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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没错,还是我,林素素。

    后来的我,少了些不羁,多了些悲凉,他们说这是成长。可我真的不愿被这个世俗的世界催生着成熟,然而,我还是老了。老在了时光里,老在了爱情里。如果你读到下面的文字,并试图从中找到从前林素素那个顽皮的孩子,那么你错了;如果你在从前与今后的林素素之间艰难抉择,那么我错了。

    青春是用来犯错的,我们一起同林素素将错就错下去。

    什么东西经常会来,却从没真正来过?答案是:明天。我拖着我的行李箱去寻找明天。

    第二次来古城西安,已然物是人非。五年前偶然逃到这座城市,五年后却要在此开始下一段旅程。这真诡异而神秘。

    到达西安,我依旧爬上古城墙,对着城下的人们高喊:“哎,我来了!”却再也没人搭理我。哎,父亲,我终于可以天马行空了,可为什么,现在的我对曾经痛恨的江城和江城里被我叫做“哎”的你竟如此依依不舍?

    我特地来到5年前曾来过的羊肉泡馍馆,5年前同陈宇飞邂逅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蓦的,我突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陈宇飞!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幻觉。我开始按压自己的手臂,有些感觉;猛掐我的手指,非常疼痛。那人坐在我对面,也紧盯着我看。

    我和他就这样长久地对视,相对无言。

    我分明记得,5年前我还欠他一碗羊肉泡馍的钱。我于是狠命地吃羊肉泡馍,吃得底朝天,碗里连一滴汤都不剩。

    我高举着空碗喊来服务员买单时,一摸口袋,忽然尖叫起来。

    “救命啊!”我响彻云霄的呐喊声震惊了所有的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的钱包不见了!”餐馆里的几个彪形大汉迅速围了上来。我看到,陈宇飞也缓缓向我走过来……

    “是你吗?”陈宇飞轻轻地问。

    我顺手抓起手边的一张报纸,将头深埋进报纸里。

    “想躲?没那么容易!”几个粗壮的男人围了上来,我仿佛听到了撕扯的声音。要将我大卸八块吗?本小姐可是瘦得皮包骨,扔油锅里也炸不出几斤油来。

    “羊肉泡馍多少钱一碗?”陈宇飞问准备残害我的男人们。

    “15块。”

    什么世道!短短5年间,一碗羊肉泡馍竟飞涨了一倍!所幸,我还在,5年前那个青涩的小男孩陈宇飞还健在,这,就够了。

    他掏出15块钱拍在男人们面前,然后拖住我的手,疯跑起来。那一刻,我像一个迷路的小女孩,被他领着准备送回家。

    “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街边的音像店里,响起这首熟悉的老歌。陈宇飞拖着我跑出很远,才放开我的手。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很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我原以为可以彻底同从前的生活告别,却不料陈宇飞猝不及防地跳进我的生命中,他走了,又来了。

    陈宇飞同学,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搅碎我原本平静的生活?

    “素素,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抓住我的肩,激动地问。

    那一瞬间,我的眼里浮起一层水雾。我很想告诉他:没错,是我,是我,就是我,就是从前那个任性、叛逆的孩子。如今,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艰难,看破太多太多的丑恶,从此,她只想找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过宁静的日子。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冷冷地说,转身欲离开。

    “素素,林素素,没错,就是你!”陈宇飞抓住我的手臂,坚持道,“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吗?你的眼睛暴露了你!”

