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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栽桩陷害
    这把匕首,竟然需要触动机关才会露出真面目。

    齐避邪叹道:“这把匕首,记得还是那年你过生日,我发明出来的,设计时用最轻巧的刀片和厚重的木头。我把触动机关做的很小,真的铁刀藏在木头中,须得用极细小的针尖等物件,用力戳这小圆洞,里面的刀才会显露出来。这东西做得不够巧妙,我原想扔掉,可你说这样的东西用了那么多材料,扔了也可惜,就一直留在身上。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今天这情况。”

    还好,那些人没发现其中的玄机,不然只怕……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采玉比划着手: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那不是你做的,可是你能告诉我,太宰马车被损坏时,你除了拿回香囊,还干嘛了吗?”

    采玉低头,神色里闪过一丝迟疑,慢慢地做着手势:我瞧见太宰的仆人提着食盒,放在朝房里,就偷偷在里面下泻药。

    “泻药?”齐避邪差点怀疑自己看错了。

    采玉:没错。

    他又补充:那天他害你在外面久等,我要给你讨回公道。

    齐避邪不禁失笑:“怪不得你回来慌成那样,原来如此。你啊,真是……这太宰今天摔伤了腿,晚上还要……那日的仇,不是已经报过了吗。”

    采玉:不一样,你报的和我报的不一样。而且我没有想到会被陷害。太宰是在贼喊捉贼吗?

    齐避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换上了平静:“不,这不是太宰自己做的。”

    采玉困惑不解地看她。

    齐避邪说:“我不过一个亚卿,他若真想害我,随便捏个罪名就够我喝一壶,不屑用这种小把戏。况且,他这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得休息个半年才能好,他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不可能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采玉想到还有一个得罪的人:长公主?

    齐避邪一愣,旋即笑道:“你还会想到她?哈哈,不过不会,因为长公主不是这样的人,她只会明着来,不可能暗算。”

    采玉又做了一个手势。

    齐避邪霍然起身,面色静默了。良久,她才道:“你也发现了,齐王身边的那个,很可疑。怕是……那人也没想到,被我们占了先机。”

    太宰腿伤了后,朝中不少人前去探望。这日,裴策将一张单子递给齐避邪,道:“与桑国盟约的条约孤与太傅拟了几条,齐卿看看,哪里可还需要修整的?或者内容需要扩充或稍加润色?”

    齐避邪看了后,说:“臣觉着这些都已好到极致,多一笔或少一笔反而不妥。”

    裴策点头:“既然如此,结盟当日就拿着这个去吧。”顿了顿,又道:“太宰那边的事,孤已让人查出来了,是太宰手底下的一个人做的,因在前几日得罪了太宰,恨他克扣工钱,存心报复,如今孤已让廷尉将其处死,此事与采玉无关,让齐卿也跟着受委屈了。”

    齐避邪忙道不敢。

    裴策又道过几日可一块儿去太宰府见见太宰,缓和一下关系:“孤听闻你二人有些矛盾,不如趁这个机会探望一下,适当进行沟通,也好解了其中误会。朝中之事太过复杂,能少一点麻烦尽量少一点。”又问齐避邪何时有空。

    齐避邪思索了下,报了一个日子,只听裴策若有所思道:“也好,正好当日太傅也要去探望太宰,孤也陪同你们一起去吧,顺便再讨论一下如何完善结盟的事。”

    齐避邪干巴巴地答应了。

    没想到第二天,太宰就得了消息,送来帖子到齐避邪的宅子上,约在后日巳时五刻于太宰府上做客。

    “巳时五刻,”齐避邪将帖子放在了一边,有点莫名地看着送信的人,“这都快吃午膳的工夫了。”

    到了第三天,齐避邪和采玉、博约坐着马车来到太宰府所在的街道,却发现离太宰府尚有一点距离处拦了不少人,道是前面的路坏了,还在施工,让人们绕道走。好巧不巧的是,这施工的范围正好将通往太宰府门口的东西方向路给封死了。

    这一块地带暂时走不了。

    博约听了,只觉匪夷所思:“好端端的,怎么会修路,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齐避邪透过车窗,能瞧见不远处的太宰府门外停了两辆马车,她转头道:“采玉,你眼力好,你看清那两辆马车上的标志了吗?”

