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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来了送枕头
    乌篷船随着河水轻轻晃荡,苏悦抱着伞坐在船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同船夫搭话:“大叔,咱们这有什么比较久远的历史景区吗?”

    船夫思考了会儿,边摇着船桨边答道:“你要是想看些好看的景色得去西栅,那边儿都是些景区,景色好看但就是人多了点。南栅那边儿是老乌镇,景色比较原始纯粹,不过一些老手艺人都在那边儿摆摊子,能去买到不少好东西。”

    苏悦轻轻晃了晃头,语气中带着些俏皮:“那这儿有什么传统艺术表演吗?”

    “西栅景区那边儿有昆曲表演,但是今天这个天气估计是看不到喽。”船夫晃了晃船桨,摇摇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西栅那边儿有个吉祥楼,听说最近北京来的相声演员在轮演,小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吉祥楼?!

    苏悦眼睛一亮,回过头问道:“刚那先生下船的地方就是吉祥楼?”

    船夫费力地推开水波,点了点头:“刚刚那小先生就是北京来的演员!”

    相声演员?!这可正中了苏悦的下怀,她最近接了个关于宣扬民国曲艺节目的剧本,正打算写些关于传统文化的东西,她这次来为乌镇本来是为了这昆曲表演,没想到还附带了个相声!

    而且……刚刚的大美人……

    苏悦蹭蹭嘴角不争气流出来的“眼泪”,冲船夫高声喊道:“大叔,掉头!我们不回酒店了,去吉祥楼!”

    “好嘞!”

    外面稀稀拉拉地下着小雨,小园子里面也坐了不少的人,不等张京墨同王景宁决一死战,小园子的经理就匆匆忙忙地把两个人推进了更衣室。

    张京墨这才得了个空隙开口讲话,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给自己穿着布鞋,一边冲正对着镜子穿大褂的王景宁碎碎念道:“你说你突然揪我后领干什么,瞧瞧都勒红了,一会上台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昨晚干什么了。”

    王景宁扣上大褂上最后一颗扣子,理了理褶皱,扭头笑道:“要不是我拉着你,角儿你怕是能在大街上演上一出甄嬛传。”

    听到这话,张京墨顺势靠在椅背上,故意翘着兰花指摸了下头发,冲王景宁调笑道:“贱.人就是矫情,宁贵人你好大的胆子!”

    王景宁可受不了这不要脸的劲儿,反手一挥,笑骂道:“我可去你的吧!诶,珂儿你过来看看,我这领子怎么怪怪的。”他对着镜子打量了下,抬手整理起领子,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张京墨懒洋洋地扶着椅子站起身,一点一点挪到了王景宁的面前,替他折了起来。要说起这领子,从四年前两人刚搭档那会儿起,这活儿就被张京墨接手了,刚开始是他看不惯那参差不齐的领子顺手替王景宁理了下,哪知道王景宁那双手笨得要死,怎么也学不会,张京墨索性也就接手了,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养成了上台前先给王景宁理下领子的习惯。

    “你说说你,搁酒店里先把大褂穿好了再过来不行吗?非得在这儿耗时间。”张京墨替王景宁一面折好了领子,抚平褶皱,一面又开始了今天份的唠唠叨叨。

    凭着这么多年的接触,王景宁脑中马上浮现了自家角儿仰头叉腰、唠叨不停的画面,要是不拦着他能念到明天早上。也不知道师父当年是怎么教的,这嘴不开则已,一开口就和那背贯口一样,‘叨叨叨’的全出来了。

    为了防止张京墨因为唠叨而受到经济损失,王景宁非常讲义气的捂住了自家角儿的嘴,完全不顾其反抗,生拉硬拽地拉着他到了台幕后面。

    “你干什么?这前面还没演完呢!”张京墨一把拉开王景宁放在他嘴边的那只黑爪子,小声地提醒道。

    “嘘!”王景宁躲在上场门的幕布后面,透着幕布缝打量前面演出的演员们。旧时戏剧园儿里面的方形舞台,出场、下场处各有一个门儿,右边一般为上场用的门上刻有出将二字,左边一般用作下场刻有入将二字。因为习惯,后来呢也把新式舞台右侧副台侧幕口称为上场门,把左侧副台侧幕口称为下场门。吉祥楼在解放前原本是家京剧园子,所以在这出场门的上方挂着刻有出将二字的牌匾,下挂一层绣着龙凤的幕布,一罩下来里面后台的样子外面半分也别想看到。

