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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心动阴/谋论
BG,现代,he.
时意×顾西。
全能狠人×美貌戏精。




1.

时意有想过自己到竞争对头的公司去做助理可能会翻车,但她着实没想到翻车来得如此之快。
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你自己走,还是我辞退你?”顾西拿着剪刀剪纸,没什么表情,似乎完全不为自己公司进来一个“疑似卧底”而生气。

时意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挤出哭腔,提出第三个选项:“我能不走吗?”

顾西:“不能。”

时意立刻不哭了,控诉道:“顾西,你狠心、冷酷、没良心。”

顾西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了看时意,冷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垂眼恢复刚才的姿势,手里的剪刀转一个弯又开始剪。

时意知道这人不吃她这套,她演技再好也骗不过顾西,于是滑动椅子靠近办公桌,手一抬趴在了桌上,开始耍赖:“我就不走。”

“嗯。”顾西没管她,按下电话内线吩咐秘书,“通知人事部经理,辞退时意,不用给补偿金。”

时意听完简直目瞪口呆:“……你连补偿金都不给我?!”

顾西还是那句:“嗯。”

时意生气了,时意委屈了,时意拍桌了——
然后跑到顾西旁边扯他熨帖的西装衣角甜腻地撒娇:“顾西,顾小西,顾哥哥,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我保证安分守己认真做事,好不好,好不好?”

顾西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手里的剪刀和纸,把自己的衣服从时意手里解救出来,依然冷酷道:“不行,回对面去。”

对面哪有这样只隔一扇门好啊!
时意真是恨顾西是个木头!

最终时意还是走了。

不过她要求顾西送她过街。

顾西一开始不同意,时意就说“你不送我我回对面了就从窗户一直喊你,微信也骚扰你”,顾西见识过时意的说到做到,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下楼。

时意没带什么东西,只有一个背包,顾西拿着。
她原本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久留,顾西迟早会发现她,只不过没料到运气这么不好,上班第一天就被逮到,明明自己应聘的是低级助理,按理说不用接触总裁,但又能待在总裁办公室所在的三十二楼,还以为能近距离地“虎口拔牙”,打听点顾西的八卦呢。
都怪顾西眼睛太尖了,把她的小心思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

想到这儿时意觉得自己真是亏大了,于是趁电梯没人,撞了撞顾西的胳膊。

顾西:“?”

时意双手叉腰,愤怒道:“你说,你是不是怕我逮住你的小秘密才赶我走?”

顾西:“……”

“别闹。”顾西习惯了时意一天三顿顿顿不落的突然袭击,一眼就能看出来时意现在不是真生气,只不过是戏瘾犯了,“没有秘密。”他对时意,从来都没有秘密。

时意还想再问,一楼到了,顾西也不打算多说,让时意先出去,自己再跟上并排往外走。

俊男美女总是吸人眼球,何况一个是自家高冷的老板,一个是两小时前刚来上班就名声大噪内部论坛的漂亮新人,两个话题人物走在一起自然更容易引起话题。
“顾总怎么和那个新人走在一起……”
“不会吧?这新人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
“谁让人家漂亮呢!”
“只有我觉得这对很配吗?”
“他们要去哪儿啊……”

大概是当着老板的面也不好偷懒,有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就没聊了,不过时意还是把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一激动就拉住了顾西的衣袖,“刚才你那些员工在讨论我们。”说很配的那个,你有眼光!

“嗯,”顾西顺势反手拉住时意的手把她带到人行道上站好了才松开,“好好看路。”

时意嬉笑着应了声,然后问:“你说他们看见你把我送到对面公司去了会不会阴谋论,怀疑我是对家公司特意派来勾引你的商业间谍?”

顾西说:“不会。”

时意不知道顾西否认是在否认什么,她不是间谍?还是她不会勾引他?

时意在心里“切”一声,又笑开来,缠着顾西半真半假地追问:“那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试试勾引我?”

