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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总算是开了窍
    宋府女使禾玉最近很是清闲,因为清闲,便不可避免地,有些焦虑。

    原本,她作为三姑娘的贴身女使,是很忙的。

    她忙着帮三姑娘到处搜罗话本子看话本子,忙着帮三姑娘望风打掩护,也忙着和三姑娘二姑娘一起去探索长安城各大街小巷的奥秘,可宋歌秋跑了,跑了还不肯回来,她平日里便没甚事干了。

    和她一样没事干的,还有同院的女使芳晴,芳晴是专门负责浆洗宋歌秋衣物的,宋歌秋不在,她自然没了衣物可洗,管府上用人事宜的阑嬷嬷想着宋歌秋总归是要回来的,还得留着她洗衣裳,便任由她闲了一段时日。

    可这次二姑娘和小公子亲自去接三姑娘,都没能将她接回来,阑嬷嬷认为,三姑娘约莫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正好,厨房里的女使彩莺要自己去开面摊辞了工,她暂时便将芳晴调到了厨房去。

    芳晴偶尔会来找禾玉哭诉:“今天洗的那大菜叶子里头有两条毛毛虫,呜呜呜,我怕虫,我不想洗菜,我想洗衣裳,三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毛毛虫不咬人,莫要担心……”禾玉安慰着她,心情却比她轻松不了多少。

    听说洗恭桶的家使李向过段日子要回乡娶妻了,而管事的还没有对外贴出招工告示,禾玉很担心,这份差事将会落到自己身上。

    禾玉日日担心着,直到这一日晚上,二姑娘同大家伙讲完一个虐心虐肺虐肝的故事,等人走了差不多之后,小公子忽然向老爷夫人提出为了全副身心地准备几个月后的解试,想要搬到离学堂更近的地方去住,这样他也好省下车马来回的时间,多钻研下功课。

    本来家里就已经少了一个人,宋赋月突然要搬出去,老爷和夫人心中自然不太愿意,二姑娘却认为小公子既有这般心气,家人应当鼎立支持才是,在她的竭力劝说下,夫人只好松了口,允诺宋赋月可以出去住,直到解试结束。

    老爷夫人既做了这决定,当天便让俞管事在离学堂不过百步路的一水巷买下了一间小院,并让阑嬷嬷挑几个家使过去供宋赋月差遣。

    禾玉赶紧毛遂自荐,虽则三姑娘和小公子相处得不怎么和睦,她作为三姑娘的贴身女使,当始终和三姑娘站在一个阵营上,莫说去供小公子差遣了,见到他渴了那也是要偷偷摸摸将他杯子里的茶给倒掉的……可三姑娘也曾教导她,做人嘛,要懂得见风使舵,呃不是,是见机行事。

    如今,她随时有可能被调去洗恭桶,她愿意忍辱负重这么一回。

    阑嬷嬷原先还在纠结要如何安置禾玉,府上每个人,各司其职,工种或忙或闲,工钱或多或少,大抵都是要做事的,绝不存在什么活都不干就能拿工钱的人,可禾玉毕竟是三姑娘的贴身女使,若是随意发派活计,到时候禾玉不满,等三姑娘回来了找自己算账,她免不了要头疼一阵子……

    眼下禾玉自愿给自己揽活,那可就不关她这老婆子什么事了。

    阑嬷嬷爽快地答应了禾玉的请求,还给她安排了份顶轻松顶轻松的活——看门。

    这门看久了,禾玉便看出些不对劲来……

    三姑娘曾言小公子表里不一虚伪得很,她向来以为这是三姑娘看不惯小公子规矩正直的做派,随口编排编排他而已的,可经过她这一段时间的了解,禾玉认为,三姑娘独具慧眼,颇有识人之明。

    说什么是想离学堂近一些好学习,分明是扯了幌子想来外头找女人!

