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齐师
第二章 太子邵宫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齐避邪大为欢欣鼓舞,跟着前面人流一道走过去,同时心道:师父让我来齐国找金太保,只是太保外出未归,我也不知要等到何时,还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搏上一搏。等选上了由薄大人引荐给齐王也不迟,运气好的话,连太保的人情都可以不动。

    又看看来报名的人很多,暗自忖度道:他们可能都是凭着真才实学来的,我若拿出引荐信来反而不美,倒显得像是走后门的,对其他人不公平,那些考官也看不出我的真实手段。

    因此把引荐信妥帖藏好,齐避邪说道:“采玉,我们去报名吧。”

    采玉连连摆手,比划了手势,意思是齐避邪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你在这等我。”齐避邪也不勉强,径直排队去写了籍贯姓名,而后才拿着号码牌排队进了馆内去见薄肋。

    却说这头天来招贤馆报名的人实在多,而一个负责审核的人精力有限,薄肋看了一上午,也没觉得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人,来的基本都是抱着试探心理的来试试的。毕竟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若是有幸被选中上任,那可就能封官赏金,再也不用黑布裹头了。因此,没本事的人也想来尝试一试,反正一不交面审费,二没选上也不丢人,三则万一薄肋看走了眼,自己就意外地被选上了呢?因此,那些人前仆后继,纵然希望渺茫,也抱着要试探的心理来了。

    但薄肋岂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会子刚听一个花胡子老头谈天说地,将带兵大仗和养生联系到了一起,说的头头是道,却教薄肋听得昏昏欲睡,最后一个睡泡被打破,薄肋拍案而起道:“将面审全都改成笔试!后面排队的人都去隔壁屋子,接受考试!”

    齐避邪见状,也随大流跟着进了隔壁的一间空屋子。直到半天过去,齐避邪才从考场里缓步出来,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采玉,近前对他盈盈一笑:“采玉,我考完了。”

    采玉点点头。

    齐避邪走到他身边,带着他沿着街道走,边走边继续说道:“跟你说啊,刚才我在考场时见到一个人……”

    正说着,忽然不远处的人群突然喧哗起来,只见从人海中冲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乞丐,嘴里叼着一个被啃了半边的包子,横冲直撞地朝着了齐避邪和采玉的方向奔来。与此同时,后面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年男人,手操着一根擀面杖,疾步追赶,怒吼道:“小贼,给我站住!把包子留下!”

    齐避邪眼睁睁地看着那乞丐往自己这边奔过来,跌跌撞撞,碰倒了几个铺子,引来周围一片谩骂。

    光天化日偷窃东西,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那乞丐很快就被一伙热心肠的行人给围住了,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扣住乞丐的手臂,反拧到背后,将对方压在地上,阴阳怪气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贼,居然还偷包老板的包子,也不怕把你肉剁了做包子馅去!”

    “去去去,你胡说什么呢,你的包子才是人肉做的!”包老板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头,对着乞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这小子,吃东西不给钱,我不是让你滚蛋了吗?你怎么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拿我的包子?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包子可是很贵的,要两文钱才可以吃上一个,你你你……这上面全是泥土和草屑,跟狗啃了似的,你要我怎么卖啊?你……我要把你的头发绞了拿来抵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哗然。

    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上的发丝是生下来就有的,一般人是一辈子也不剪头发,如果被剪了,就……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乞丐出头,因为在他们看来,小偷偷了东西就要接受惩罚,这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包老板气势汹汹,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把剪刀,抓起乞丐的一把头发:“给我老实点!哎哟,你竟然敢咬我!”

    乞丐的反抗显然激怒了包老板,他气得满面通红,抄起擀面杖猛狠狠捶打乞丐的头,随后用力揪起乞丐的头发,张开剪子就要剪下去……

    “住手!”

    包老板只觉虎口一震,手中的剪子突然被一个小小的硬邦邦的东西给撞飞了,他没来得及看清打疼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就转过头,见是两个年轻人。

    “他吃了你多少包子啊?”齐避邪缓步走来,问。

    包老板打量了一下齐避邪和采玉,听其中一人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衣着又有些普通,心底便有一层厌恶:“还有几个,当然才一个,若不是我动作快,那整笼的包子都要被他顺走了!”

    齐避邪说:“我当是几个包子,原来才一个,这也值得你大动干戈剪人头发?他不就吃了你的包子没给钱吗,这有什么的,你大可扣留他的身外之物作抵押,或是留下他给你干活还清包子钱。而且总共也就两文钱,你为何动不动就剪人头发?”

    包老板气道:“他这全身上下不值一文,就这头发还能卖点钱,除了这,我还能从哪抠出来?”

    齐避邪说:“不就是钱吗,我替他还了,你放过他。”说着,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钱袋子,拈出两枚铜板,递给包老板:“两文钱,不少吧?”

    包老板扫了一眼,就将铜板收入了自己油腻腻的、脏兮兮的腰包,看着齐避邪,又看了看乞丐,一点头:“哼,臭小子,算你走运!”当下就弃了乞丐,操着擀面杖和剪刀走了。

    其他凑热闹的人见不闹了,也渐渐都散了。

    这边齐避邪带着乞丐、采玉去了角落,还顺带给乞丐买了点饼:“以后,你可不要偷别人的东西了——伤口还疼吗?”