顾西垂眸瞥了眼时意,女孩眼里的期待像满天星星,一不小心就点亮人心。

太耀眼了。

他没看太久便收回目光,而后直视前方,催道:“走了,绿灯了。”

时意不甘心每次暗示都被顾西躲过去,但一直到走完人行道她都没从顾西嘴里撬出半句话。
嘴巴也太严了。

顾西按照约定,只把时意送过街,就准备往回走,临走时还挑了挑眉,心想时意难得没像前几次那样黏着要他一起进公司。

然而过了街,他拿出手机一看,时意发消息问:我没带钥匙,晚上送我回去好不好?

别人可能不懂没带钥匙和送回家有什么关联,顾西懂。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时意还站在斑马线那一头等着。

于是回复:知道了。

然后时意就捧着手机笑了,表情夸张地跟他比心,无声地说“晚点见”。

顾西点点头,看着时意安全进公司了才收回视线,转头的一瞬轻轻勾了勾嘴角,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会撬锁不值得炫耀,更不值得学习,他也只是待在国外的时候偶然学会了这项技能,如果不是有一次时意悄悄拿走他的钥匙,他为了逗她特地没用指纹解锁,也不会在自己家门上成功完成了第一次实践。
时意后来气了好几天。

其实就像时意会去顾西家里,顾西也经常去时意家——如果被他俩那明争暗斗十几年的父亲知道这事,肯定要闹翻天——但那次不同,顾西知道,那天时意是想要他留下。

他不能留下。虽然他给时意调过酒,织过围巾,做过饭,他们甚至好几次一起出门旅游,但他还不能留下。

时机未到。

再等等。
再等最后一点时间。


2.

准点下班后,时意熟门熟路地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顾西的车。

顾西已经在驾驶座上等她了,手里刚剪出一朵花。

时意一上车,顾西就把花递给她,时意看了看,是一朵玫瑰,笑眯眯地问:“上午没剪完那张?”
她最初知道顾西会剪纸、还剪得特别好的时候震惊得不行,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做手工活儿可以这么精细,还小小地为自己是个手残失落了一把。
不过后来她就不震惊了,因为顾西剪的花样大多都送给了她。
不用自己剪,有人送,快乐!

“对。”顾西简短地答应一声,发动车子。

“你真厉害!”时意给顾西比了两个大拇指,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崇拜别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时意拉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从里面翻出一个本子,小心地把花夹进去,又欣赏地翻了翻一整本顾西的杰作,然后才系上安全带,说:“先去超市,买点菜。”

顾西不问也知道是去时意家楼下的大型连锁超市,每次他去时意家做饭都是去那个超市。

时意一边玩手机一边点菜:“麻辣小土豆。”
顾西目不斜视:“不行。”
时意忍痛退而求其次:“酸汤肥牛。”
顾西:“不行。”
“酸辣鱼?”
“不行。”
“鱼香肉丝?”
“不行。”

时意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吃什么?”

顾西淡定地报出一串菜名:“蚝油冬瓜,木耳炒山药,土豆肉丝,番茄豆腐汤。”

时意:“……”

时意盯着顾西良久,最后抽抽搭搭地捂上了胸口,“弟弟,你变了,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了,以前我说吃香锅,你绝不让我喝白粥,这才过去多久,咱们的情分就只值一顿馒头配咸菜了?姐姐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啊……”

顾西半点不为所动:“你上午还喊我哥哥。”

尽管顾西的确比自己小三个月,但时意能屈能伸,当即从善如流地改称呼,并且把捂着心口的手移到了胃部,“哥哥,我真的好饿,好想吃哥哥做的麻辣土豆红油鸡腿剁椒鱼头……”

“都不行,”正好红灯,顾西终于看向时意,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你在生理期。”

“你胃本来就不好。”

“上个月你偷吃了一碗冒菜肚子痛了一天。”

“……”时意扭过头看车窗,冷酷摆手,“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顾西瞥到绿灯要来了,便没接着说,只是将手抵在唇边,遮住了那点不自觉扬起来的弧度。

车内安静,没有放音乐,顾西在心里数秒,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真的不能至少把土豆肉丝炒成酸辣的吗?”

时意勉强蓄出一点泪花在眼眶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想再搏一搏,万一顾西就心软了呢?万一清炒就能变酸辣呢?