    采玉举目望去,比划着马车上的车徽图案。

    齐避邪边看边道:“一个是太傅的,一个是齐王的。”说完,心下一沉。

    博约惊道:“齐王和太傅已经在那儿了?不是,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巳时五刻吗,现在时间应该还没到,这地方又在施工,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齐避邪道:“我怀疑是我们拿到的约定时间有问题。”她亲自下了马车,问了旁边一个在搬木头的人,道:“这位小哥,你知道太宰府门口的这两辆马车是什么时候停在这的吗?”

    搬木头小哥一边忙活一边道:“早有些时候了,我们到这儿是巳时三刻,已见着这些车子,现在巳时四刻,少说也有一刻钟工夫。”

    旁边也有过路人想过去的,但是被拦了下来,那人不得不回头走,嘴里嘟囔道:“什么吗,突然拦了不让人走,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又有一个驮着麻袋的老汉,愁眉苦脸:“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我本来要去那里送货的,结果这路给堵死了,要什么时候才通呢。”

    那里头一个正在干活的人忽然抬起头,对那老汉道:“老家伙,你别在这等了,我们少说也要干一个时辰。”

    齐避邪脸色一沉,再望一眼那太宰府门口,紫檀色的大门紧闭,没有门房,徒留两辆马车在外面。

    齐避邪一回到车上,博约就急忙问了:“大人,这下可怎么好?看样子齐王和太傅都来了,偏生我们被拦在外面进不去,好不尴尬。而且这群施工的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候。不过说来也奇怪,帖子上说好的巳时五刻,怎么齐王和太傅就来这么早。”

    齐避邪道:“不是来得早,是我们来得迟了。”

    采玉道:要不去后门看看?

    齐避邪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

    他们让车夫绕道去了太宰府的后门,结果那儿也是进不去。

    采玉比划着:我们怎么办?

    齐避邪沉思着,车窗忽飘进来一声吆喝声:“卖栗子糕喽——松软细腻,新鲜好吃的栗子糕!快来买啊!”

    她掀开帘子,望见对面有人在卖栗子糕,排了不少人。

    齐避邪注视了那儿片刻,说:“我正好饿了,去买点栗子糕吃吧。”

    采玉面上还有忧色,博约道:“大人,您想吃栗子糕随时都可以,只是这太宰府可怎么办?要是被大王和太傅知道,咱们迟了……哎呀,这面子可丢大了!”

    齐避邪微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

    她让心事重重的博约买了三袋栗子糕回来,自己抱着一袋,坐在车内吃,一面嚼着糕点,一面透过车帘看着来往的行人,默了片刻,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嘴角微微弯起。

    此时太宰府内,裴策、太傅和太宰三人正在用饭。裴策不住往门口看,神色有些担忧:“齐卿还是没有来吗?”

    他们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齐避邪的人影,索性就先吃起来。

    “若是要来,应该也早就来了,可能是路上有所耽搁,或者忘了吧。”太宰佯装不知情。

    太傅摇头道:“若是有所耽搁,这个时辰也该来了。若老臣没猜错,齐卿忘掉今日赴约之事的可能性更大。”

    “这……不太可能还吧。臣前日还让人去齐卿府上递了帖子,口头又叮嘱一番是在某时某刻,她既是不来,也该叫人送个信才是。”太宰语气里微有埋怨之意。

    裴策凝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神色一变,转身吩咐宦官带几个侍卫去齐避邪的住宅看看。

    太宰心头一跳,忙赔笑道:“哎呀,大王,臣之前也疑惑齐卿怎么还没来,已差人去齐卿府上问过,这会子应该快回来了,大王就不用让人多走这一趟了。”

    裴策听说,信以为真,也就没让宦官和侍卫去了。

    太宰轻舒一口气,又听太傅道:“这齐卿也太慢了,这都过了多久,还不见人影,莫不是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太宰道:“是啊。他忘了咱们也就算了,怎么连大王都敢忽略?”

