的……”
我哭得声泪俱下，宋初辞被我抱住了腿动弹不得，只得站在那里听我胡诌。
“我会好好看规矩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不想被酿酒。”这一句倒是实话。
“不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哭得太像真的了，宋初辞终于放软了语气，他把我扶起来，“要不要酿酒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些犯了错真心悔改的妖，只需要告诫。”顿了顿，他又说道，“只有那些罪孽深重，嗜杀成性又扰乱人间的才会被抓来散去精魄酿酒。”
“唐阿九，”他抬头看一眼漆黑的天空，语气里带着一丝落寞，“为什么是你呢？”
“啊？”我以为他是在问神女为什么带我来谛仙楼，“我和你说过的啊，你不记得了么，我当时……”
“不是的。”他朝着我看了过来，语气竟然夹杂着一丝悲悯，“能进谛仙楼，一定有他们的用意。”
宋初辞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看我一眼，径自跨进了谛仙楼的大门。
宋初辞说的话对我来说太难理解了，我懒得想那么多就回房睡觉去了。第二天刚睡醒我就去周府溜达了一圈，没有见到秦生，却看到一大群人朝着南边而去。
回谛仙楼的路上，我不停看到有人朝着那边走去。我太过好奇，就问了问路边的小贩，这一问才知道，周府的老太太领着家丁把周府刚过门的五夫人给绑去了衙门。
“你不知道，这五夫人成亲当晚杀了自己夫君，不只是如此，还挖了他的心肝呢。”小贩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那周老爷的心肝明明是被那只花妖给挖了去的。
大约是看出了我不太相信，小贩又悄声说道：“是真的，那五夫人啊恨周老爷入骨。”
这下轮到我懵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女子恨自己的夫君呢？我正要问个究竟，旁边摊子上的小伙计凑了过来：“县太爷要公开审周府血案！”
他这话一说，小贩也不愿意再和我聊下去了，马上丢下手中的东西也跟着人群跑了去。我一看，也跟在后面去了衙门。
我到衙门的时候前面已经站满了来围观的人，我刚想挤进去看个究竟，衣领就被人拽住了，我回头一看，是宋初辞。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宋初辞说着就要把我往回拖，“谛仙楼第一条，不能管人间事。”
我死活不愿意跟他走：“这怎么是人间事呢？你要知道那个花妖可是被我们放走的，因为我们放走了花妖，这个五夫人才会有这不白之冤！”
宋初辞并不愿意松开手：“是你。”
他说得没错，若不是我，那花妖当场就被抓住了。我点点头：“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两个都是谛仙楼的啊，在别人看来我们俩就是一伙儿的！”
宋初辞一愣，终于松开了手。
我拽着宋初辞朝着人群挤了进去，等挤到最前面的时候，就看到县太爷正在对跪在地上的五夫人问话。
因为背对着，我一时也没看到五夫人长相，只看到她消瘦得很。她身上还穿着嫁衣，新婚之夜，目睹夫君被杀，肯定很难过。
我刚想开口告诉县太爷，周老爷不是死于五夫人之手，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大人！且慢！”我扭头就看到了秦生站在身后。
“秦生！”连日来我饱经相思之苦，眼下终于再次见到了想要见的人，自然是不管不顾朝着他跑了过去。
我总觉得他也是同我一样的心思。
几日不见他看上去消瘦了一些，本就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像是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前面跪着的穿着嫁衣的女子。
“秦生！”我唤一声他的名字，心底某个地方突然开始难过起来。我看到了，他的眼神。我和秦生见过很多次面，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我，缠绵悱恻又饱含情深。
堂上跪着的女子听到声音也转了过来，她的目光直接越过周围的人落在了秦生身上。
她可真好看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藏了无数的思念和委屈。
我一个女的见了就恨不得上去为她卖命，更别提我身边站着的秦生了。
“秦郎。”她终于开口。
“瓷儿。”他唤她瓷儿，而不是姑娘。
好一对苦命的人啊。
阿莲说的对，这世间从不缺痴男怨女。她给我讲了那么多人世间的真情可贵，却从未告诉过我，这情苦起来啊断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