然而事实证明顾西的心根本就是铁打的,只会用好听的声音吐出和前面一模一样的字:“不行。”

时意彻底心碎了。

一直到买了菜,吃完饭,还是一副萎靡不振蔫头耷脑的样子。

顾西洗完碗,倚在厨房门边跟瘫在沙发上咸鱼躺的时意沉默地远远对视了几秒,脚步忽然走向玄关。

时意立刻坐起来瞪他:“你要走了?”

顾西换好鞋,无奈地叹口气,朝时意伸出手,“饭后别那么躺。楼下有烧烤,去吗?”

“……去去去!”时意眼睛一下就亮了,三两下就穿好外套奔到门口握住了顾西的手,深怕迟一秒顾西就反悔了。

顾西任她握着,又扫了扫她全身,拿起放在玄关柜上的围巾展开,提醒时意:“晚上冷。”

时意乖巧地伸着脖子凑近一步:“嗯嗯,你戴吧。”

顾西看着时意洁白修长的脖颈,喉结动了动,随后很快敛下眼皮,熟练地将围巾比到合适的长度和位置,给时意绕了两圈,确认风无缝可钻,才低声道:“好了。”

时意拢了拢围巾,有点害羞又有点遗憾地把半张脸遮进软乎乎的羊毛里,心想,害,她刚才就不该对顾西抱有幻想,这人这几年不但不爱叫她姐姐了,对她的各种调戏全部免疫,还经常装得比她还害羞似的!大尾巴狼!
她就该主动出击,用额头蹭一蹭顾西的嘴唇,或者崴个脚直接栽到顾西怀里也行。

时意脑袋转得飞快,从关门到进电梯就已经想出不下十种“碰瓷”顾西的办法,由于太专注,连顾西暗暗瞥她好几眼都没发现。

顾西也在思考。
他在思考这姑娘的心思怎么那么好猜?
全写在脸上了。

想了一会儿又明白过来,应该只是在他面前。

毕竟自己在她面前也是不同的。

时意总是觉得他很厉害,但顾西认为时意才是他的光,他放纵自己靠近那份光。

外人眼中,他们出身世家,高不可攀,并且应该和父辈一样与彼此水火不容,可实际上,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互加了微信,后来知道了,也没断联系,反而维持四年至今。

只是这联系亲密又疏远,像隔雾看花,夜里数雨,不够清晰明了。

好比他们明明认识,却从不刻意向外界表现出相熟的样子。

又好比现在,他们能身体比思考更先行动地牵住对方片刻,却不能一直若无其事地十指相扣。

出了电梯,两人就自然而然松开了手。

烧烤摊在小区后面的小吃街上,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时意一个大步冲到烧烤摊前面拿起了一个塑料小筐,正要选菜,手里的筐一下忽然就被抽走了。

顾西一手把筐放回原位,另一手挑出两串小土豆,说:“就这个。”

时意还想悄咪咪地再拿一串,顾西眼疾手快打掉了时意的手,并且眼神警告道:要么两串,要么没有。”

力道不重,目光也不凶,但时意还是泄愤似地捶了下顾西的背:“哼,顾扒皮,小气鬼。”两串就两串。

结果付了钱,时意眼馋地寸步不离守着烧烤师傅烤好了,顾西又打掉了时意要拿的两只手,自己把两串小土豆拿在手里,比较了一番,然后……
然后给了时意其中土豆较小的一串。

时意惊了。

她扯着顾西的手臂要换,都只有一串了,至少给她大的那串啊!

顾西凉凉地看了眼被时意攥在手里那一串,让时意自己选:“一串,还是一颗?没有别的选项。”

时意马上警觉地退后一步,死死守着最后的底线:“那……那还是一串吧。”

大的比小的好,小的比没有好。
呜呜呜,她可是大小姐,是总裁,怎么会沦落到烧烤只能吃一串小小小小土豆!

时意一边吃一边要顾西给补偿。

“你明天也要来做饭!”

“嗯。”

“后天也要来!”