    裴策蹙起眉头:“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得及时来吧。”

    太宰不以为然道:“还有什么事能比大王和齐国结交外邦更重要?依臣所见,齐卿一定是觉得自己功劳大,骄傲自满,连大王也不放在眼里。”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片喧哗声,裴策道:“这是什么声音?”

    太宰忙命人去看看,下人去了一趟,回来说:“是齐大人在后门,被一伙百姓给团团围住,他们嚷着让齐大人讲塞州和沨水上的战事。”

    裴策诧异,脸上分辨不出是阴是晴:“齐卿到了?”

    太宰脸色铁青:“人既然来了,怎么不来见大王,反倒先看那些平头百姓。”

    裴策道:“两位爱卿随孤出去看看。”

    “诺。”太傅答应一声,起身行礼。太宰脸色一变,也跟着起身,抬起袖子道:“请大王稍等片刻。”转头暗暗吩咐人快些让前门外的施工队走人。

    不一会,三人从后门出去,见齐避邪被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百姓的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

    太宰忍不住高声道:“齐卿,你既然来了,为何迟迟不进来?”

    齐避邪回头,对着那方向行礼。

    百姓们见此,都纷纷散开,注视着太宰的方向,轻声讨论着什么。太宰心生不悦,在齐避邪开口前,又以数落的口吻道:“上回本官邀请你来府中做客,你也是来得迟了,那也罢了。只是今日大王也在,你怎么还是这副慢吞吞的样子?”

    齐避邪道:“太宰不知,其实臣早来了,只是太宰府前们外的路在施工,左右无法通行,而贵府的后门也进不去。臣等了半日,好不容易遇着一个从后门出来的人,请他进去通报,可不知何故到现在也没动静,反而是大王、太傅和太宰都来了。”

    裴策问:“什么施工?”

    太宰面无表情,心头却是在乱跳。而齐避邪答道:“臣前日接到太宰送来的帖子,道是巳时五刻来府上,臣思索着怎么也该好些来才好,就四刻不到便来了,谁成想还是到的迟了,遇到太宰府门外有一些人在施工,禁止人通行。”又作出深深懊悔的样子:“早知如此,臣应该来的更早些,差不多巳时一刻就该来了的。”

    裴策讶异道:“巳时五刻?时间不是……”他下意识看向太宰,而太傅也面色不虞地瞄同一个方向。

    太宰咽了口唾沫,堆起假笑道:“巳时五刻?是这样吗?本官记得是……啊,可能是帖子写错了。”

    “太宰,孤记得你之前还说让人跟齐卿口头叮嘱一番,既是写错了,那口头上的也会说错吗?”裴策道,“难道还是你一开始就弄错了时辰,连带着齐卿也和我们错开了时间?”

    “这……”太宰大汗淋漓。

    太傅却道:“不对,老臣和大王来的时候,外面一直都好好的,也没听说有什么地方要施工。就算是,也不至于在太宰府附近,老臣和大王可是在里面,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他话音一落,百姓里有人说道:“我们路过的时候就有看到太宰府门口那一块地带在施工,有人想送货都进不去呢。”

    “没错,说什么要动工一个时辰,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们绕道的绕道,进不去的进不去。”

    还有人不依不饶道:“之前齐大人等在后门外,等了好久,正好金太保的车驾经过,看到齐大人在这儿,问了情况,还邀请齐大人去家中做客。”

    “没错,齐大人以要事为由拒绝,一直在等贵府下人的通报。大王若是不信,太保府就在不远处,一问便知。”