    “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从来都不认识什么林素素,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面,请你放开我。”我用力挣脱他的双手。

    “素素,我是陈宇飞啊!”他冲到我面前,再次紧紧抓住我的肩膀,认真地说,“素素,这5年来,我没有哪一天忘记过你。”

    “你最好还是忘了我吧,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再也无法否认了,我只能找一个蹩足的理由来拒绝这个相隔5年依旧傻得无可救药的小男孩。

    “素素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几乎每天都要来城墙边,希望能见到你,我一等就是5年啊!后来,我碰到许多女孩,我也试着努力去喜欢她们,可是,没有人能取代你,没有。”他哽咽着说。

    “5年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包括我,也变了。所以,请不要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也请忘了我吧。”我害怕自己被这个痴情的小男生打动,只好一如既往地冷冰。

    “素素,5年前我错过了你,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错过了!我会把这5年来欠你的感情全部补偿给你。”说完,陈宇飞将我抱在怀中。我本能地想逃,却无力挣脱出他炽热的怀抱。

    不知拥抱了多久,他开始吻我,我躲闪,他进攻,我再躲,他坚持不懈地强攻。

    “够了!”我奋力推开他。

    “对不起,素素。”他放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愧疚地说,“我知道我们分开了这么久,你一时还不能接受我,可我一定会努力让你看到一个认真负责的陈宇飞。”

    我想哭,却笑了。

    “我要回去了。”

    “你家住哪儿?”

    家?我林素素从来没有家。自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家了。父亲那个家,始终没有温度;大学四年,宿舍里有几个爱八卦的室友,自从我去“一壶春色”茶楼工作后,她们便疏远了我,大学寝室于我,只是一个偶尔睡觉的地方;“一壶春色”里,更没有家,只有赤裸裸的金钱和欲望。

    陈宇飞随我去了我住的30块钱一晚的破旧不堪的招待所,里面男女混居着,不时传来一个男人走调串词的歌声“妹妹你坐船头嗷嗷,哥哥在岸上游嗷嗷……”

    他皱着眉,问道:“怎么住这种地方?”

    “便宜。”

    “你很缺钱吗?”

    “是的。你很有钱吗?那好,请给我钱。”我向他伸出手,如同5年前我找他要钱一样。我以为我早已将他从我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抹去,却不料回忆如昨,丝丝缕缕地历历重现。

    “给我钱,我需要钱!”我挑衅地看着他。

    这次,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青涩的男孩了,他不屑地问我:“要多少?”

    “多多益善。”

    “完事之后你随便拿吧。”陈宇飞将钱包扔在我面前。

    钱包很厚,里面似乎有好几千元。

    他冲上前紧贴着我,呼吸变得异常急促。他贪婪地将我搂进怀里,双手恨不得狠狠地将我撕成碎片。

    他开始粗暴地吻我,双手插进我的长发中用力搓揉,他的坚硬顶撞着我,一股久违的火山向我袭来。熟悉的欲望自身体里升腾,我情不自禁抱住他,回应他热切的吻。

    他的手不安份地游移到了我胸前,狂野地撕开我的衣衫,我胸前那朵盛开的罂粟花在他面前展露无余。

    “素素,真的是你!”他激动地喃喃自语,灼热的双唇吻着那朵罂粟花。

    那一刻,我的身体开始渐渐由热变冷。西瓜,苏沐暮,宁易水,他们倏地跳出来,站成一排,紧盯着我胸前的罂粟花,冷冷地观看这场激情表演……

    陈宇飞突然停下欲望的双手,替我穿上外套,并在我额上留下蜻蜓点水式的吻。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狠狠地被他刺伤了。我敏感地认为,他一定认为我很脏,他甚至都懒得碰我的身体了!好吧好吧,这样也好,反正我已经不是一个好女孩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让真空里跑出来的陈宇飞同学远离我这种人渣勒色吧!

    我面无表情地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将背包往身上一甩,大踏步走出门外。身体突然被他反抱住了。

    “素素,留下来,好吗?”陈宇飞在我耳边呓语。

    我沉默。

    “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你在我眼中永远是当年那个叛逆、纯洁的小女孩。”

    “你错了。”我推开他,幽幽地说,“5年前的那个林素素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一具苟活在世上的游魂。”

    “素素,不要这样,一定不可以放弃自己。即使所有的人都放弃了你,至少还有我在。上天安排我们再次相逢,不就是派我来安慰你这个迷失的灵魂吗?”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走得太远了……”

    陈宇飞捉住我的手,急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道:“你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

    他认真地说:“不管这几年来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在乎。我要的是现在的你,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素素,请你相信我。”