“嗯,我这周都来。”

“下周为什么不来?”时意意识到什么,嚼着土豆含混道。

“下周出差,G市有个合作。”

“……哦,”时意想起来了,顾西上周就跟她提过,只不过她又想起来一个事,“那下周六的宴会你还参加吗?就是盛合集团董事长七十大寿那个。”

顾西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串,扔进垃圾箱,然后回道,“能参加。”

时意这就放心了,恋恋不舍地咬下最后一颗土豆,慢悠悠地嚼完,又想了想,问:“你知道我能进去,为什么还来?”她指的是她没带钥匙依然能进家门,顾西肯定知道她不过是找借口邀请他,他根本不用上套。

顾西抽出一张纸递给时意,反问:“你知道我知道你能进去,你觉得我为什么来?”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能进去,但你为什么来我不知道啊。”时意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她当然知道顾西为什么来,但她就是想听顾西说实话。

可顾西今天也一改人狠话不多的性格,颇有兴致地继续淡定“套娃”:“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能进去,所以你为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时意:“……”输了。

她反手就揪了一下顾西羽绒服的帽子,说:“顾西你幼稚。”

顾西随便地“嗯”一声,“你更幼稚。”

眼看又进小区了,时意陪顾西到地下车库,这次顾西依然没答应留宿,就像时意也只会故作大胆地要他留下,而不会提出去他家住一晚——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唯一一道界线。
但谁不清楚这道界线微妙如薄纸。

顾西要走了,时意敲他的车窗,顾西把车窗降下来,她就趴在窗玻璃上,定定地看着顾西,笑容灿烂,语气志在必得:“顾西,你迟早会告诉我为什么。”

顾西笑了笑。他很少笑,一大半的笑都给了时意。

他也凝视着时意,声音清晰而温柔:“姐姐,我也期待那一天。”

他们没有承诺,没有约定,只是期待着顺其自然。

在该发生的变化发生在该发生的时间那天,会有一个吻,一句话。
又或者很多吻,很多话。


3.

其实早该有了。
但早到什么时候,时意也说不清,她和顾西好像是忽然从陌生人过渡到了老夫老妻模式。

可如果要说为什么,时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她是见色起意。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宴会上,当时时意刚过完二十四岁的生日,还是副总。
宴会过半,她觉得有些累,于是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角落比较冷清的吧台。

顾西就站在吧台里,穿着白衬衫、黑马甲,手里拿着调酒壶,一副淡漠又潇洒的神态。
像竹林里肆意挥剑的神秘侠客,也像云端信手招风的玉面神仙。

时意为了放松心情,立刻坐过去欣赏帅气了。

顾西看她一眼,问:“你要什么?”

没有调酒师对贵客应有的敬称,甚至都没笑。

但时意完全不介意,单手托着半边脸,微微笑道:“我要最令人怦然心动的爱情。”

她就是在调戏。

遇见这种客人,一般人要么会当做玩笑幽默地回应,要么会面露难色暗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被刁难了。

时意觉得她竟然有些期待顾西皱皱眉、或笑着说“没有这种”敷衍过去。

然而顾西只是掀起眼皮正眼看了她一瞬,就转过身拿出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后来时意才知道,顾西那时候的眼神里已经比第一眼多了些东西。

顾西一言不发地在调酒。

时意看不懂,但却莫名觉得以前从没关注过的、调酒发出的各种细微的声响很好听,一点都不吵闹刺耳。

没过多久,顾西就顺着吧台光滑的大理石面推过来一杯漂亮的酒。

从上层的淡红渐变到下层的紫,像一片梦幻沉静的夜空。

时意先凑近嗅了一下,然后试着抿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又喝一大口,跟挖到宝藏似的兴奋盯着顾西,“这是什么酒?叫什么名字啊?”

顾西眼神慢悠悠地在酒杯和时意脸上转了一个来回,手里的器具擦净放好,才似笑非笑地道:“最令人怦然心动的爱情。”

时意:“……”

好气。
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谁让她自己刚才拿这话撩小哥哥的——也不对,顾西分明是弟弟。
看起来太奶了,绝对比他小。

问不到酒名,问人名也是可以的。时意把宴会彻底抛在了脑后,打定主意就死磕在这吧台了,她放下酒杯,手指上的指甲油在酒水和灯光下更加波光潋滟,“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跟姐姐走好不好?姐姐太喜欢你……和你的手艺了。”她说到“你”故意拉长声音停顿一下,想看顾西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结果真遗憾,顾西波澜不惊的,嘴角一下都没动。

顾西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无所谓一样地拒绝:“不好。”

时意也不失落,再接再厉,“那你告诉姐姐你星期几上班,是一直在这里吗?姐姐来看你啊。”

顾西听完静了静,片刻后终于牵起一点唇,双手撑在制作台上,微微前倾注视时意:“姐姐,你是喜欢酒,还是喜欢人?”

