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班快结束时，夏天回来，鱼多云和小刺郎打了一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家吹牛吹得好好的。

    两人都挂了彩，互相抠的。小刺郎的爸——卫校搞体育的胡老师，满脸笑容与横肉，常年处于一种二球 般的欢乐之中——走到鱼多云家的出租屋前，震震二头肌叫姓鱼的出来。

    姓鱼的出来，是个小姑娘；胡老师说：“叫你爸妈出来！”

    王红梅出来，是个女人。

    胡老师震震二头肌转头回小红楼了，换他老婆来。他老婆还记得屎瓶子的事，上来就一顿吵。然后就很惨了。王红梅拿一串“×”还给她。

    从那以后，胡彪小刺郎的妈妈就不许鱼多云再跟小刺郎玩：“看你把他的脸抠成什么了！”

    鱼多云就去找六一。路过王一鸥家，王一鸥坐在小板凳上吃卜卜星，鱼树蕙蹲在地上给她洗脚；路过周萌萌家，周萌萌在学拼音，a、o、e、i、u、ü。

    到了六一家，鱼多云先感到一股冷气。六一他妈抱胸坐在六一旁，那架势让她走不前去。上回来时，大人不在，她和王一鸥轮流跟六一亲了嘴，她们都想嫁给六一。那时他家多温暖啊。

    现在六一坐在小圆桌后，乖乖地、远远地喝一碗拌汤。拌汤里有白的面疙瘩、绿的菠菜、红的萝卜、黄的鸡蛋絮。吃拌汤的六一嘴上有个明显的磕伤后留下的血痂，差点把他的嘴变成“丫”形，更像海狮了。嗯，正因为这血痂，他妈把他卫校王的桂冠没收了，不准他再出去疯。

    “快上小学了！”六一妈妈忽然说，灾难预警似的。

    六一不吭声地喝着拌汤，眨巴眨巴眼睛看鱼多云，好像没啥可说。鱼多云也没啥可说，但还是扶着门框，看着六一。六一变大了，大得像个学生。

    童年结束了。

    鱼多云拖着步子回出租屋，天渐黑去，又到放电视剧的时间。她听见家家窗户传出歌声：

    胭脂，红粉，只能点缀青春。

    却不能掩饰岁月留下的伤痕。

    有什么可让我刻骨铭心，

    唯有你，唯有你，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