    裴策回头看向太宰。

    太宰脸色难看,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舌头就像打结了似的,十分不灵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太傅见此,心里猜到了几分,帮着说了圆场话,赔了笑脸,又道:“都是误会,误会,齐卿,你既然来了,就快点进来吧。”

    齐避邪又行了一礼,跟着他们进去。

    事后裴策几次想问太宰究竟,太宰汗流浃背,想辩解却又吞吞吐吐,还是多年好友的太傅帮着他说了几句好话,齐避邪也没有追究,裴策就将此事丢开了。

    却说东流逝水,暮去朝来,转眼年关将近,齐国宫中举行盛宴。

    齐避邪和采玉也在受邀之列,当晚身穿华服来到王宫。二人在快走到殿门的时候,齐避邪瞧见对面来了一个埋着头走的宦官,便往右挪了下让出空儿。哪知那宦官居然也朝同一方向而来,齐避邪不提防被那人轻轻一撞,险些摔倒,靠右脚一用力踩住地面才站稳。

    那宦官匆匆道歉,齐避邪镇定心神,摆手说没事,那人就低头走了。

    齐避邪也没在意,和采玉找了位置坐下。

    这场宫宴布置得极为盛大,虽说远不如齐避邪初次去桑王宫所见到的景象,但也不啻云王宫早些年举办的晚宴。

    来这儿参加的都是在竭水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齐避邪就在席上看到了郑来、汤泉等熟悉的人影。郑来是最先注意到坐在对面不远处的齐避邪的,对她点了点头。如今的他已褪下战袍,换上了普通的衣服,肤塞仿佛更黑了,可面庞英俊,别有一番飒爽之姿。

    而胡过也在和家人说笑的工夫,转头遥遥望向齐避邪,对后者狡黠一笑。

    齐避邪心中一暖,觉得这大概就是宋澜常说的友情。

    不久,一个个身穿绣花纯白色齐腰宫裙的宫女,搭着红色披帛,步履轻盈地鱼贯而入,手托美味佳肴,送到一张张案上。

    一些互相熟识的大臣推杯换盏,聊天说笑。郑来和胡过等都在和熟人相互敬酒,而齐避邪这桌较为冷清。

    齐避邪握着酒盏,对采玉笑道:“这要是换成茶荈该多好。”

    采玉知齐避邪不甚酒力,只怕喝一杯都容易醉倒,取出了一粒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丸药,递给齐避邪。

    齐避邪接在手中,认出这是宋澜秘制的丸。

    与此同时,坐在齐避邪右边位置的太宰家的公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齐避邪。由于太宰摔断了腿,行动不便,需要调养近半年,裴策特意准予让他的独子来代替赴宴。

    这太宰家的独苗叫焦旌,从小就被爹娘压着读书识字,同龄的儿童都在放纸鸢、玩孔明锁的时候,他还被锁在屋里写字念书,他想偷偷玩,可玩具都被爹娘给没收走。自从他长到了十六七岁,压抑了多年的负面情绪如决堤的长河汹涌而来,又如火山般爆发,不再服软,对爹娘的态度也强硬起来,变得不服管教,空长着一副高大的皮囊,内里却是虚的。两条腿上全是肌肉,动起手来不分轻重,若是爹娘骂一句,自己顶完嘴,还要和爹娘对打。他撕毁了认为让自己头疼的书籍,成日里和狐朋狗友胡吃海塞,玩物丧志。太宰对此气得恨不得到京兆尹告儿子不孝,但到底没这么做,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宰试了许多法子,也拿焦旌没辙,期间又想像以前那样用“竹条抽肉”教训焦旌,反倒被夫人哭着劝住,到后来自己也懒得管了,索性由着儿子去了。

    这焦旌虽然正值叛逆,但对爹娘的养育之恩还是记得一些的,知道“父亲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他不知从哪听了风声,得知太宰的腿伤和齐避邪的身边一个哑巴脱不了干系,且上次齐王和太傅来府中做客,也因齐避邪而为难太宰。