时意十指交叠,下巴虚虚地压上手背,反问:“喜欢酒怎么样?”

“酒是我临时自创的,”顾西又松开手,退回正常距离,“仅此一夜,只此一杯。”

时意若有所思地“哦”一声,点点头,又问:“那要是喜欢人呢?”

顾西不再多说,只是笑着看时意。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喜欢酒,那就如今夜偶然邂逅,一面之缘,一杯而止。

喜欢人——

“看来喜欢你要划算一点啊,”时意看着杯中还剩一半的酒,手指在杯壁上敲了敲,而后抬起头,拿出手机解锁,眼尾弯弯,“加个微信?”

顾西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也没拒绝。

两人刚加完,旁边侧门就出来一个人,脚步慌张走过来:“顾西——”

时意因为这一声才知道顾西的名字。

然后顾西就看时意一眼,当着时意的面拿起一旁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好,走向侧门。

推开门的时候才又回过头望时意,嘴唇小幅度的动了动,没有声音,但时意看懂了,而且她还觉得顾西眼睛里笑意更浓。

他说,姐姐,再见。

时意忽然就安心了,看着门一关彻底遮住顾西的背影,没追上去。

她慢慢喝完手里的酒,离开了吧台。

回到宴会时意也没再待多久就告辞。

当晚顾西就联系了她。
是一句天真又暧昧的话。

【姐姐下次想在哪儿喝酒?】

时意当然早就看出来顾西不是一只单纯可人的小奶狗,像狐狸又像猫,跟她是一类人。说不定比她还狡猾几分。

她回:姐姐在家等你。

附上地址和时间,然后火速订购了一批调酒器材。

三天后的晚上,顾西如约而至。
依然又给她调了那杯酒。

“你专门学过调酒吗?”十月已经有些冷,屋里开了暖气,时意坐在毛绒垫上,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酸酸甜甜的味道清爽而温和,“要不要来做我的私人调酒师?包吃包住逢年过节还送小礼物哦。”

顾西又给自己调好一杯,和时意那杯一样,粉紫色的液体在玻璃中光华流转。

他缓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从鼻间发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嗯”,沉默片刻,问:“不介意?”

时意酒量尚可,但这会儿眉头一挑,故意拖出软绵的调子,半掀着眼皮笑,“介意什么?介意你是顾家大少爷,我爸死对头的儿子?”

她昨晚就查到了,名字知道,还有一张过目不忘的帅脸,多好查啊,顾西,刚回国,顾氏继承人,马上就要坐进总裁办公室。她不信顾西回去没查她。

时意还是懒散不在乎的样子,把酒放到一边,脑袋随着身体摇动歪来歪去,“你会从我这儿偷取公司机密?”

顾西只用大拇指和中指拿着玻璃杯,微微晃一下,也学着时意的语气反问:“时小姐,你接近我,说喜欢我,又这样邀请我进你家,是想通过我搞垮顾家?”

两人都不回答,时间像停滞了。他们凝视对方,一个眼睛里水蒙蒙,一个看似凌厉实则温和。

半晌,时意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酒喝,轻轻叹口气,多遗憾似的,“顾西,你真不是个可爱的弟弟。”

顾西终于也喝一口酒,“我本来也不是你弟弟。”

时意听了立刻反驳:“胡说,你明明比我小三个月!”

“三个月而已。”顾西声音可谓稳如泰山。小就小,一点点罢了。

时意撇了撇嘴,眼珠一转,又道:“不是弟弟就不是吧,那我叫你哥哥怎么样?顾哥哥?哥哥?”

她声音又减去柔和软,停顿明显,多出一些活泼娇俏,笑容也更旁若无人的灿烂。

顾西垂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时意就当他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举起酒杯,“哥哥,下次去你家?”