    自从来了这小院,天光还未大亮,宋赋月便会起床,洗漱完毕后,温习下功课,到了辰时三刻去学堂,直到申时六刻回来,用过晚膳,继续挑灯夜读。

    日日如此,未曾有一刻惫懒。

    从表面上看,宋赋月一心向学勤勉有加,实际上……

    禾玉轻哼一声,下午她坐在门口石墩上同旁边卖瓜果的阿婆闲聊时,有陌生人来找九棋,九棋去锦祥街替宋赋月买纸墨了,那陌生人便将一个几十折的册页给禾玉请她代为转交。

    禾玉手里还捧着刚从阿婆那里买来的甜瓜,手上沾了瓜汁,这东西虽然是交给九棋的,可那九棋和小公子一样,也爱干净得很,如今,她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断然不能随便得罪别人。

    禾玉不敢沾污了他的物件,正准备拿了帕子擦干净手指再去接,那人还赶着要去下家送东西,直接将小册子扔到禾玉怀里。

    册页因为他粗放的动作展开了前面几折,禾玉目光瞥过去,竟然是位姑娘的小画,画旁边写着姓名、生辰、住所、喜好等等……

    还来不及细看,买完纸墨回来的九棋刚好瞧见这一幕,飞速地跑过来,将小册子抓起来收好。

    禾玉见他这紧张样,有意要逗弄一下他,她稍稍回忆了下方才册子上抓到的个别字眼,戏谑道:“卿卿姑娘是谁?”

    九棋刚跑过来,脑子还在发热中,听禾玉这么一问,一慌,否认道:“和小公子无关!”

    作甚答非所问?禾玉脑子转得飞快,莫非这姑娘和小公子有什么干系?

    她故作深沉地一笑:“噢,看来这位姑娘是小公子的……”

    九棋怕她猜出些什么,连忙打断她:“小公子的意中人才不叫什么卿卿!”

    此地无银三百两,禾玉惊了一惊,小公子有意中人了,还叫卿卿?

    三姑娘曾经教她如何通过人家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去发散思维从而推理出整个故事脉络来——简单来说,就是脑补。

    禾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九棋手中的册子一眼,想来是小公子在某个因缘际会下喜欢上了一位叫卿卿的姑娘,却不知道这姑娘家住在哪里,小公子想要找出这个姑娘,却碍于他素日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形象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找,且他在宋府呆着,做些什么早晚会被家里人发现,那他的形象便会毁于一旦,故而,他搬出来,好让九棋去找这个卿卿的姑娘!

    本来因为宋赋月之勤勉好学而有所改观的禾玉冷笑一声,诚如三姑娘所言,小公子,虚伪得很!

    话音落下,九棋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刚刚也是胡说,你也不要对旁人乱说。”

    卿卿这个名字,他也是听宋赋月在梦中喊过几次才晓得的,他既在梦中不止一次地喊过这个名字,料定宋赋月有了心上人的九棋毫不犹豫地认为,小公子的意中人叫卿卿。

    然而,这是公子的秘密,不好让旁人晓得的。

    禾玉啃了一口甜瓜,吃完了才不慌不忙地乜一眼九棋:“我稀得说!”

    要是三姑娘在,她或许可以把这当个奇闻说给三姑娘听听,三姑娘不在,她也没有要将主家公子那点子风月事到处宣扬的道理。

    九棋犹疑地看她,见她没有要去胡说八道的意思,稍稍放下了心。

    等回了房里,看见册页上的内容,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

    从云城回来后不久,小公子便向老爷夫人提出搬到学堂附近的请求,可过解试对公子而言,不过是囊中取物,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章了。

    而且,省去来回奔波的时间,这个理由,别人不晓得,他还不知道吗,只要公子想看书,哪怕马车颠成暴风雨时的海面波涛,他依然能沉浸在书海中,外界才不会干扰到他。

    他纳闷了好久,直到有一天散学回来的路上,他们同一位拿着绢花的姑娘擦身而过,小公子急急忙忙地回头去看那姑娘的背影,九棋这才解了惑。

    公子初见卿卿姑娘应是在一水巷上,公子只晓得人家叫卿卿,却不晓得人家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公子想见人家姑娘,却不好意思直说,只好搬来一水巷,增加遇见那位姑娘的可能性。

    小公子总算是开了窍,九棋感到很高兴,决定帮宋赋月早日找到这位姑娘。

    因而,他拜托了包打听寻人,但此事小公子连家里人都未曾吐露过半点风声,九棋更不敢多说什么,叫别人从中瞧出些什么端倪,故九棋只告诉包打听,但凡打听到有名字里带卿字的姑娘便传消息给他。

    也不晓得说这位包打听太过敬业还是太过敷衍,他应下这件事都有大半月了,才送来这么一个姑娘的消息来,可折页上却将这姑娘的生平都写了进去,甚至还写了她何时嫁人,何时生子,何时入土……

    嗯?入土?

    九棋继续往后看,最后一页上写:此女已于十年前过世。

    九棋:……