    焦旌就认定,这个齐避邪一定不是好东西。

    他满心怨恨齐避邪,又知晓后者连续两次设计退宜兵,有点儿不服气,打算找个机会挫一挫齐避邪的锐气,也好长自己威风。

    因此,他一到座位上,余光瞥见左侧的一袭灰白色衣裳,那人旁边还有一个青衣男子,便知穿灰白色的是齐避邪无疑——齐国上卿出席宫宴时才会穿这样的颜色。

    焦旌有了计较,便假意友好地跟齐避邪打了招呼,又装作无意地手里把玩着一个雪桃,还冲齐避邪晃了晃,说:“听闻这是从桑国那儿进购过来的雪桃,今早就送进宫的,这上面还有霜,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齐卿在山中居住多年,应该没尝过尔馨稀罕水果,今日有幸坐在这,不妨尝一尝鲜。毕竟,这机会很是难得,也不知道下回再吃到是什么时候了。”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下官今日有幸品尝到如此珍贵水果,自来会好好珍惜。”齐避邪仿佛听不出话中深意似的,笑吟吟道。

    自己明明话中带刺,却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焦旌胸口难受得紧。

    正好面前有一个宫女端上了一道菜,焦旌指着问道:“这菜叫什么名字?”

    平时宴席也就吃吃饭聊聊天而已,还从没有过大臣向宫女问起菜名。那宫女一呆,茫然地说:“回大人,这菜名叫麒麟降自天。”

    焦旌一听,冷笑说:“好好的鹿唇,却要用这样的名字,说是附庸风雅也不为过。即便名头好听,可里头的味道真的也能像名字一样好吗?任何事物都要分了主次高低才好,否则靠一点小名头就妄想喧宾夺主,实在是……阴沟里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意有所指,齐避邪眼观鼻鼻观心,只作耳旁风。

    但焦旌一点也不想放过,缠着齐避邪道:“齐大人,我想考考你。还请齐大人走出一步。”

    齐避邪不解何意,坐在位子上,挪动了一步。

    焦旌立刻道:“两猿截木山中,问猴儿如何对锯?匹马隐身泥里,看畜生怎样出蹄!(1)”

    得,原来是想这么说自己,齐避邪又好气又好笑,采玉在旁比划了几下,齐避邪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清了清嗓子,对焦旌笑道:“焦公子也请听好了,我的回答是:双鼠嚼食宴上,猜耗子怎样作咬。只鳖袒腹天外,瞧王八还想翻身?”

    焦旌前阵子靠太宰的关系找了一个官职,结果没几天就因犯错而被革职,成了竭水人们茶余饭资的一个笑料,此刻被齐避邪话里嘲讽,顿时羞愧无言。

    齐避邪见焦旌总算不来找自己茬了,心里松一口气,转头看宴上乐师弹奏着乐器,丝竹之声悦耳,其中有几个身着粉羽宫裙的女子弹奏琵琶,挡住了半边脸,纤纤手指灵活翻飞。

    齐避邪听着那轻柔婉转的曲声,不禁回想起在沨水上那一晚见到的男子,这些女子弹的虽也精湛,可远不如那位男子来的娴熟。

    这事,左侧有个大臣道:“这些新来的乐师技艺不精,曲调绵软无力,这种音乐敢放在宴上,也不怕污了旁人的耳朵。”

    附近一个有些年纪的大臣不经意道:“只有好的琵琶与高超的技艺才可弹出妙音,不知道哪里还会闻名的琵琶?”