她说的自然不是顾宅,就像时意给顾西发的地址也不是时家。他们自己都有单独的住处。

顾西面容平静地看她好一会儿,才微微扬起唇角,跟她碰杯,玻璃与玻璃撞出小小一声清脆的“铛”。

“下周六。”

他们开始约酒。一周一次,一周两次,两周一次,时间不定,次数不定,依据各自的忙碌程度而变化。

不知道从哪天起,两人的聊天也逐渐奇怪而随便。

譬如时意会在聊天框里吐槽今天天气不好,下雨了她没带伞怎么回家,顾西会回“我有,借你”。

譬如时意让顾西送自己上班,下车时顺手摸了顾西的家门钥匙,进办公室才假惺惺地说拿错了问顾西要不要到她这边来取回去,结果顾西说不用了,他能进门。

时意立马就发了一个“哼”,然后道:没钥匙你怎么进?

顾西:我会撬锁。

时意目瞪口呆。

那天顾西真的没从时意这儿取回钥匙,并且晚上到家后还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时意证明了自己的技能。

时意回他:呵,男人。

宁肯撬锁也不愿意请她收留。
这么洁身自好,她有脾气了!

有脾气的时意在微信上狂戳顾西,宣称自己被他无情的举动伤到了,必须得有东西弥补她脆弱的小心灵。

之后时意就尝到了顾西的厨艺。

再后来她发现顾西不仅会调酒、撬锁、做饭,还会织围巾。

那天时意不小心弄洒咖啡,刚好泼在了没来得及挂好的白围巾上,她沉默着看了两秒,转头就拍照给顾西。

“呜呜呜,咖啡洒了,我的白白白白围巾脏了。”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条但它脏了我心好痛。”
“我又要一家家商场去艰难地找围巾了。”
“没有围巾就没有温暖,没有围巾的冬天是不敢出门的,没有围巾我就不要上班不要去找你玩了呜呜呜。”

时意气都不带喘地发了一堆。

一分钟后,顾西问:你喜欢什么款式?

时意心头一跳,接着狂喜,以为顾西要亲自给她挑一条或是陪她去逛街,想了想发到:要保暖,毛毛要摸起来很舒服,稍微宽一点,还可以当披肩的,粉白格子,两头尾巴上要带一串小球,没有小球就不可爱了。

顾西:好。

时意美滋滋的。

但她等了两天,顾西既没有悄悄把礼物盒放在她家门口,也没有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商场。

直到第六天,顾西说下班后在停车场等她。

——来了!

一下班,时意就直冲负一层。
出了电梯才清清嗓子,把嘴上的弧度降下去,佯作一副冷静矜持的高贵范儿,不紧不慢找到顾西的车,顾西倚在车门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什么事啊?”

时意眼神偷偷往袋子里瞄,声音还故作平静,顾西发现了,心底无奈地笑了笑,也没逗人,直接把东西从纸袋里拿出来,两手摊在时意面前。

“保暖,舒服,粉白格子,宽一点,带小球才可爱?”

顾西手里正是一条完美符合时意要求的新围巾。

时意太喜欢了,这个毛毛的触感、这个大小长宽、还有这些小球,她都喜欢!

“帮我带上,”时意微微昂起下巴,一脸兴奋地看顾西,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不经意间提出了一个多么暧昧的要求,“你在哪家买的?还有别的颜色吗?我想再买几条……”

顾西最初没有动,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像在考虑要不要让时意自己系。片刻后,才放下空纸袋,朝时意走近一步,将围巾圈在了时意的脖子上。

这让两人离得极近,顾西可以轻易亲吻时意的头顶,时意只要一伸手,就能缩进顾西宽阔的胸膛——寒冷将不复存在。

但他们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顾西系好了,才回答时意:“我织的,无价。”

听听这话,多么理所当然的傲气,顾西牌围巾,有市无价。

时意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双手隔着软绵绵的围巾捧脸笑道:“和酒一样?”