    相声行里倒是没有像戏剧行里这规矩,平时几乎都是从出相上场,结束后也从出相下场。不过这门倒成了后台演员们打量观众的好地方,有时候年纪小的演员们会在上场前躲在幕布后面看看有多少观众,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但……王景宁和张京墨虽不是什么老艺术家,也算是能够在台上收放自如的了,王景宁搞得这出儿是个什么意思?

    张京墨有些摸不着头脑,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索性直接去问王景宁。他轻点着步子,小心地拍了下正专注于前台的王景宁,压着嗓子小声地说:“你搁这干什么呢?一会儿师兄们就下来了,你别吓着人家。”

    “去,整得和我长得有多吓人一样。”王景宁趴在门框子边死死地盯着前面,宛如前方有什么宝藏一样。被张京墨这么一拍,他也回了下头,冲着台上演得正酣畅的师兄弟们努了努嘴,有些羡慕的说道:“角儿,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和崔哥他们一样出去商演啊?我听说崔哥今年那演出可不少,这次还是抽空来的小园子演出。啧……”

    相声行难,现在这年轻的要么在家里看些个电视剧电影,要么就跑现场追追星,谁愿意跑这儿小园子里头听什么相声京剧啊!也就是些老太太、老爷们儿还肯捧个场,小园子里的相声演员每天面对的也是这些观众,多半也都是熟脸。每年有一大半时间蹲在一家小园子里,吃着死工资,人要是少些工资也不一定多,有时候会去其他小园子轮演,新鲜倒是新鲜,但名气不大的演员票还不一定卖得出去。

    在这种行景里面,也只有商演才是相声演员的出路,有了商演才有底气资源,有了这资源才能谈钱。张京墨也是从那一张票卖不出去的时候走出来的,好在他活儿好,包袱抖得也快,现在也算是这些观众里面混了个眼熟,每个月钱也算是不多不少能够用的。

    但捧逗之间工资差得很大,老话儿说的“三分逗,七分捧”实则是抬举捧哏儿的了,打个比方旧时候有很多的名家说逗哏儿的,能拿到九一开,一场相声挣一百块大洋,逗哏儿的能拿九十块大洋,而捧哏儿的只能拿到十块大洋。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差距他,但也是有些许差距的。京城的物价又那么贵,王景宁还谈了个女朋友,这每个月花费怕是大了去,好在他家就是京城本地的,不用担心住处、吃饭的问题。

    不过张京墨心里还是觉得挺对不起王景宁的,他这个逗哏儿的没出息。前两年的时候人家一听是他俩上场,下面的座立马就空了,他俩基本上能有一个观众就感激涕零了,但那票价就算低到了一块钱都没人买,可见都混成了什么样子。

    幸好张京墨从小就跟着自家师父,基本功扎实嘴皮子也利落,师父也舍不得放弃他,偶尔有什么节目商演也会拉着他去串个场,近几年张京墨的活儿使得越来越好,这才慢慢积攒下来些观众。

    张京墨有些愧疚地看向王景宁,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景宁儿,是我这个逗哏儿的没本事,连累你了。”

    听到这话,王景宁身形一僵,心里知道自家角儿那堪比琼瑶的脑子里又在想些伤风悲秋的问题了,低声道:“珂儿,你瞎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这次演出完了以后可以坑崔哥请客了,你别多想。咱俩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自由自在,商演多了累啊,一天到晚连轴转,都没个休息时间,我还怎么陪我们家宝贝儿啊?”

    被王景宁这么一逗,张京墨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想不起来了,他翻了个大白眼,打趣道:“就咱现在这本事,还是多对对活儿吧!省得上去丢人现眼。”

    “嘿,这临场对活儿影响发挥,昨晚上对得够多了。有这时间,珂儿……你还不如说说那姑娘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王景宁不着痕迹地转移起了话题,挑着眉贱兮兮地凑到了张京墨眼前,试图打听出些许桃色新闻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