    左侧大臣说:“要说普天之下,最擅长弹琵琶的,当属名动江北的仇谋仇公子。他的琵琶曲,是我平生仅见最好的。每一个来向他挑战弹曲的人,最后都输得心服口服,无不对其赞绝。”

    “哦?仇公子?”齐避邪转头看那左侧的大臣。

    采玉神色有些许疑虑,定定地瞅着齐避邪。

    那大臣喝多了酒,正满心高兴,此刻见齐避邪似乎饶有兴致,也无所顾忌,大大方方讲了那人的来历:“这个仇公子,原是宜国人,后来搬到了我国竭水,这些年写过不少好的曲子,譬如最近京城里传得最火的《齐师》,就是他写的。他的歌曲啊,无人能及。”

    齐避邪听着那人的话,脑海里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心里猜测大臣所说的,多半是这位神秘的公子了,不由将那名字默默记在心头。

    那大臣说了半天,笑眯眯,无心的一问:“齐卿似乎对那位弹琵琶的公子很有兴趣?”

    齐避邪心一跳,面上强作镇定笑道:“不过是听着有意思,随便问问罢了。”

    而在此时,原一脸挫败的焦旌不知何时把目光重新投在了齐避邪身上,他一手擒着酒杯,摇晃着,酒杯里流动出一抹琥珀光色。直到听见齐避邪的回答,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但是焦旌还没来得及奚落齐避邪,裴策已经来到了现场。

    裴策进来的一刹那,全场几乎沸腾。

    一个手扶麈尾的老宦官说了几句吉话,所有大臣行礼谢恩,又重新坐下,恢复了之前喝酒谈天的样子。

    席上缺少了裴观的身影,听说他偶感风寒,在家休养,不便来赴宴,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想要攀高枝的大臣们的热情,他们拍不到紫奉君的马屁,也可以拍别人的。因此,那些大臣不熟的也当做熟人一样闲聊,不是说哪家闺女快到了许人家的年纪,就是哪家有了新的儿子。

    齐避邪右手支着太阳穴,为防备有人来敬酒,便打算偷服那解酒药丸,她的手无意中触碰到胸口,却发现身上有硬邦邦的东西。

    她低头,掏出一点来看,这是……

    一块玉。

    一瞬间,齐避邪脑海中电光一闪,回忆起之前被宦官撞的画面,心中骤然一冷。

    恰在此时,一个宦官慌慌张张的跑进殿,喊道:“大王,不好了,天地合玉不见了!”

    “什么?”满座皆惊。

    金逢道:“天地合玉可是我大齐的镇国之宝,地位仅次于国玺,一直放在密室中,除了逢年过节祭天时要取出一用,平时都所在那儿,一般人不得进去。怎么好端端的会不见了呢?”

    那宦官磕头如捣蒜:“小的奉长公主旨意去捧出天地合玉,谁知发现匣子里空空如也,玉不见了。”

    裴策大怒,道:“岂有此理!孤来这之前还去密室检查一遍,天地合玉还好好的在那儿,怎么会突然不见?来人,速速搜寻各宫,不论是人还是殿宇,连你们自己的身上也都搜查一遍,不放过角角落落,务必要找出天地合玉。”他派出几个心腹宦官,先对他们进行搜身,然后又命一批确认没有问题的侍卫跟着去搜寻。

    那些人领命出去了,裴策又对席上众人淡笑道:“诸位爱卿,出了这变故,让列位受惊了。大家继续吧。”

    众人干笑着,但气氛变得沉重,谁都不敢发出一声,也没人敢喝酒吃菜,仿佛杯中的酒都不好喝了。

    不一会,侍卫队长回来道:“报——启禀我王,属下搜遍整个王宫,各个地方的人搜过了,也没有发现天地合玉的踪迹。”

    “别处没有,那可能就在殿上。”裴策扫视一圈,神色如旧,可语气坚决,“麻烦众爱卿配合,让侍卫们搜一下身。”

    虽说裴策来这宴席之前就见过天地合玉,那玉还在,而席上好像也没人出去过,多少也可以排除嫌疑,但是没有人敢开口,朝臣们都连道不敢,一个接一个地起身。

    齐避邪心一咯噔,慢慢和其他人一样站起来。她看向采玉,后者同样用含忧的目光望着她。

    (1)出自李白巧对杨国忠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