    那一刹那,我被这个当年还是小男孩的男人感动了。我可以相信他吗?很快,我又将自己否定了。“我现在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地方住,这样的我,只会拖累你。”我看着陈宇飞的眼睛说。

    “工作可以找,我在西安买了一套住房,如果不嫌弃,就住到我家去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算我租你的房子,我每月都会付租金。”

    陈宇飞的家并不大,却布置得非常温馨。

    他告诉我,他的母亲曾住在西安,后来撇下他和父亲去了美国,现在每月定期给他寄钱。他用母亲寄来的钱买了这套房子,剩余的钱存起来娶一个最漂亮的女人回家。说完,他有意识地看了看我。我装作视而不见。

    他还说,有一天他想当面问问母亲:为什么抛下他们父子俩?

    我笑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可爱而执拗的人。爱一个人恨一个人抛下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孰对孰错如何能分清?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爱情,包括亲情,包括所有真实与虚无的东西。

    陈宇飞为我收拾出一间房,约十平方米,门口挂着叮当作响的紫色风铃,地板上放着可爱的猪猪毛绒拖鞋,房内配置了电脑桌、柔软的席梦思。初入古城西安,能住在这样舒适的地方,夫复何求?

    他还为我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果珍,说是喝了可以暖胃。我微笑着接过,道:“好啦,我的罗嗦公子,不用管我了,我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现在又要被你管……还是还我自由吧。”陈宇飞做了个鬼脸。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在陌生的城市,遇上这样一个朋友也很不错。其实,这个城市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陌生了。5年前我曾来过,冥冥之中命运之神又让我来到这座城市,并再次遇到陈宇飞。这,算是缘吗?冥冥之中上天在暗示我什么?

    可惜林素素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会再信了。所以,陈宇飞,请不要试图打开我尘封已久的心。我的心上,那把锁已然锈死了。

    我将行李安置妥当后,微笑着告诉他:“我准备睡觉了,你,还有事吗?”

    他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不等他出去,我一把将他推了出去,然后迅速关上门。我紧靠在那道门上,听到他并未远去,而是在门边站了许久,才回到自己房间。

    “陈宇飞,对不起,我的世界已经走不进去任何人了,我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地生活,为了父亲,为了自己,赚许多许多的钱。”我心说。我很想流泪,但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开始变得坚硬,已经没有多少事可以让我落泪了。

    明天,我将去苏沐暮留给我的信上提到的那所医院,开始翻开我人生崭新的一页。明天,我将会光明正大地上班,做一个父亲眼中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躲在阳光背后、藏在阴影里,上着为人所不耻的所谓的班。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吧。郝思嘉如是说。可惜我找不到属于我的白瑞德。我的白瑞德去了天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睁着眼在陈宇飞家的床上折腾了大半宿才睡着,虽然他的床非常舒适,可我天生就是一把失眠的贱骨头,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我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来忘却从前茶楼工作带给我的阴影。奇怪,来到客厅,空无一人;去到厨房,空空如也。陈宇飞一定在酣睡吧,且看本小姐如何好好地戏弄他一番。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像个调皮的孩子,总想调戏他。我和他活该就是一对浓得化不开的欢喜冤家。

    我先找了枝毛笔放在他耳朵里,他用手挠了挠耳朵,继续睡;我又用手捏他的鼻子,他翻了个身,坚持睡。我偏不信邪,双手抓住被角,猛地往上一提,天啦!他竟然——没,穿,衣,服!

    我看到了他高高翘起的男性象征,心头蓦地一动,脸上微微一红。

    那一刻,这头猪竟然醒了!

    我羞愧难当,转身冲出房门,他在我身后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回转身,顺手抓起手边的一个东西朝他扔了过去。他一看,笑得更抓狂了,我这才看清,原来我扔过去的是我的护舒宝牌卫生巾!

    我忍不住爆笑起来。后来笑得滚到他床上,趁他手忙脚乱地穿裤子时,边笑边挠他的痒痒,并拼命将他挤到地板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