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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乖乖将东西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条贱命!”

    北屿与大陌国边境线,有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江,离江面约莫三丈之距地的低空中,横着一座不到六尺宽、看上去像是废弃许久的铁索木桥。

    此刻木桥中央一道佝偻单薄绿色身影迎风而立,瘦弱的身子随着风吹动桥的弧度轻微摇晃,在她的对面是数十个执剑的杏衣女子。

    她面色冰冷,对中间那个方才出声的女子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眼:“不交。”

    杏衣女子头目闻言,眼中闪过狠厉:“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把命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她身后所有人便涌向木桥,剑指那凌寒而立的女人,战作一团。

    绿裙女子本就身受重伤,此刻早已体力不支,只得咬牙生抗着,可惜也不过是徒劳。

    这些人出手极狠,招招致命,很快她便落了下风。

    利用将其中一人的剑挡回后的空隙时间,绿裙女子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在脚下浑浊且不知深浅湍湍江流上。

    她不能死在这里!

    刹那间有又几人执剑刺来,她紧紧咬着银牙,果断在必死无疑与九死一生之间选择了后者,纵身一跃坠入河中,瞬间便没了半点踪影。

    “鸾卫,人没了。”

    “跃入这怒江,十条命也不够她死的,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阁主要追回的信?”

    “不若你下去捞上来?”

    “属下多嘴!”……

    大陌国都宴京城,地处中原,夏季漫长而炎热,才夏初时分,这日头就已经分外晒人,灼的人肌肤生疼。

    南疏尔立在药园边上的亭子里,看着眼前还是少年郎模样眉目俊秀的师兄杜若在园里忙碌的身影,突然呼吸变得粗重,剪水双眸明明灭灭,仿佛蒙了一层水雾。

    “南疏尔!昨儿才醒过来,不好好躺着,这会儿出来吹什么风?赶紧给我滚回屋去!”从满园的奇花异草中抬头,杜若便瞧见了素衣单薄立在亭中的南疏尔,不由的蹙起眉头大叫。

    出乎意料的,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南疏尔此刻竟半句话都没有多说,应声回了屋。

    倒是杜若楞在了原地,是昏了七八日才醒过的原因吗?他怎么觉得南疏尔整个人都不如往日活络了。

    几日后。

    千里及二门西厢房,南疏尔坐在琳琅满目的梳妆台前单手拖着下巴,另一支手有意无意的磨搓着腰间垂着的一块手触生温的暖玉,神情带着不常见的木讷。

    她分明已经惨死在虞山的大殿上,为何前几日再一睁眼却回到了小时候学医的千里及药坊?

    早晨医女们念叨的师父和杜伯伯初次带着部分药童学徒们到各地分坊视察交流,分明是她十五岁时的事情。

    据照顾她的医女所言,前些日子自己得了不知名急症昏了过去,经过杜若小半月的精心调养,她才苏醒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恍惚间,余光瞥见镜中少女的青涩面容,南疏尔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镜中那对流光溢彩的眸子。

    虽说是大病初愈,却还是这般明眸善睐,眉目张扬,如早春的山茶般含苞待放,丝毫没有那个苟全性命的南疏尔身上的沉沉死气。

    倒的确像是十五岁的南疏尔,那个万千宠爱一身,任性得叫人头疼的小魔头。

    “师妹?你在吗?”杜若略带歉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几日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你做了药膳过来。”

    南疏尔回过神,正要起身开门,突然心念一动,看了眼这时还如玉般顺滑的手掌,掌心向外对着房门的方向带起一股劲风,打开了门。

    杜若走了进来,前一刻说话还因为上次吼了她还带着几分讨饶的歉意,这会儿突然面色就差了起来,端着碗走进来愠怒道:“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出个房门我都怕你被风吹倒,你倒好,还显摆起内力了?”

    “师兄。”南疏尔仿佛没有听见杜若的话,自顾自神情呆愣的唤他:“我有内力了……”

    她竟真的匪夷所思的重生了?还是八年前?

    见她完全没有听进去,杜若气了个仰倒:“这句话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跟我显摆过了,怎么着?又想借机嘲笑我没有学武的天赋?”

    南疏尔没有接话,蜷起微微颤抖的指尖握成拳,不动声色的负在背后,试图掩盖住眼底的惊涛骇浪。

    内力也回来了,那她应该也拿的起剑了吧?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南疏尔半天不出声,杜若急了,将手上的药膳放在桌面上,亲自动手将她按回床上,盖好被子,而后正色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的就是不讲理?那药园深处是千里及禁地,我爹都不敢乱进,你还非往里凑。这次这病倒是救了你,还好没进去,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南疏尔眨了眨眼,在杜若的碎碎念中终于记起了这年夏日,她对药园深处隔离培育的神秘植株执念愈深,终于有一天趁着杜若忙的抽不开身,溜了进去。

    等杜若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隔离区十米之外,之后她便病了,一病就是小半月。

    只是杜若一直以为她在外围便晕过去,其实……

    “小坊主!您果然在表小姐这儿,可让我们好找。这里有个女人说是要找夫人,还没说几句就昏过去了,要如何处置?”

    “将人带到侧厅安顿好,我这就来。”

    杜若的碎碎念被打断,南疏尔也闻声探去,门槛处的绿色衣角映入眼帘,她定睛细看,鬼使神差的下了床,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个昏倒的女人面前。

    两个药童准备将女人抬走,却因南疏尔的举动生生停下。

    “表小姐?”

    南疏尔却顾不得其他,蹙眉蹲在那发丝散乱的绿裙女人面前,颤抖着手,僵硬的拨开那些遮面的青丝,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待看清绿裙女人的面容,南疏尔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鲜嫩的绿色衣裙穿的人实在太少,她真的没有看错,眼前这个毫无血色奄奄一息的女人……是巫寻。

    可这时候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千里及,还伤的这么重?

    心思飞转,南疏尔立即吩咐两个药童将女人抬进了她的屋子,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让他们出去了。

    屋子里有似有若无的臭味飘入鼻内,放下心中的惊疑,南疏尔找来一把剪子将女人背上破烂的袍子剪开,她的眉皱的更紧了。

    那背上已是满目苍痍,一条巨大的刀伤斜劈在上,一些没有及时处理的灰色衣料甚至已经被裹入烂肉之中,伤口发黑腐烂,方才那股腐肉气味便是由这而来。

    刀伤旁边还有许多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新旧伤痕,令人触目惊心。一时间看得南疏尔面色冷凝,空气中的温度都仿佛凉了些。

    一旁的杜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毫无生气的绿裙女人,又看了看蹙眉不语的南疏尔,动了动嘴,还是没忍住说了声:“师妹,这女子伤的不轻,要不我们还是把她送到医馆吧……”

    杜若一开口,南疏尔便记起了,千里及规矩是只授药治病不治伤的。巫寻受了重伤,他们没有治疗经验,的确于情于理都这应该送往医馆。

    南疏尔看向杜若,动了动唇,又立刻顿住了,终究还是施展不来这个八年前的自己惯用的无赖伎俩,只能诚实道:“师兄,这个人与我有些渊源,我得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