    采玉找出一瓶药,递到那乞丐面前。

    乞丐看都没看药一眼,目光反倒一直黏在饼上,眼里流露出几分饥饿的亮光。

    齐避邪会意,将饼塞到了他的手上,又将采玉的药送到了那人的另一手中:“偷窃他人的劳动成果是不对的,你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劳动来获得食物。”

    乞丐什么也没说,好像没听见似的,狼吞虎咽地啃光了饼,又摸了摸药瓶,起身就走了。

    采玉眉头蹙起,显然不满那乞丐的做法。

    齐避邪见状,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们帮了他,他却一句感谢也没有,有点不高兴?”

    采玉点头。

    “可是,也许他和你一样说不出话啊。”齐避邪说。

    采玉神色微微讶异,而后又垂下睫,眸光沉沉的。

    齐避邪叹气说:“每个人的境遇不同,面对事情的处理方式也会不同,就像我们如今,表面上闲来自在,可实际上要办的事情还很多,就像刚从招贤馆的笔试,也不知结果如何,但愿此次能顺利,不坠青云之志。”

    “好一个青云之志!”一声清越温润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齐避邪心头悚然一惊,和采玉同时转过身,只见他俩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翩翩的白衣男子,身如青竹,玉冠高束,鬓发齐整。面若雪莲,双眸弯起,明明是带笑的样子,可那笑容却无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好似还隐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他挽起广袖,轻声一笑:“我观阁下有些面善,竟好像在哪里见过。”

    齐避邪心下一沉,面上故作淡笑道:“这真是一个不怎么好的搭讪。”说话时依旧语气平静,眼底却划过一丝暗光。

    “惭愧,”白衣公子拱手道,“在下云宫,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鄙人齐避邪。”

    “齐避邪,这真是一个好名字。”他赞赏道。

    齐避邪弯起唇:“恕鄙人直言,云公子也有一个好名字。”

    “哦?”云宫眉梢上杨,饶有几分兴致地看着她,可是眼里的笑容未达底。

    “像公子姓云,合上这名字自是有意境,但倘若换了别的姓氏,只怕不美。”

    “比如?”

    “如果姓吴,那岂不是要叫蜈蚣了?”

    云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面对这样的玩笑,他也不恼,点头说:“齐公子说的是。”

    齐避邪对他一作揖:“云公子若是左右无事,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且慢,”被她一打岔,还好没忘了正事,云宫秉着一本正经的表情,“方才听见齐公子说‘不坠青云之志’,云某生活了这么多年,走遍了不少地方,却是很久没听到这样充满豪情壮志的话了。这位公子,你莫非也有胸怀大志而报国无门之恨吗?”

    齐避邪细细打量此人,不动声色地拱手说:“刚才不过说笑而已,当不得真,让云公子见笑了。”

    “不见得吧,”云宫摇出一把精致美观的杏色纸扇,扇面散发着淡雅的幽香,也不管天气寒冷,对着自己的脸轻打着风,“我听公子的口气,好像带有壮志难酬、怀才不遇之感,你不妨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自己来京城,为的就是登上仕途。可是此刻面对云宫,齐避邪的脸上非但没有表现任何欣喜之色,反而愈发凝重起来。她沉声说:“云公子说笑了,鄙人何德何能,敢飘飘凌云?不过是无心的话,随口说说罢了,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不值一提。”

    说着,齐避邪又躬身一礼,目光越过他,带着采玉离去了。

    云宫面色淡漠,慢慢收起扇子,扇头靠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他默默注视着齐避邪和采玉穿过密集的人群,逐渐消失在长街里,漆黑幽深的眼底划过一抹冰凉的笑意:“有意思。”

    这时,他身旁闪出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浓眉细目,面容英挺,腰佩长刀:“少爷,那两人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云宫微微皱起眉:“这两人有些古怪,尤其是淡蓝色衣服的那个,眉眼竟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而另一边,齐避邪确认后面没人跟踪,便跟采玉找了家客栈,定了客房住下。这才坐下来轻轻喘气,凝眉思索。

    采玉在一旁满心疑惑地看着她。

    齐避邪对他苦笑:“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点头,做着手语:我看出,你对他有点防备。

    齐避邪作解释道:“你刚才也听见了,他说他叫云宫,可是你注意到他的扇子了吗?那是金丝楠木做的,有水不浸、蚊不穴,不腐不蛀,幽香暗浮的功效。据我所知,这种木头只生长在云国土地,而且名贵罕见,唯有云国王室才有资格享用。那人自言云姓,名宫,可不出自云国皇宫?”

    采玉听了,瞳仁一缩。

    齐避邪沉声说:“采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宫,根本不姓云,他姓邵。”

    云国有一位太子,姓邵名宫,之前齐避邪的父亲在成为左庶长之前,还担任过太傅一职,教任云宫读书识字七年。所谓女随父相,即使经历再多的世故,再如何长开,她的容貌多多少少还是会和父亲有些相似。十年过去了,太子也长大成人,未必不会对曾经的启蒙夫子留有印象。

    人,还是谨慎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