“嗯。”顾西低声应道,叠好一旁的空纸袋开门放进车里。

然后他一转身回来,就被时意猛然逼近,锁在了车门与她狭窄的空隙中。

身高原因,时意撑在车门上的手只到顾西腰腹的高度,气势不太够,不过这不妨碍她接下来的话。

“哥哥,”顾西也摸出规律了,时意一般有求于他的时候就喊他哥哥撒娇,“有兴趣再做一条蓝色的吗?”

顾西不看时意,淡定问:“做什么用?”

时意一发力,娇嗔信口就来:“小哥哥你真笨。不给人家一个跟你戴同款的机会吗?”

顾西这才让目光与时意相交,不过片刻后又移开,还伸出食指点着时意的额头把她推后一步。他说:“这个可以给。”

那个冬天,时意和顾西戴上了同款围巾。
顾西牌围巾,就他俩拥有。

这种甜蜜,和这样厉害又温柔的顾西,时意怎么忍得住不沉溺。

她再也没能移开目光。


4.

后来每年时意都缠着顾西要新围巾,双人份的,几年下来攒了好几条。

今天时意参加寿宴,挑了其中一条白色流苏的,是今年冬天顾西新织好的,很大,足够当披肩,和她的裙子也搭。

时意和父亲一起抵达寿宴时人还不多,父女俩跟人寒暄了几句,就见门口一阵骚动,顾西也跟着顾父一起进来了。

一段时间后,时意熟练地找借口要单独去转转。一时为了和顾西见面,二是为了远离“战场”。

自家老爸每次和顾叔叔碰面必定掐架,俩人就跟磁铁一样,明明看不对眼还非要待在一个地方,当初公司选址也是,一家买了半边,另一家就买了对面半边,连办公室都要比这建在同一层。

不过时意偶尔还是会感谢父辈们这种幼稚行径的,不然她和顾西也不能从对面看见对方了。

时意溜出宴会厅,看顾西给她发的定位,是一个小花园的亭子,顾西坐在藤椅上,小玻璃桌上还摆了两杯酒。

时意提着裙子过去,顾西也从藤椅上站起来。
他直接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时意身上。

时意指了指自己的披肩,说:“我有。”

顾西:“不够。”

时意笑弯了眼:行叭。

然后一看桌上的酒就开心了,端起来直接喝了一口,奇道:“你什么时候偷偷去调的?”

顾西言简意赅:“给你发消息之前。”

那就是刚调好,正新鲜。

“不错,手艺没退步,和以前一个味道。”时意想起这几年,顾西陆陆续续给她调过很多种酒,有一些经典鸡尾酒,也有顾西自创的,大部分都很好喝,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这杯。

见顾西也要拿起杯子,时意眼疾手快按住顾西的手,眨眨眼,把自己喝过那杯转一圈,印着浅淡唇印的那面举到顾西眼下,“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它的名字?”

顾西接过端在手里,不否认:“时机不到。”

时意反正不知道顾西等的是个什么时机,一杯酒的名字而已,早说晚说有区别?

她拿起了顾西那杯,喝一口,又喝一口,然后说:“怎么办,顾西,我觉得我醉了。”

不得不说,这一幕十分假,时意今晚演得非常敷衍,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没有一点醉态。

但顾西很配合:“嗯,醉了就醉了。”

时意就问:“那你醉了吗?”

她目光灼灼,盯着顾西和顾西手里的酒,像在催促顾西快喝一口。

顾西于是喝了一口,说:“醉了。”比时意更敷衍。

几乎在下一秒,一片柔软覆上来。

万千星辰顷刻闯入顾西眼底幽深的湖,掀起惊涛,吞噬月亮。

留下黑暗,和温热的两颗心。

时意冲动了,她擅自吻了顾西,唇与唇相贴,然后剩下空白茫然的思绪和越来越大的心跳声。

她看着顾西闭眼,又睁开,像被她吓到的慢动作,实际只不过一两秒。

万籁俱寂中,顾西忽然叫她的名字:“时意,闭眼。”

时意被搂住腰,被强制依靠在男人怀里,来不及思考便听话地闭上了眼。

桌上交叠而起两声动静,是玻璃杯被放下。

顾西反客为主。

很快,时意再也听不到心脏一阵阵如擂鼓的喧嚣了。

只有唇齿间的酒香热烈而滚烫。
灼烧她的嘴唇,也点燃她压抑多时的欲望。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她想要和顾西再吻地久一点,再久一点……

“你们在做什么?!”

这压抑的怒吼声时意真是太熟悉了。

人也挺熟的。

时父和顾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起来了,就在他们不远处,时父一脸气急败坏,像马上就要冲上来夺回宝贝女儿,顾父面色阴沉,眼睛瞪得和铜铃有一拼。

时意看看自己和顾西,嘴分开了,人还抱在一起。
而且她脸颊飞红,气也没喘匀,还在急速补回刚才被顾西尽数夺走的氧气。顾西气息还算平稳,但唇部明显被她的口红染了色,只能说也是没干好事的样子。

嗯,没得洗。

既然洗不干净,时意莫名就放松了,又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她不找借口,也不慌张,继续赖在顾西身上,笑道:“怎么办,他们好像发现了。”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似的,“这算是好时机吗?”

顾西手在时意背部安抚地拍了拍,低低的“嗯”声仿佛还带一点未退的情潮,说:“既然来了,就是好时机。”

“好吧,”时意点点头,“那如果他们一直没发现呢?”

顾西亲昵地跟她碰了碰鼻尖,“最迟年底前,我会去提亲。”

如果等不到命运让他们相遇时那样的天意,他也会靠自己娶回时意。他不会、也不舍得让时意等太久的。
何况他自己也绝对急切地渴望永远拥有他的光。

如果说时意是见色起意,那顾西也差不多。最初那一句大胆的试探,不管不顾钻进他心里留下媚影余香,后来影子变成人,香味催生新花,彻底融入他的血肉,割舍不下,分离不了了。
他等了很久,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可用。

时意吻上来那一瞬间他也终于明白过来,时机看似不可捉摸,实际只是由人自己创造的东西。
他们庸人自扰,聪明反被聪明误,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所幸还不晚。

“那现在你可得赶在我爸把围墙建好之前来,不然说不定晚两天你翻墙都翻不进来了。”时意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还是比较矜持的,没有直接表现自己的迫切,而是委婉地提了个醒,看她多为顾西着想。

顾西牵着时意的手吻了吻,眼神像一把小钩,透过皮肤勾住了时意心尖的软肉,让人心痒,“姐姐放心,明天就来。”他争取今晚回去说服他爸晚点再打断他的腿。

说完又瞥一眼不远处,“他们又吵起来了。”

时意迅速扭头看,果然。

“让他们吵。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顾西对自己亲爸也这么绝情,完全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想法,何况还是自己亲爸和未来岳父的战争,不如趁这时间和忍耐多年终于马上就能抱回家的小妻子多聊会儿天。

时意也是一样的想法,现在过去劝架等于火上浇油。

她很快想到一个问题:“那杯酒叫什么?”

顾西这回没有闭口不谈了。他俯身凑近时意耳畔,哑声道:“——爱人。”

“是你说的,要最令人怦然心动的爱情。”

酒给你了。

人也给你。

时意说不出话了,完全没想到顾西一瞒再瞒的是这么个答案——是怕太浪漫了她受不住吗。

太小瞧她了。

时意伸出手勾住顾西的下巴,左右打量一遍,又拍拍顾西硬实的胸口,点点头,下评语:“还不错。”
“我很满意。”

“多谢夸奖。”顾西扬起嘴角,又啄了一下时意的唇。

后面时父好像瞧见了,气炸了地骂着“你儿子又偷亲我女儿”,顾父也厉声反驳“呸,亲了又怎么样”。

时意看爸爸们真的要冲过来逮人了,抓紧时间道:“快快,还有一个问题,你真的不是打算娶我然后吞并我家的产业?”

顾西陪她演,反问:“你夸我的酒好喝,还笑着叫哥哥勾引我,真的不是想让我入赘带着公司当嫁妆?”

“不是。”
“不是。”

异口同声。

时意“噗嗤”一下笑出来,顾西宠溺地捏了捏她脸蛋。

他们才不图财,只图人。
所以别觉得这是一场情理之中的阴谋,这只是意料之外的爱情——

最令人怦然心动的爱情。

如花如酒,如暮如昼,无数人中邂逅,无数年后白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